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孩子似哇哇大哭,人工湖树林深处几个偷钓的男同学皱眉不满地看过来,鱼儿都给她吓跑了。
她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爱恨,哭笑,喜怒,毫不避讳,真实流露。
于笨人方简,这样的小莱毫无负担,她的情绪都在脸上,生气了,伤心了,抱起来好好哄一哄就是。
方简两手伸进她腋下把她提起来,屁股搁在大腿上,脑袋按进肩窝里,“我滴个小乖乖,快别哭了,人家都在看你呢。”
“看就看,没见过美女啊”她嚷嚷。
“人家在钓鱼呢。”方简小声哄。
小莱哭得打嗝,“他们懂个屁的钓鱼,我才会钓鱼,我从小钓到大。”
“好好好,你是最棒的,你是这个”方简竖起大拇指。
哭过之后,小莱靠在她怀里平复呼吸,垂眼勾着她的小拇指,“那你今晚跟我回家吗,我明天没有课,我可以给你做西红柿土豆牛腩,家附近有卖牛肉粉的馆子,也卖生牛肉,比超市的新鲜,便宜。”
方简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可我们还没有和好,我怎么好这样劳烦你,还吃你的白食”
小莱一把撒开她手,“随便你。”
方简摇头晃脑,“不过你都这样诚心诚意求我了,我不答应,显得我不近人情。”
小莱说“我求你别答应,我自己吃一大锅牛腩,吃到吐吃到撑吃不完我拿去喂狗。”
方简说“那可不能浪费,我还是去吃吧。”
小莱说不买了,去牛肉馆打两斤泔水给她下面条,方简说怎么好意思吃独食,我俩一起吃,不能让你饿肚子。
两个人一路吵吵嚷嚷,大学城里胡逛,去医科大博物馆,眼睛贴在玻璃柜上,一寸寸看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人体组织和生物标本。
小莱说给我好好看看,了解科学,别动不动就想死,真要死,死前最好去签份协议把遗体捐了。
电视里不是经常都有捐献眼角膜啊,心啊肝啊肾啊的,吃了二十几年大米饭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可千万别浪费。
生前没什么贡献,死后给人切成一块一块装进玻璃罐里,摆进博物馆,也算给科学事业添砖加瓦,永垂不朽了。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否则就是一把沤肥的灰,没有一点剩余价值,摆家里晦气,冲马桶浪费水,花钱买墓地更是冤种行为。
方简说不过她,想笑又不敢大声笑,捂着嘴巴“噗噗”乐,一路东倒西歪,拽着她胳膊使劲儿摇。
博物馆后门不远处有间科学实验室,小莱也是第一次来医科大,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跳上台阶脑袋伸进大门往里瞅,一眼就看到门口立牌上贴的领养启示,有几只退役的实验犬在找领养人。
小莱指着告示牌扭头看她,方简想也不想就说“打电话吧。”
打领养启示上的电话,两分钟后楼上下来一位工作人员,领她们上实验室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资料室,推开门,铁笼里一只比格犬静静趴着,看见人立马起身,鼻子努力从围栏里拱出来,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工作人员是一位外貌四十上下的女性,穿白大褂,戴一副花框眼镜,很无奈地告诉她们,这是一只被弃养的实验犬。
“同一批实验犬,有一只小猎兔犬和一只斑点短毛犬,都被人领养了,只有这只,被领养了三个月后,上周被人发现连笼子带狗粮狗窝遗弃在实验室门口。”
小莱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狗懂得分辨谁是喜欢狗养狗的人,温热粗糙的大舌头舔过她手指,用鼻头把她的手拱起来,鼻头搁在她的手心里,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
方简问“为什么要遗弃它”
戴花框眼镜的大姐笑一下,“比格犬,很亲人,很温顺,但天性活泼,有些人只看它长得可爱,不懂它的性情,跟它相处不来,养一段时间,反悔了。”
方简明白了她的意思,“它会拆家是吧”
大姐点头。
小莱起身,狗狗乖乖坐好,不吵不闹,只是仰头静静地看着她们。
“要好好考虑啊。”大姐说“它已经被遗弃过一次了,如果你们要养,我可以把上一位主人留下的东西全都交给你们,但一定要考虑好。”
小莱没想养,养狗是件大事,尤其是比格犬,不能一直把它关在笼子里,房间那么小,哪养得了那么大的狗。再说她还得上学呢,方简也病着。
她们走到门口,狗在笼子里喊人,低低“呜汪”了两声,方简回头看了一眼,狗干着急,又喊了两声,声音也是很乖的,方简怀疑大姐说的都是骗人,人家看起来很老实的一只狗。
门合拢,狗呆呆站了一阵,缩着爪子趴下。
到楼梯口,方简手握着楼梯扶手,垂着眼一动不动,小莱站在两级台阶下看她,二人无声对峙。大姐也安静地看着她们。
有超过一分钟,谁也没说话,小莱泄了气,提步走上台阶与她肩并肩,“养吧。”
走廊尽头资料室那扇大门又一次打开,狗也知道自己有家了,笼子里转圈蹦跶,“呜汪呜汪”叫。
小莱跟大姐去办领养手续,方简把笼子打开,狗跳出来,围着她转圈,闻她,拿出狗绳它就乖乖坐下,尾巴摇得飞起。
