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钟慧春这些年来勤俭持家,再加上自己平日里干点手工,手头上不是没有五万块钱的存款。但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从生活上扣下来的,如今要她把自己的血汗钱给那个畜生双手奉上,她怎么能甘心
可钟慧春又怕极了那个畜生会去找顾经年的麻烦,如今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上了大学,又拿了奖学金,恰是前途光明的时候,若是顾行风这会儿去顾经年的学校里闹事,她儿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个恶魔,过上平静的生活,如今又怎能让顾行风这个混蛋将这一切都给搅毁
失魂落魄的钟慧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行风对她来说,无疑是这辈子最大的噩梦。她自幼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做出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鬼迷心窍,违背家里的意愿,和当初一无是处的顾行风结了婚。
当年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顾行风长得帅气又颇会花言巧语,也懂得耍一些小浪漫,钟慧春当时就是在他一句一字的甜言蜜语中失了心神。
刚结婚那段时间,顾行风与钟慧春也是恩爱地紧,虽说他有些不争气,但看在他温柔体贴的份儿上,钟慧春也从不嫌弃他什么,只是自己拼了命地干活去养家。
只是好近不长,那些虚伪的表象在时间的利刃下被彻底击碎,自钟慧春怀孕之后,顾行风的态度便渐渐有了转变,见到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嘴里说着是出去工作养家,可常常夜不归宿,有时大半夜回来也是浑身沾满酒气。
钟慧春起初还以为顾行风只是压力大,很多时候心里虽是不满也一直忍着,只是后来见他日夜出去忙活,家里依旧还是入不敷出,有时甚至用所谓应酬的借口还往家里要了不少钱。
当初钟慧春还怀着孩子,本该是大补的时候,可到头连吃个荤菜都会心疼口袋里的钱。在男人一个星期都不着家,一回来就是要钱的时候,钟慧春终是没忍住,提出了自己的不满,但换来的却是男人的第一次施暴。
后来的每一天对钟慧春来说都是煎熬,唯一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便是她的孩子。
如今饱受折磨,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难不成又要重蹈覆辙
钟慧春的脸色极其难看,双眼泛着哭过后的猩红,等走至病房门口时才恍然反应过来,连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显得不那么惨白,随即强扯着嘴角推开病房门。
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的孙大志一听到动静便立马放下了遥控板,转头担忧地问道“今儿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微微一愣,钟慧春抬头冲着孙大志笑了一下,随即将保温桶放在了病床上自带的桌子上,动作自然地将从食堂打过来的饭一一放在桌面上,“没什么事儿,在半路遇上熟人就聊上了两句。”
孙大志平日里最是关心钟慧春,这会儿瞧着强颜欢笑的钟慧春,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聊了些什么呀我瞧着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钟慧春的脸色一紧,随即皱眉回道“不就普通朋友之间叙叙旧吗,可能今天外面天气有点晒,热着了吧。”
孙大志听到这儿也没敢再多问,弱弱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埋头吃饭,心里却是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下午,钟慧春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孙大志则是躲进了洗手间里,佯装蹲坑,实则是给自家儿子顾行风打电话通风报信。
顾经年这会儿正在去实验室的路上,此时接到了孙大志的电话,还以为是医院里出了什么事儿,接通电话便听电话那头孙大志开口道“经年啊,你妈今天有和你说起过什么事情吗”
顾经年听此,眉头微微一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语气微沉地出声道“没,是出什么事了吗”
孙大志觉得纳闷,随即将中午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顾经年“你妈中午去食堂打饭回来后,那脸色就不太对劲了,她说是半路遇到了个熟人,我想多问几句也不给我问。”
顾经年听此,脸色一黑,心下也明白,怕是顾行风的那个混蛋找上门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顾经年阴郁的眉眼透露着深沉的寒意。
仔细想来,这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在他面前讨不得便宜便去找母亲下手,像他这样的人,没拿到一点好处那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顾行风居然会这么快找上母亲。
看来是手头上的钱真的没得花了。
想到这里,顾经年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些。
“我这心里没谱,所以就打电话过来想像你问问情况,不知道你妈有没有和你说起过这件事。”孙大志捂着嘴轻声开口,像是生怕被卫生间外的钟慧春给发现了似的。
顾经年沉默了些许,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给孙大志。
说实话,孙大志这些年不管是对母亲还是对他都是好得没话讲,当年的那些破事虽说孙大志也清楚,但他到底是个毫无关系的人,也不应该让他掺和进来。
更何况,以孙大志的性格,若是顾行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许是为了保护钟慧春,也会应下顾行风。
“应该没什么事儿,爸你也别担心,许是因为更年期,过段时间就好了。”顾经年语气平静地开口解释。
孙大志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出来,随即又像是怕被卫生间外的钟慧春听到,又连忙捂住了嘴,对着手机轻声道“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呢她可是我心里的宝贝,哪有什么更年期,年轻着呢这事儿我可给你记在心里了,不跟你妈讲哈哈哈哈。”
“不过我瞧着也是,看来最近我得多关心关心她,都说更年期的妇女情绪阴晴不定。看来可有得我受了。”
孙大志嘴上这么说着,可语气里倒是没有半分嫌弃,反倒还有些喜滋滋的味道。
怕门外的钟慧春心生疑惑,孙大志没敢在马桶上多坐,确认没事儿之后便结束了通话。
顾经年放下了手机,脸上的表情略显阴沉。
他不明白顾行风是怎么找到他们的,自他进监狱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九年,他们虽说还在a市,但辗转距离他们原先生活的地方也隔了好远。
