在拥有了无的力量之后,施小秋觉得“混乱”这个形容并不准确，她若是动用力量，便能够看清事物最本质的规则,无数微尘般的光点在她眼前跃动。
无尽变化的本质，其实是千篇一律的基底，因为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归根究底都是那极其细小，微不可见的一点。
所谓大道,那就是不管多么跌宕辉煌的人生，放在大道中毫不起眼，微不可查。
哪怕是神，也会消亡，不断的更迭。
而每个人寻求的意义,硬要钻牛角尖的话，那就是没有任何意义。
不重要,不特别。所谓的感情和执念终归会消逝，它们都不过是一场极其短的数据,因为最后的终点只会是死亡，格式化，重来。
换而言之，一切的意义不过是生灵的自我欺骗。
而在所有力量鱼贯而入之后,施小秋看清了一切,但让她自己都感觉到意外的是，她并未觉得无趣，也并未觉得空洞。
也许是这些道理施小秋早就想明白了,毕竟她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奔波千年,最终却选择放弃一切坦然走向死亡。
而明白这个结局之后施小秋并不觉得空虚或惶恐，也许因为她还有喜欢的人事物
糊糊涂涂，单纯又庸俗地过一辈子简直不要太棒。
“我想你大概是对神明没有概念的。”莉莉笑了，她并不畏惧施小秋这忽然暴涨的力量，毕竟无已经被分割了，祂的力量大幅度削减。
施小秋如今气场看着吓人，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小崽子。
施小秋猜得不错，确实有第二个计划。
如果无被感化了，或者实在无法降临，那么用神躯体的力量把人间界从头到尾犁两遍也是差不多的。
神活得很久，他们不畏死，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错误，不希望自己所追逐的一切变成附属品。
他们所追求的，施小秋这个小崽子根本就不懂。
施小秋不想跟神讨论这些，她现在就想把这位高高在上的神给揍一顿。
而皮肉骨和总监察，以及异管局一众人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施小秋和那位神明碰撞的画面。
规则与混乱在一瞬间融合，巨大的爆炸几乎要毁掉整条马路，不过这些攻击很快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截了。
这屏障是施小秋给弄出来的，她不想在这儿打小怪兽的时候顺带害死几个普通人。
她的鬼域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用了。
“神降可不止她一个。”皮肉骨笑着说，“在现代社会待了这么久，你们不至于还全心全意地相信神吧”
“这些神跟下饺子似的来到凡间界，你猜是为了什么”皮肉骨询问身旁的总监察。
总监察的脸色很难看，他打开可一台老年机，摁下几个按钮之后，全国各地的医管局都响起了红色警报，最高警戒。
而他们收到的消息是找出隐藏在人间界的神明，而后不惜一切代价，抹除他们。
弑神
“你想杀掉那些神，可能吗”皮肉骨询问他。
“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肯定要有些特殊手段。”总监察说，“你以为普通人类是吃干饭的吗”
普通人类皮肉骨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的，他反应过来“你是说人类手里那些武器”
只要非正常人类和军队配合得好，精准打击不是问题，而只要场地给到位，弹药也不是问题。
平山填海这些早就不是非正常人类的专属技能了。
这一天夜里，绝大多数普通人并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该睡觉的睡觉，该熬夜的熬夜。
深夜战斗机从楼宇间飞过，却没有普通人能看得到。
“弑神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屋顶上的一只狐妖半蹲着身子，是她在为这些战斗机隐匿身形。
找到神的方位并不难，看哪儿雷云最多，那么那个地方肯定有个神。
狐狸旁边还有一个人类修士，他看着目标位置的劫云，咽了口唾沫“最夸张得做到哪一步”
“吸引火力，想办法把他们传送到沙漠无人区，异管局的后勤部门标注了位置。”狐狸说。
“沙漠无人区是要”
“拿最厉害的轰喽，但是这玩意儿咱们也放不下，不能伤到普通人。”狐狸说。
“卧槽。”人类修士懵了，“那玩意儿我可只在课本上见过。”
“已经有修士提前去布阵法了。是资历最老的那波，确保他们跑不掉。”狐狸说。
“他们是神啊”人类还是觉得不靠谱，“神会上这种当吗还有，限制一群神，怎么看都不现实吧”
