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内,萧昀的院子里飘着浓重的苦涩的药味。
芩桑没有了需要牵挂的重任,带着几个人杀出一众黑衣人的重围,带着一身血回了太子府。
姜淮连夜熬成药草给萧昀灌了下去,从喝下药,萧昀的脸色终于慢慢转好,有些红润的气色。
等萧昀终于醒来之时,已经是两日后。
萧昀躺在床上睁开双眼,眼底还带着浓重的病态。
他撑着身子坐起,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屋子里飘着浓重的药味。
“芩桑”他开口唤道,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不似平日的温和。
“殿下殿下醒了”听到呼唤的芩桑急匆匆推开门进来。
他脸上还有未消下去的伤痕。
萧昀在余光瞥见他脸上的伤痕时,目光一紧,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芩桑。
这才发现,不止脸上,连他的腿走起路来,也有些坡脚。
芩桑却没发现这些,看见殿下醒来,他似乎兴致非常高,一边和萧昀絮絮叨叨,一边去推开窗子散开药味。
“殿下你可算醒了,您不知道您已经睡了两日了。”
“两日”萧昀重复道,“沈漫呢”
他那日忽然倒下,失去意识前看见沈漫的眼泪砸下来,她一定吓坏了吧。
芩桑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太子妃啊,她出府去玩了,估计傍晚应该回来了。”
萧昀自然而然发现了他的片刻停顿,他在撒谎。
沈漫整天怕他死,自己躺在床上生死不明,沈漫再爱玩都不可能会挑这个时间。
萧昀的眉头蹙了起来,声音很哑很沉,继续道,“芩桑,你不会撒谎。”
“说实话,人呢。”
芩桑笑不下去了,他抿了抿唇角,“殿下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太子妃的。”
“找”萧昀发现了他话里别的意思,轻声重复。
他轻微一眯眼,压低声音,“说。”
平日里温和的殿下声音一沉,那种天生而来,刻在骨子里的皇家的压迫扑面而来,让芩桑有一瞬间的战力。
芩桑一咬牙,跪下,“太子妃是个很勇敢的人,救您命的那株药草长在崖边。”
“太子妃为您采药的时候五殿下的人追来,太子妃为了保住药草,割断绳子坠了崖。”
萧昀怔住,,芩桑没多讲一个字他的心就揪起一分,他说,沈漫为了他从千丈的悬崖上坠下。
可是在福祀节那时候,沈漫明明很怕高的。
芩桑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继续汇报,“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我们的人连夜到了崖底沿着江搜索,暂时还没有发现太子妃的”
芩桑一停顿,声音有些颤抖,不忍心再说下去,“踪迹”
他原本想说尸身,可是看着殿下一点点红了的眼眶,芩桑不忍心说出来。
那怕他心里清楚,那种断崖,存活下来的几率为零。
萧昀喉头发紧,手指一点点攥紧了被面,用力到骨节发白。
半晌,他松开,颤声道,“找。”
他的声音带着察觉不出的轻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百里之外的一处偏僻的小村庄里,一户农家中。
偏房的床上躺着一位十六七岁的明艳少女。
沈漫长睫一动,悠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茅草屋,陌生的环境让沈漫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坐起身,困惑的眨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粗麻布的衣裳。
这是天堂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坠崖后,落水的一瞬间巨大的水压将她拍晕。
沈漫迷茫困惑的打量着四周,这是被人救了还是又重新转世了
有些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漫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她抽了口凉气,左臂一阵刺痛。
她一愣没反应过来,怔愣间,那人走到她床前。
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同样穿着粗麻布衣裳,扎着有些土气的双麻花辫,眼睛大大的,很水灵腼腆的一个陌生少女。
少女放下一个碗,抬手和她比划着什么。
沈漫疑惑的扫了一眼,是个哑巴
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头发盘起来,包着一块花头巾,身前还有一件旧围裙,是看起来敦厚老实的普通农家女人。
那女人看见他醒了,憨厚一笑,声音还夹杂着浓重的口音,“姑娘终于醒了可是睡了好久了。”
沈漫终于反应过来,“你们救了我”
刚一开口,沈漫自己都被吓一跳,她平日脆升升的嗓音此刻哑的说不出话。
她连忙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面前被递上一碗水,沈漫抬头一看,是那个哑巴姑娘,她紧张的盯着沈漫,生怕她嫌弃似的。
沈漫轻轻一笑,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她放下碗,抬起头看向中年女人,匆忙问道,“这是哪我睡了多久”
女人笑着回道,“这啊,是陈家村,姑娘已经睡了两天了。”
“可多亏了我们阿楚才回了姑娘。”
中年女人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两天前啊,我和我们阿楚在河边洗衣裳,然后陈阿楚站起来指着河里“啊啊”叫了起来。我一看,哎哟是个女娃娃我就赶紧叫阿楚把你拉了上来。”
陈婶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沈漫认认真真听着。
“你不知道,当时把你拉上来之后,你一身都是伤口,可吓人了,我们陈家村多半是采药的,我就就找了一些药给你上,这一躺三天你才醒过来。”
沈漫朝陈婶子一颔首,衷心感谢,“多谢婶子和阿楚姑娘相救,日后沈玉瑶必有重谢。”
陈婶呵呵一笑,“道谢那倒不用,俗话怎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不过你叫沈玉瑶啊,怪好听的名字哩。”陈婶笑眯眯的,语气憨厚带着农民特有的朴实。
“看你细皮嫩肉的,也不像干过什么活,也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娃娃吧,怎得弄了一身伤,还掉到河里去喽。”
沈漫沉默了一瞬,苦笑着,“我家里是都城里做生意的,和家里人去向江山上给我娘看病,路遇劫匪,我慌不择路从崖上摔了下来,掉进河里,被冲了下来。”
陈婶子的捂着胸口,嘟囔道,“那可真危险。”
沈漫轻轻一笑,她感谢陈家母女的相救,可还有些话还是不能说。
比如她叫沈漫,是大夏太子妃。
沈漫已经刻意隐藏了身份,可这个身份还是为这些无辜的人带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