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舞姬脚踝上银铃愈踩愈响,舞步随着琵琶珠落玉盘雀跃腾挪,披帛千姿凌空变幻,宛如妖仙。
各色宾客举杯投箸,看似漫不经心,眼角却都留意着郎乾的一举一动。
郎乾捧着木盒,带着本国供奉三代的稀世珍宝,步履沉重来到龙案前。
周琰单手杵着下颌,斜躺在龙椅上,张嘴咬碎瑶姬亲手喂的葡萄。
郎乾盯着那轻溅起来的汁液,似乎在空中短暂变成血红后,又急速下坠。
琵琶急转弦,鼓点遣人惊,郎乾闭上眼,双手举起木盒跪倒在地的瞬间,殿上的那些刀光剑影仿佛都消散了。
乐是乐,舞是舞。
“谨以虎萧国宝,献与陛下。”
周琰不羁的狂笑响彻整座御龙殿。
宴饮至亥时,众人皆现倦色,周琰却更来精神,拎着酒壶满殿乱晃。
一会与舞姬乱跳,一会抢过乐师的琵琶胡弹,兴奋得忘乎所以。
五王的脸色越难看,他就越开怀,尤其对郎乾更是百般戏辱,连皇后都有些看不下去。
等他浪回座,郎乾手中的金樽早已捏瘪。
荒唐到这个份儿上,却无人劝阻,百官也早就见怪不怪的。
周琰酒品很是不好,若触了逆鳞,还不知要遭何等祸殃。
等他耍够了威风,想跟身边的爱妃亲热一下时,瑶姬却款款起身“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可否现先行回去”
“那怎么行”
周琰登时撂下脸来,扯住瑶姬的手不肯放“美人不在,朕这酒喝得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陛下忘了,今晚”瑶姬欲语还羞“事关终身,臣妾想早些回去准备。”
周琰慢慢松手,紧皱的眉间也舒展开了。
“正是,爱妃所言有理,快些回去吧,朕即刻”
“万国宴三年一次,很是难得,陛下还需玩得尽兴些才是。”
瑶姬欠身,由怜莺扶着向众人行礼后离去。
周琰看着她渐远的背影不过晃神片刻,被臣子的敬酒声打了个岔子,立即又寻快活去了。
出了殿,侵染在身的酒气逐渐消散,瑶姬回到初玉宫,遣散宫人熄灯后却并未躺下“万国宴往年要开到何时”
怜莺仔细整理被褥“总得闹到子时方休,赶上陛下来了兴致,上回直到丑时才散呢”
瞧见瑶姬似若有所思,怜莺捂嘴笑道“不过今日也许不同,陛下记挂着娘娘,兴许早早的便回了。”
瑶姬不以为然,周琰是个极具征服欲的人,将五王踏在脚下的乐趣,可不比软香在怀来得少。
瞧这架势,再早也得耍到子时才能作罢,且此人酒量差得很,估摸着早被灌得东南不分了。
“怜莺,取件披衣来,随本宫出去走走。”
二人离开时,走的是初玉宫的后门,并未惊动在前庭守夜的太监。
“娘娘,好端端的,咱去壁晨宫那晦气地方做甚”
怜莺听瑶姬的吩咐,连个灯笼都未打,只凭着对宫道的熟悉和朦胧月色带路。
壁晨宫乃是徐妃的居所,原本热闹得很,被周琰禁足后,那里也就在几个时辰内成了冷宫。
“下晌陛下要将徐妃拖去用刑时,本宫记得孟公公似乎面有迟疑。”瑶姬并未解释,反而问起了旁的事“莫非这二人有私交”
怜莺是个没心眼儿的,一被打岔就过去了“哼,孟淳最是个踩高捧低的主,前阵子眼见徐家在朝中得势,徐妃在后宫又有皇后庇佑,便处处逢迎,御书房但凡有什么风吹早动,都想方设法往壁晨宫传”
瑶姬又将披衣裹紧了些,抵御夜间的寒气。
既有孟淳在暗中照料,想来壁晨宫的守卫也不会过于森严。
果然,到了宫门口,只有两名侍卫把守,且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半点没警醒。
瑶姬在怜莺耳边吩咐了几句,见她面露犹豫之色,又催了两声。
怜莺为难半晌,终究不敢违抗主令,独自上前与侍卫寒暄。
后又用丝绢盖着银两,推推搡搡塞进他们手中。
二人暗自掂量了下份量,对视一眼后,便装模作样去旁边的榕树下小解了。
瑶姬盖上帽兜,容貌尽藏在阴影下,纵然被看见个背影,也不知真实身份。
她方才让怜莺打的是孟淳的旗号,只说有要事见徐妃一面,果然就被放行了。
“娘娘”怜莺护着瑶姬进了前庭,愈发觉得通体生寒,不知主子究竟要做何事。
陛下随时都有可能回初玉宫,到时寻不见主子身影可如何是好啊
“你且守在此处,有事以咳声为号,没本宫吩咐,不可擅进。”
瑶姬安抚地握了下怜莺的手,自行推门进去了。
怜莺又委屈又心急,在庭内晃来晃去,忽听屋内传来茶盏摔碎声,吓得魂儿差点都飞了。