这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妹妹,眼睛大而亮,睫毛飞长,耳朵跟两把小扇子似的,手感柔滑温热,作为猎犬,四肢比一般的小狗粗壮,一看就是能跑能跳的。
它一派天真懵懂,又很敏锐能察觉到人的情绪,方简捧着它的狗脸跟它说狗话,问它叫啥名,几岁了,狗当然不可能回答她,吐着舌头乐乐呵呵,小讨好的表情。
前主人留下的东西不少,狗窝、狗碗、狗绳、狗粮、零食,除了笼子小莱全拿走,路上又买了菜,方简牵着狗,小莱跟个人形三轮车似的扛着一堆东西回家了。
房东老太太坐院里择菜,看见方简和狗惊喜高喊一声,“回来啦好久没看见了,还带了狗来啊”
方简答应一声,“狗在小莱学校领养的。我之前病了,回家住了几天。”
老太太“哎呦”一声,她的关切不是作假,“哪病了还好吧”
小莱站在楼梯上,“割痔疮去了。”
老太太“啊”一声,“你年纪轻轻就长痔疮啊”
方简踢了她一脚,“才没有她胡说”
老太太一个人守一大栋房子,儿女都在外地,老伴早死了,她人很热情,地里种的瓜和豆收获了,就给楼上租户们都送去一点。
方简把奶奶做的剁椒给她一瓶,老太太留她们在楼下吃饭,小莱干脆就在老太太厨房烧菜。
狗一路都很高兴,性格很好,看见人就凑上去闻,小莱把外面大铁门关上,方简解开绳子,狗满院子乱跑,老太太直夸它,“好是个好狗,咱这儿晚上有三只手来翻墙,你咬他们,好不好”
狗说“汪汪”
小莱上楼拿了砂锅下去,先把牛腩炖上,才把狗窝安置在卧室外面的小房间,都不用人招呼,狗自己上楼来认家,扭着屁股屋里屋外巡视一圈,走到床边,爪子搭在床尾先回头看一眼,小莱指着它,“你不准”
狗一下明白,这人不宠它,很严厉,马上退后,走开。
方简站在走廊上给奶奶打电话,说和小莱在一起,明天下午回家,狗逛了一圈自己下楼找老太太玩去,一点不认生。
小莱收拾完屋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看,老太太把切好准备用来炒菜的肉丝偷偷挑了点出来,煮熟给狗拌在粮里吃,狗吃完围着老太太狂撒欢,谄媚劲儿十足。
“在实验室笼子里看着多老实的一个,这才多久,连装都不装的,看它狂得。”
方简说“那人家高兴不行人家有主人了,你不准人家高兴啊,换我我也高兴。”
小莱一点没冤枉它,这就是只心机狗,看得出这院里老太太最宠它,到起名的时候,俩人叫它什么它都不吭声,也不动,老太太随口一句,“叫聚宝盆吧。”它尾巴摇成螺旋桨。
方简捂着嘴笑,“跟你家的宝珠和琥珀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莱一想,也有道理,聚宝盆就聚宝盆吧。
晚饭后坐在院子里聊天,老太太摇着蒲扇说,家里以前也养过一只狗,是只白狗,可漂亮,全身的毛没有一丝杂质,垃圾堆里捡来的奄奄一息的萨摩耶,起名叫玉如意。
玉如意是老死的,死了五六年了,就埋在院子里的桃树底下,这么多年她再没养过别的狗,给比格犬起名叫聚宝盆,正好跟玉如意凑对了。
方简最喜欢和老人家相处,看她慢慢悠悠说话,不时撇撇嘴,或是眯着眼睛笑。
方简跟老太太说“聚宝盆是实验犬,就是专门放在实验室里,给人测试各种药剂配方的,生在实验室,能活着退役很不容易,都三岁多了。”
聚宝盆知道大家在讨论它,趴在老太太身边,摊开肚皮缩着爪子卖萌,老太太弯腰揉揉它肚子,它吐着舌头满地扭。
牵狗出来的时候实验室的大姐告诉她们,今天下午再没人要它,它就要被安乐死了。
这些话一般都是在领养之后才说,要是说早了,领养人一时爱心泛滥欠缺考虑,事后反悔,弃养,对狗来说是二次伤害,并不比被安乐死善良多少。
小莱家里三只猎犬,看狗的眼光很毒,已经看出它阳奉阴违的两面派本质,训练了它一晚上。
“三年实验,都没把它的坏德行磨掉,我们碰上硬茬了。不好好训,以后怕是要上天。你看它各种小表情,明写了,我肚子全是坏水。”
狗在她面前很老实,给什么指令就做什么动作。方简觉得她太严厉,“你要是当妈,小孩可受罪了。”
小莱说“你生啊你跟谁生”
方简趴在床上晃着两条小腿,“万一呢,我还蛮想要个孩子的,可以领养,你不就是被领养的,你跟你哥。或者说资助几个孩子念书,一直供到大学”
小莱说“你那去领养呗。”
方简气得捶床,“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小莱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狗得了她释放的手势,自己回外间的窝趴着,下巴垫在爪子上睡觉。
方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有啥关系。”
小莱说“咱俩还没和好。”
方简“你就只会这句。”
小莱“不然呢分都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闻,词条,实在是让人心情很差,不想看了,却无法忽视,很痛心,却无能为力。除了无谓的呐喊,可是我们已经快连呐喊的权利都没有了。
当然,从不乏罪恶,只是因为现在媒体足够发达,传播的速度足够广,而我们正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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