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抱着胳膊,垂眸站在一侧,眼里藏不住的厌恶。
不管什么理由,卖国者不可饶。
“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卖主求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陛下差点没了性命”
沈漫提高了声音,肃冷地声音回荡在暗牢里。
刘泉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吐字也不清晰,只知道求饶,“我错了我有罪啊殿下,饶了我吧。”
萧昀最终只是厌恶地朝芩桑摆了摆手,轻声道,“审问清楚了就杀了吧。”
两个黑衣人走过来,拖起地上的刘泉往外走,只留下一道血红的拖拽痕迹,和回荡在地牢里的凄惨声。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地牢里冷,沈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尖,余光去看萧昀。
他半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人是萧佚锦的部下,不管他知不知情,到底是脱不开干系。
萧佚锦同他关系不错,想来萧昀此刻心里也是矛盾的。
“殿下,出去吧。”沈漫动了动指尖,去勾住他的手指。
萧昀似乎是回神,朝她笑了笑,柔声道,“走吧。”
一路走出,无言相对。
沈漫心中思绪万千,遭不住这沉默的氛围,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殿下,八殿下他”
“他出身不好,少时总是遭人欺负。”萧昀却答非所问说起了其他的。
沈漫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偶然遇见,总会护他一二,他每次都对我感激的不行,说我是这个宫里待他最好的人。”
“后来我发现他这人也是极其聪慧的,多次想帮他在父亲面前保护一二,总被他笑着拒绝,说只想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好了。”
说到这,萧昀忽的叹口气,“我也真当他是那般想的。”
沈漫却心中另有他想,或许是成长环境所致,这萧佚锦小小年纪便懂得藏拙,倒也不是一般的人。
沈漫安慰道,“殿下,人都是会变的,或许曾经那个不恳求荣华富贵的少年当时的话是真的,而如今过去数年,早就有所变化。”
萧昀回,“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先不着急,明日进宫一趟便知。”
第二日,沈漫刚看见夏明帝,心中吓了一大跳,不过只隔了一夜。
他却似老去了十岁,半靠在椅子上,一声又一声低低地咳嗽,眼神也不如过去那般清明。
“说来可笑,朕也是踏着尸山血海上来的,这老了老了却希望儿孙和睦,想不到”
他说话时十分艰难,断断续续地咳嗽。
“父皇”
“朕自诩对他还不错,居然暗中联系他国人妄图篡位。”夏明帝低低地一阵冷笑,眼中说不出是悔恨还是憎恨。
沈漫瞅着他的模样,心中一沉,早有耳闻近年来夏明帝身体出现了问题,之前见面,沈漫还觉得他看起来气色不错。
如今一见皇帝驾崩,新帝上位,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父皇,您还是”沈漫一句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门外忽的吵吵嚷嚷,沈漫扬眉看去,是萧佚锦。
萧佚锦刚踏入大殿,却噗通一声跪下。
夏明帝还未开口,他便已经认起罪来,“父皇,我愧对您的期望,愧对三哥的期望,身边人做出此等事,我却毫无察觉,害得父皇”
他跪在地上,半垂着头,语气中满是悔恨,“求父皇贬去我的职位,儿臣愿意”
“好了。”夏明帝咳嗽了一声,嗓音低哑深沉打断他,“既然你不知晓,朕不怪你。”
“那儿臣也有罪,识人不清,看管不当,若是父皇不责罚儿臣,儿臣心里难堪,夜不能寐。”
沈漫动了动脚,垂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佚锦,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听声音,倒真是悔恨十足。
“罢了。”夏明帝摆了摆手,“朕就这么几个儿子,还想着你们能送朕一程。”
“如今看来也是难了。”他又是咳嗽一声,眼角带着难以释怀的悲伤,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人抽走了精神气。
“父皇莫胡说。”萧昀沉了脸色打断他的话,跪下朝着他行了一礼,说道,“儿臣觉得父皇必能长命百岁。”
“是啊父皇。”沈漫心中一跳,也赶紧跟着跪下,眼睛一弯,笑盈盈地安慰道,“这个国家被父皇治理的如此好,百姓感念父皇,日日祈愿父皇安康幸福。”
“我与殿下也是十分不舍得父皇。”
“你这个小女娃倒是会讨人欢心。”夏明帝扯了扯嘴角,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轻哼了一声,“朕那有那么容易死,你和扶玹若真想尽那份孝心,倒不如早点让朕抱上小皇孙。”
“啊。”沈漫总归是个女儿家的,闻言脸一红,下意识去瞧萧昀。
他侧目含笑,唇角勾起,回道,“儿臣记下了。”
“这只靠我一个人也不行吧。”沈漫红着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
萧昀借着宽大的袖子掩盖,伸手挠了挠她的手心,在她耳边低语,“沈玉瑶,努努力。”
沈漫瞪了他一眼。
两人忙着打情骂俏,却忽视了俯在地上的萧佚锦。
萧佚锦捏了捏指尖,唇角收起,抿成一条线,眼中晦暗不明的闪动。
“好了,朕乏了,你们且退下。”夏明帝挥了挥手,指尖绕着一串青翠的玉珠。
“是。”
“扶玹,有时间来陪朕吃个饭。”沈漫站起身理了理裙子,却听夏明帝道。
萧昀扫了一眼那串珠子,微微一愣,轻笑道,“这手钏是母后留下的吧。”
少时,萧昀曾在孟枝书在手中见过。
“是啊。”夏明帝将手钏重新绕到手腕上,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已走到殿外的萧佚锦回头,忽然唇角染了冷笑。
他们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
他扭过头快步往外走这,孟枝书已逝去数年,可仍是夏明帝心中无可动摇的地位。
想起自己那在宫里仓皇度日的母妃,因夏明帝偶然醉酒,将路过的小宫女错认成了孟枝书,这才有了他。
想到这,萧佚锦死死咬了咬唇,直至泛出了血腥气,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