九年,整整九年,什么事情都应该变了才是。
想到这里,顾经年的眼神越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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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工厂外,个穿着汗衫背心嘴里叼着烟的壮年正围着顾行风,胳膊肘上那青龙白虎的纹身昭示着来着不善。
此时的顾行风早已没了白日里在钟慧春身前的威风,脸上布满了恐惧与卑微,这会儿强撑着淡定,咧着嘴角讨好道“哥几个怎么这么心急,不是说这周一定会给的吗”
来人几个瞧着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顾行风还要小上一轮,可在顾行风嘴里到都成了哥,毫无半点作为长辈的威风。
“这周”领头的人将抽完的烟狠狠丢在了地上,一边吐着气一边用脚碾着烟灰,语气凶狠地开口“你他妈上周也是这么告诉老子的”
“姓顾的,我已经给你不少时间了,说好的三万块钱,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给给给我这今天下午刚去和那个臭婆娘打过招呼,三天之内钱肯定能够到账,你们放心,一到账之后我就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交到你们手上”顾行风谄媚地开口,布满皱纹的笑颜里全是被利益熏染的恶臭。
来人相互对视一番,眼看顾行风说的话也不假,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于是便又得寸进尺道“行,那我就再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四万块钱交到我的手上。”
顾行风一听对方狮子大开口,硬生生又多叫了一万,于是脸色一变,略显气愤地质问道“不是说好的三万我原本也只是借了两千五,你现在多要我一万五,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对方才懒得和他瞎哔哔,在听到顾行风的叫唤之后,其中一个小弟便直接给人肚子踹了一脚,疼得顾行风连连后退,又狼狈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不给我也行,那就打断你一条腿来还债”领头的人冲着地上的顾行风啐了一声,随即也没给顾行风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便带着弟兄们离开,徒留下顾行风一人坐在原地久久都没能起来。
顾行风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要到了钟慧春的电话号码,许是因为自己屁股后面也跟着一群人在追他,于是便一停不停地给钟慧春发消息,恐吓威胁钟慧春快点打钱,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浓浓的戾气。
钟慧春不敢接顾行风的电话,也不敢去屏蔽他的消息,生怕对方一个急了就去顾经年的学校里闹事。
她这辈子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儿子是她唯一的欣慰与希望,若是顾经年因此而遭罪,钟慧春自是会内疚一辈子。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钟慧春到底还是没忍心将自己几年的积蓄扔给这个畜生,只能嘴上说着自己没钱,在拖了两天后给顾行风那个混蛋转了两万。
只是对方哪儿肯罢休,再尝到甜头之后并没有给钟慧春任何喘息的机会。
孙大志出院后就在家修养,孙大志腿上的伤没那么快可以下地,钟慧春便也呆在家里照顾他。
本以为回家后能够清净一会儿,却没想到那天自己去买菜的时候,居然在半路再次遇见了顾行风,逼她说若再不给钱,便直接带人去她家里闹。
钟慧春自然是害怕顾行风去打搅大志,毕竟在她看来,大志是完全无辜的,他不应该被牵扯在其中。
随着约定的日子逐渐来临,钟慧春变得越发焦虑,焦虑到连孙大志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也明白这铁定不是所谓的更年期。
只是任凭孙大志怎么试探,钟慧春还是闭口不谈,以至于让孙大志一度都有些挫败,只好再次打电话给顾经年求助。
恰是深夜,顾经年背着包从学校里赶来,在空旷寂静的小巷里一眼便瞧见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只见顾行风这会儿正带着两三个人,朝另一处偏僻的地方走去,而这会儿男人像是瞧见了赶来的顾经年,表情一亮,又冲着身后的那群人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顾经年。
毫不畏惧地,顾经年拽着包带的手微微收紧,脚步沉稳地走向那群陌生人,随即站在他们两三步远的位置,冷声开口“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对方似是没想到,这小子一上来就这么虎,心里也没将顾经年这小子当回事儿,轻蔑地笑道“小子,我劝你别挑事儿,我们拿了钱就走人,不会多留一秒。”
站在一旁的顾行风听此也随声附和,“顾经年,我劝你识相点,我可是你爹”
爹
顾经年听到这个称呼,心里觉得讽刺地紧。
“我说,滚”
顾经年的语气太过狠厉,令那三两个混混都不免被吓了一跳,片刻后反应了过来,捏着拳头便准备给这小子来点教训。
其中一人挥拳而上,顾经年也直接撂下书包就开干,即使身上挨了拳也照样冲着对方往死里打,这股狠劲令对手连连败退。
剩下几个见形势不妙,纷纷上前帮忙,顿时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破旧的小区外,谁也不曾想到这僻静的拐角会发生如此的混仗。
那一拳拳挨在顾经年身上疼得厉害,可少年的拳头却不曾妥协过,他挨了一拳,他便回一拳
脑子里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母亲为了保护自己而被毒打的画面,那时的他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打得浑身是伤。
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保护母亲的力气,又怎能再次让母亲受伤
想到这里,顾经年咬着牙,在三人的围攻之下竟是也不输分毫。
几人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块这般难啃的硬骨头,十多分钟下来没占到上风不说,身上还挨了不少伤,怕闹出的动静太大,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便转身撤离,徒留下顾行风一人傻站在原地,吓得有些腿软。
顾经年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紧拽着手中的书包,朝着顾行风的方向一点点走近。
嘴角溢出来的鲜血与额角的擦伤相映衬,凌乱的头发半挡在眼前,却遮不住眼中那翻涌如潮的恨与狠。
如若是丛林中经历众多殊死搏斗后幸存的野狼,令人望而生畏。
“给、我、滚。”
少年咬牙切齿。
昏暗的灯光下,顾行风吓得连连逃跑。
而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像守住了最后城池的战士,清瘦的身躯是这般地强悍,且英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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