“就因为他们是神，所以才会上当啊。”神看不起他们这群小屁民，自然也不认为自己会被他们坑。
神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在惊诧和讶异的同时，接到这个任务的，无论是普通人类，还是非正常人类，他们心中除了诧异还有震撼。
毕竟弑神这种中二爆表的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那都是一两个，他们现在这可是大规模，都快赶上一场战争了。
“普通人类这边的火力真的够吗”
“哦，他们说有好多弹药不用都快过期了。”
人类修士没话说了，他甚至升起了一种莫名的雄心壮志，神算是个什么东西
神算是个什么东西
神曾是大道的代言者，也曾是此方世界的操纵之人。
他们是被人所崇拜供奉的，永远可望不可即的，如今的人间界曾经属于他们。
无尽的神力磅礴充斥莉莉整个身躯，隐约能从她的身上看到一套银铠，然而银铠无实形，只是幻影。
紫色天雷直直落下，正劈在莉莉的身上，这是天罚，然而这天罚却没给莉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
总监察趁着施小秋和那位神明碰撞的时机走到了秦文身边“您能帮忙把他俩转移一个位置吗”
其他的非正常人类还得接住符咒或者阵法才有可能转移神，不过根据皮肉骨的说法，秦文非常有这方便的天赋，他是能够做到直接传送的。
“可以。”秦文点头，“给我一个地址。”
在城市里打架，施小秋根本施展不开，而反观那位神则是完全没有束缚。
总监察记得秦文和施小秋是伴侣关系，但他现在看秦文的表情也不像是有多紧张的样子。
秦文咬破自己的食指，血液涌出，化为一道细线，朝着施小秋他们的方向涌去。
“小秋”秦文喊了一声。
施小秋不明白秦文想要干什么，不过还是顺着秦文的鬼气与秦文建立了连接，两方融合，施小秋明白了秦文想要干什么。她拖住那位神，尽量不让她离自己太远。
“你不过是大道的一颗棋子罢了。”莉莉手握长戟朝她刺来，“你忘了当年你是如何想要在规则之中谋求生路如今倒是心甘情愿成了大道的狗。”
“喂，你说话讲讲道理，都这么多年的仙了你还拿狗来骂人，你都不成长一下的吗”施小秋压根就不接她的茬。
搞了笑了，难不成她还能把天道给搞没，然后大家一起死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好好活着，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反社会分子。
施小秋握住对方的戟身，猛的一拽，与此同时，周身光芒流转，施小秋秦文连带着那位神一起消失在原地。
“呃。”晓涂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回家睡觉”感觉大家都好忙的样子，但是她们确实也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这些神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郎道长开口问，她是一个道士，平日里画符也是会请神借力的，但就她所感应到的这些神力而言，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
“你觉得神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开口的是施晋尧，他跟着一起过来了。
“永生不死”晓涂问。
“成神要除去欲望，尤其是天上那些。”施晋尧是个鬼仙，硬要算的话，曾经也是有过天庭编制的，“洞悉天地，看透轮回。然而所谓欲望本就是看不透放不下，无论是咱们还是这群下界来的神。”
皮肉骨垂下眼帘，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不过没人注意到。
“这些神不畏死，他们所捍卫的不过是神的地位。这本身就是一种欲望。”施晋尧耸肩，“而没有这些欲望的仙，又与大道本身有什么区别”
郎道长明白了“您是说他们溶于大道了成了大道的一部分”
“我们每个人都是大道的一部分。”施晋尧笑了，他早已看开，“就如同小秋是无的转世一般，咱们每个人也可以是大道的转世。”
说着，他又指向了一旁小孩体型的无“祂本身是混乱，也不能代表混乱的全部，而你我亦是大道，我们存在于大道之中，是大道的一部分，而你我的欲望，却是混乱。”
“什么东西”晓涂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但是又有点不明觉厉。
