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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马上。”

    熟悉的嗓音很快在他耳边响起。

    得了允诺,他顺理成章在咨询室里发起了呆。

    以至于陆虔匆匆赶到时,他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迎面就被一阵暖意包围。

    “不舒服”

    方才还远在屏幕另一边的声音此刻已经在他身边,真真切切贴着他,让他浑身微微一松。

    “没有。”

    喻识一副恹恹的样子,陆虔也识相地不再说话,只趁着喻识还有些愣愣,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等到上了飞行器,喻识整个人蜷在软椅上,才低低开口

    “我不想去。”

    “”陆虔在驾驶座上小心观察他,“调解中心说是法定程序,需要录像。”

    啪。

    喻识把先前白非池留下来的纸拍在前边的台板上,越发郁郁不语。

    “要不今天先别去了我去说”

    “有什么用你能让调解中心把我剔除观察名单吗”

    陆虔当即闭了嘴。

    许久,aha低声,似叹非叹

    “你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坐在调解室里”

    “又不是没有坐过。”

    夏日的燥热顺着窗外的虫鸣蔓延进他的心里,喻识不耐地松了松外套

    “当然,你倒是不觉得烦。”

    走离婚流程的时候,陆虔还在北御星抽不开身,只能远程回复他的邮件。

    帝都星真正需要走动的地方都是喻识自己完成的。

    其中有不少程序都是由调解中心通知的。

    加之喻识身份格外特殊一些,早早就上了关注名单。

    调解中心,还有其下属oga中心,直接对最高法负责,都不是喻家和陆家能轻易掌控的领域。

    或者说,集合两家之力,也不是不能转圜一下,可惜离婚仅仅是喻识一个人的坚持。

    但就这么折腾着,他也一个人折腾过来了。

    故而此时,他缩在座位上,脸沉得像乌云,近乎于怨气。

    飞行器一动不动,像是等待他发号施令。

    他太熟悉这种情状了,每每如此,陆虔只会这样。

    等待他的回答,等待他自己收拾好情绪,等成一栋静默的雕塑。

    以前是因为隔着百十光年,现在是因为离了婚,更没有什么贴近安抚的理由。

    而他能回答些什么

    “快去快回吧。”

    飞行器一骑绝尘,带走了迟滞的空气。

    “您好。”

    观察员等候多时,在他们对面正襟危坐。

    这人后边贴着透明的抑制贴,也是个oga。

    “我是专门来跟随您进行评估的观察员。”

    oga穿着蓬松且柔软的毛衣,笑意很甜美。

    “我没有见过你。”

    “我是新上任的,来自北区,这是我的资格证。”

    他递上来一个名片,上边的地址是北区与中心区交接处。

    不是北御军署能管辖的区域。

    喻识先是飞速思考了一下,接着便意识到自己对于北御军署的方方面面似乎太过关注了一些。

    oga中心虽然讨厌,但是为了彰显中心对于oga的保护,一切经手人都会被严格审查,不会与oga的伴侣或前伴侣有利益关系。

    这一点还是可以相信的。

    “我们开始吧。”

    一旁的陆虔似乎有些焦躁。

    实际上自从飞行器开始起飞后,陆虔看起来就心神不宁。

    “这是一个新流程,”观察员笑容标准,“我们需要两位重新互读对方当初在调解中心写的陈述信。”

    交换陈述信,是离婚调解的众多程序之一。

    当时因为陆虔在北御事务繁忙,直到递交的最后一刻,这封信才匆匆被交付到他手上。

    那封信的内容喻识不太想回忆。

    “我不想读。”

    喻识想都没想便出声拒绝

    “先前在调解时已经录过像了,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做第二遍。”

    “这其实是观察期的一个必要程序”

    新上任的观察员显然没有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谁规定的必要”喻识的浅笑依旧挂在面上,声音也融融的,叫人忽略掉话里的刺,“先生,我们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但是记录仪已经开了”这是他工作记录的一部分,需要上传。

    观察员有些许卡壳。

    “我们可以分开和您聊聊这封信,分开录像作为记录。”

    陆虔忽然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太适合这样,是吧”

    那是亲密关系将断未断时候的伴侣,还寄希望于调解能挽救婚姻时才应该做的事。

    喻识的反应是扭头躲开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这么明显的抗拒,已经不需要再多说。

    观察员似乎早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也没有继续坚持,只请喻识先在另一个房间等一等。

    房里陈设简介,只有小桌上摆着个花瓶,插了几丛花。

    还没等他数完花瓣有多少,门就被轻轻推开。

    这么快吗

    “抱歉。”

    观察员还未开口,他已经挂上轻柔的笑

    “刚刚我不太礼貌”