刚想闯入,猛然间想起瑶姬的吩咐,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瑶姬的语气虽温温柔柔的,却很有力量,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往日大不相同,让她不敢违背。
狂风吹得更甚,怜莺双手合十祈祷,惟愿今夜能得太平。
等周琰大发慈悲散宴时,已到了子时末尾。
“痛快当真痛快啊瞧他们如丧考妣那模样朕就想笑哈哈哈哈哈”
周琰脚下如同踩棉花,直路愣走成了螺旋圈儿,若不是孟公公等人在旁扶着,怕不是得撞宫墙八百回。
等到了初玉宫,周琰一脚一个碍事鬼,将宫人全都踢了个干净。
“滚蛋都滚蛋朕的美人,朕要独自享用嘿嘿”
周琰醉眼迷胧,险些被门槛绊倒,发泄狠踹了几脚才摇晃着进了屋。
见里面早已熄灯,周琰用力拍了两下脑门“都怪朕来的晚,爱妃怕是等不及,先睡下了。”
他伸开双臂胡乱摸索着,绕过那碍事的围屏,一抓到丝滑的帷幔,立刻坏笑起来。
“爱妃难不成真如此狠心,长夜漫漫,硬要把朕撇在一边”
挥开幔帐,沁人幽香登时涌入鼻翼。
周琰闭上眼深嗅着,只觉得这香气比酒还醉人,让他从头到脚都似在飘云端,陶然忘忧。
是归兮香,他的爱妃独有的味道。
榻上的美人虽未起身,呼吸却更急促了些,明显还未睡着。
“瑶姬”周琰声音沙哑,喃喃唤道。
“嗯。”只简短的一声应答,足以让周琰失去所有理智。
这是他盼望了一年之久的盛宴,如今再无人能打扰了。
纱幔落下,将旖旎尽藏。
警告玩家瑶姬不得擅自偏离主线剧情
警告请及时修正错误行为
警告警告警告
自从周琰进了初玉宫,系统就在瑶姬的脑袋里叮叮铛铛响个不听。
比开关坏掉的闹钟还烦人。
瑶姬从怀里掏出在宴会上带出来的小酥饼,打开油布,用手将其慢慢捏碎扔进荷花池,倚着栏看锦鲤跃争。
此处就在初玉宫不远处,将能望见宫檐上的六兽。
“我走的是主线剧情啊。”她舒展地抻了个懒腰“徐妃扮的就是瑶姬,有何不妥”
毕竟主线任务只有六个字瑶姬侍寝周琰。
雕虫小技,竟想钻空子
系统话音未落,瑶姬脑内突然响起了烟花升空时的喜庆炸裂声。
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现发放一百行动点作为奖励
沉默半晌后,系统一字一句机械说道。
瑶姬憋着笑朝初玉宫的方向挥了挥手,看来某些人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腰间空荡荡的,那个小香炉早就赠给了徐妃。
想劝说徐妃帮忙并不难。
虽然当瑶姬刚提出这个主意时,徐妃就气得摔了茶盏,还以为瑶姬是刻意来寻她取笑的。
周琰最是个薄情的人,原本就想打压徐家的气焰,此番将徐妃禁足,恐怕日后借此由头,再不会见她的面。
徐妃的一生已然从今夜就望到了头,与其被岁月熬得油尽灯枯,还不如搏一把。
只有承得龙恩,才有孕育子嗣的可能,徐家早在民间重金寻到秘方,服用后可大大增加怀孕几率。
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明早周琰发现真相,想起昨夜百般温柔,也未必会勃然大怒。
徐妃为笼络君心,不知请了多少位精通风月之术的嬷嬷赐教,可惜始终未能派上用场。
困于围城,就得兵行险招。
徐妃心中并非毫无芥蒂,但今日之所以免于酷刑,的确多亏瑶姬在旁策应。
“瑶姬并无争宠之心,只愿能依附姐姐与皇后娘娘,日后在这深宫内求个安稳周全,父兄康健便足够了。”
她的演技向来入神,不过是扮个心智羸弱的小可怜罢了,似徐妃那种骄横惯了的性子,对她轻蔑之余更是深信不疑。
毕竟之前的瑶姬,就是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
壁晨宫的侍卫本就是孟淳安排的人,见徐妃擅出也未敢多言,权当打了瞌睡看不见。
唯有怜莺又惊又气,现下躲回房暗自垂泪,还不知要恼上多久,索性连主子都不理了。
瑶姬看着池中相争的鱼儿,嘴角露出丝嘲弄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之路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