“我是说，无一直都存在，存在于人世间，甚至仙界。规则与混乱，大道与无，都是无法触及，却相生相克的。”施晋尧老向天空，“若毫无欲望，那确实也挺没意思的。”
“无打破了一部分大道，所以有了规则之外的私欲。”在想起无的存在时，施晋尧就明白了。
人世间从来就不只有规则，混乱也同时存在，无其实一直都在人间界，只是混杂了大道诞生的意志祂看不明白。
晓涂还想开口，却被老郎道长伸手给捂住了“还不明白你就自己去看看太极图。”
“所以咱们怎么去小秋那儿”郎道长转了个话题询问。
“咱们去了只会碍手碍脚，说不定还会被当人质抓起来。”陶琼枝目光落在一旁的木傀上，她倒是认出了这是木傀。
“看什么看小混蛋。”那木傀看到陶琼枝之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是哪个批次的”陶琼枝问她，这很显然是个有自主意识的木傀，而这个对于陶琼枝来说确实闻所未闻。
木傀要类比的话，有些像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人，而这个木傀有意识了，那就根本不算工具了。
“哦，它的意识是我弄出来的。”皮肉骨笑着说。
“你还真是坏事做尽啊。”陶琼枝眉头皱了起来，强行赋予一个“工具”意识是很残忍的做法。
“你急什么要是我死了它就跟着我一起去了，膈应不到你们的。”皮肉骨笑着说，“想赋予木傀独立的意志可不是什么简单事。”
木傀并未反驳，它只是啧了一声。
另一头，施小秋和那位神在沙漠里头掐架。
施小秋一来到这儿就明白不简单，她脚下有阵法，而且周边这环境似乎不太对劲。
人类的实力参与进来了么
而这位神明压根就没考虑到普通人的身上，估计在她看来，异管局就是守护普通人类的防线吧
“我很好奇，无已经放弃融合了，你们不是准备好自爆了么”施小秋用小臂砸断了对方的武器，砸完之后她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顺带吹了个口哨，觉得自己真牛逼。
“现在你有能力拦下我们的对吧”莉莉说，“所以你必须死。”
“各单位注意，吸引这些神的注意力，帮助异管局的同志们完成转移任务。”
在这句指令发出的同时，所有外派的战斗机同时用雷达锁定了目标
而在人类的作战指挥中心，确定接收到全部的应答之后，一位鬓角斑白穿着军装的男士喝了一口茶。
“首长，他们真的是神吗”他旁边的年轻人显然还处于震惊当中。
“神”被称为首长的男人笑了笑，“若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神真的有用，我们这么多年至于走得那么辛苦吗”
“他们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王八蛋。”首长冷下脸来，“自己好日子过的舒坦还不行，硬要别人比他们差些，心里才过得去。”
“一群自私自利的狗杂种。”
和施小秋一同被传送过来的秦文接到了来自施晋尧的传音。
“那个神受了重伤之后，你将消息传递给我。一旦所有神同时出现，立刻带着小秋离开。”施晋尧提醒。
“知道了。”秦文皱眉看向施小秋的方向，这时候他无法参与战斗。
而施小秋打的特别起劲，她和这位神的力量其实差不太多，神为了自己的理念，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施小秋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但秦文此时正在她身后看着她，施小秋觉得自己起码脸皮不能丢。
“你想当英雄”神问她，“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不懂”
“谁他妈想当英雄”施小秋反问，她没怎么攻击，反而一直在施法限制对方。
就在双方打的你来我往胜负难分之际，周身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
一瞬之间，所有神都出现在了这里。
施小秋立刻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尽数释放出来，将他们限制在原地，自己往秦文的方向跑。
“他们出现了。”秦文给施晋尧发去了消息，而后迅速搂着施小秋传送离开，润了。
怎么回事莉莉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施小秋一瞬间释放了太多无的力量，他们暂时没法动弹。
“她是把她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抽出来了吗”莉莉有些烦躁。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另一位神明开口。