    “没关系,”不知陆虔向观察员说了什么,这人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温柔了不少,“别担心,我们聊完这一次,往后我分别去您家和陆先生家随访一次,并在这个月内陪同您接受治疗,观察期就可以结束了。”

    喻识只是点了点头,顺势也笑得浅了些,像是适时被勾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心绪。

    “您是读过陆先生这封信的吧这是副本。”

    他接过观察员递过来的纸,就着阳光,仔细看了看。

    信纸上印着离婚调解中心的徽章,上面赫然写着我的伴侣温柔、优雅、体贴,拥有一切oga贵族的美德。即便是难过时哭泣,也静默无声

    确实是读过的,原件的碎片现在还躺在他书房的垃圾箱里。

    那封信简直胡言乱语。

    他从来不会当着别人面哭,连在母亲面前都没哭过。陆虔理应是明白这点的,也不知为什么写得乱七八糟。

    那天他收到信时的心情,到现在他还记得。

    “读过,”他把信推了回去,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不过,这封信没准是他秘书随便写的,我的意思是,您不用太严肃。”

    “您这么觉得吗”观察员像是切切实实吃了一惊,回道,“可是陆先生刚刚和我聊起信里的回忆时,说得很认真。”

    尽职尽责的观察员禁不住回想起了方才陆先生面上难得一见的温柔。

    “这封信是我在出任务时写的,有些匆忙。嗯枝枝从小很文静。”

    陆虔大抵是触景生情,也或者是方才压抑太过,和他说了不少。

    说是,喻识小时候总是被围着,众星捧月,小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哭就会抱起来哄。长大一点儿后,已经学了贵族oga的礼仪,像模像样的,一定要端着个漂亮的架子,见到人就甜甜地行礼,难过时也不肯在别人面前失态。

    只有特别伤心时眼泪才会吧嗒吧嗒掉,但也躲着不见人,自己静悄悄抹掉。等睡着了,脸上还留着点泪痕。

    他从来没有见过严肃的陆将军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没想到外表这样沉稳的aha说起这些回忆时这样滔滔不绝。

    说来说去,还是陆虔自觉说得太多,催他快点结束,他才反映过来。

    结束时陆虔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他,喻识今天心情不太好,请他不要介怀,还要麻烦他快点结束,因为今晚该是喻识在家里自测腺体温度的时间。

    年轻的观察员望向喻识的目光满是惋惜。

    喻识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只是摇摇头,语调仍不失温和

    “先生,谁都有回忆的,但回忆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挽救什么。”

    “好吧,我们来聊聊您写的信书写很漂亮。”

    “谢谢。”

    “您没有别的想说的”

    “没有。”

    “唔我们看到您的信里,对于陆先生的描述,似乎和他在军署网站的主页介绍,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词汇和句式都非常特殊,呃,我是说,优美、典雅,很有底蕴。”

    “或许一样吧。”喻识懒懒应了一声,过了半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陆虔以前的宣传页确实是我把关的,也许有些重叠。”

    “好吧,那么,”观察员瞧出了他的兴致缺缺,开始绞尽脑汁,“您是觉得陆虔为您的写的信不够认真”

    “我在签署离婚协议的前一晚才收到这封信,差一点就导致签署延期。”

    喻识声音淡淡

    “我不知道他和您说了些什么,如果您想问我的感受,我只能说,信里写的人压根就不是我。”

    “这封信写得匆忙,让您觉得太敷衍了”

    “您好像很不同意我的看法。”喻识不再回答,只饶有兴趣地打量这眼前这个年轻的oga观察员。

    “就我所见,”观察员果然认认真真回复,“陆先生虽然军务繁忙,但对您还是很好的。”

    “就凭那一封字迹潦草的信”他差点要笑出来。

    “不仅如此,陆先生一直对您很上心,”观察员对他的冷笑浑然不觉,“我们查阅过每年每月陆先生寄给您的邮单都是全帝国仅此一份的贵重礼物,从没有断过。”

    “就这样”

    “您今天戴的项链,也是陆先生送的吧”

    喻识下意识摸了一下项间,摸到了一颗温凉的小睡莲。

    这是陆虔送给他的那条苍绿的项链,小睡莲的两瓣刻着他们的姓名。

    他觉得比起关煜送的更好看,也就戴了,反正从小到大他的首饰盒里堆满了陆家送的东西,清也清不完。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想了一想,决定和眼前年轻的oga说得清楚一些。

    “您可能觉得这些都很珍贵但我不得不说,金银宝石对我们而言只是唾手可得的玩意。”

    “我的意思是,他按时给我送来的,您口中所谓的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对他而言,一文不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