莉莉抬头看去，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人类的玩意儿
她想要提起神力将这些东西挡住，然而她的力量暂时都被无给压制住了。
下一秒，眼前一片白，炙热的灼烧感从身上传来，而这时候，天罚的雷也开始往下落了。
周围没有人类，天雷更没了顾忌，磅礴的力量几乎要撕裂神明们的身躯。
而这种痛苦，和人类扔下的武器居然不相上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是神啊
听到身边同僚抑制不住地哀嚎，莉莉睁大了双眼，目光死死地盯着天空无数向他们投来的武器。
他们是神啊
他们突破了艰难险阻，从人间界飞升而上，彻底摆脱了人的身份。
其实莉莉已经做好了自己会被施小秋杀死的准备，那很正常，毕竟施小秋无的转世，她还有个曾为鬼仙的父亲，她有那个能力，或者说有资格杀死他们。
“不过是”莉莉皱眉，她握拳，极度的愤怒让她冲破了束缚，然而已经迟了，无数的惊雷混合着武器雨点一般的落下。
“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类罢了”这声音淹没在无数的轰鸣声中。
而爆炸过后，余下一片狼藉，这儿再次变成了无人区。
而指挥室里，那位被称为首长的男人在听到了目标生命迹象消失的信息，他将桌上的杯子端起来喝了一口“神算个什么东西。”
秦文带着施小秋传送回了他们去时的位置，然而一落地秦文就发现了不对劲。
“可惜没有拍照，我还只在教科书上见过那种照片。”施小秋说着，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小秋”其他围上来，施晋尧立马拉住了施小秋的手腕，“你的力量怎么全没了”
“全没了”施小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她为了牵制那些神，结结实实的压制他们的力量，确保他们能真正死亡，好像力量抽多了一些。
现在这是抽干了
施小秋深吸一口气“卧槽”完蛋了
该死的，她要光荣牺牲了这样想想好亏啊她都没结婚也没活过三十岁过不久就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了。
可恶是打“怪兽”之前立的fg太多了
施小秋就像是刚刚才看到自己上伤口的小孩一样，在发现自己抽干了力量之后，她的生命力似乎也在流失。
好吧看来她得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了，回头看在她“抗神英雄”的身份上，肯定会有一场盛大的葬礼，大家都会很难受，不过都能走出来。毕竟他爸妈有彼此陪着，郎道长和陶琼枝还有晓涂，她们仨关系依旧好。
只有
施小秋撑起最后一点力气，颤颤巍巍地握住了秦文的手腕，用最后一口气说“别，别为我做寡妇”
秦文面无表情。
施小秋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也许该死了。
等等她好像还有一点力气
于是她握得紧了一些“你多找几个朋友，人间还是挺美好的。我不反对你谈恋爱，真的，我一点都不封建。”
施小秋说到这里心里其实是有些难受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秦文才二十多岁，他应该有美好的人生“忘了我吧，我其实没那么好。”
“也许你现在很难受，但相信我，这点悲伤在你漫长的尸生当中算不得什么。”施小秋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那么优秀，她决绝地说，“其实我也没那么爱你。”
施小秋觉得自己说完了，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啊，死亡，等快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也彻底想开了。
就是还有点放不下秦文，好像跟他一起买房子过小日子啊。
等等她是不是没把银行卡密码告诉秦文
想到这里施小秋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旁皮肉骨在眯着眼乐呵呵的笑。
“笑什么笑这种悲伤的时刻你怎么笑得出来的”施小秋皱眉，“我都快死了”
呃再等一下，她为什么还没死不应该啊。
施小秋目光缓缓下移，发现自己和秦文交握的手正散发着淡淡青蓝色的微光。
秦文在将自己的本源力量分给她
施小秋睁大了双眼。
这时候秦文终于开口了“你刚刚说你没那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