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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是非
    差宫人撩开御帘,端坐于羽仙楼雅阁的绥廉王刚要起身,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身形忽然一顿。

    “楼下那人方才,喊的是谁的名字”

    生怕自己听错了,绥廉王皱眉朝旁边的大太监问道。

    “老奴听着,好像是瑶姬这两个字。”

    大太监躬身,客客气气回道。

    瑶姬鹤乘国先帝周琰的昭妃

    那个在万国会上与周琰同坐龙椅,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可恶女子

    绥廉王脸上阴晴不定,想起那日她高高在上,对贡礼多番挑拣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恼。

    不过在这复杂的情绪中,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喜色和期待。

    “瑶姬在何处速速命人带来”绥廉王沉声下令,见大太监刚要走,又下意识嘱咐道“注意,不可唐突了她。”

    “遵命。”大太监规矩应着,暗暗称奇,他随圣上侍奉多年,除两月前去鹤乘国参加万国宴时,没能同往外,几乎时刻不离圣上左右。

    瑶姬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听圣上提起过,肯然不是哪里认识的相好。

    怎的圣上竟会这般看重

    大太监没离开多久,很快又去而复返,面上带着尴尬的笑“回禀圣上,错了错了,此次参会的佳人中,并无瑶姬这号人,是方才有人在铜色绢花上写错了名字,故此闹了笑话。”

    为证明自己所言无误,大太监甚至将那绢花也一并带来,呈与圣上。

    绥廉王接过绢花,心头一闪而过的落寞,让他自己都失笑起来。

    可在瞧见那花瓣上的两个字后,绥廉王立即又板起了面孔。

    那上面写的就是瑶姬,断无和旁的姓名写错的可能

    “圣上,如今所有绢花数量都已统计完毕,萧娇娘与施迟迟是同票,最后的结果,还得由您亲自定夺啊。”

    大太监也从未见过千娇会上出现如此光景,觉得稀罕,却也不敢怠慢,按流程提醒道。

    绥廉王沉吟片刻,揉了揉有些发紧的眉心“罢了,先将同票者带上楼来。”

    听见嬷嬷传唤,瑶姬心里隐约觉得不妙“往年可有这规矩”

    “这平票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呐。”嬷嬷对她笑得有些谄媚,生怕她又上来性子,不肯依言下车。

    “不过姑娘也别担心,老身猜测,大概也就是走个过场,被圣上问几句话罢了,没什么要紧的,就算选不上,凭姑娘的票数得个乙等也是必然,无需多虑。”

    瑶姬抿紧唇,觉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对周围的看客行礼谢过后,便在嬷嬷的搀扶下入楼,到那僻静处,立即焦急问道“这魁首我不夺了,白送给萧娇娘还不成吗”

    “那怎么行无故擅自放弃参会资格,也是要问罪的。”嬷嬷刻意压低声音“方才大太监又下来问话,知道柳轻卿泼毒的事情了,估计也会问你这事儿,倒时如实说就是,切勿隐瞒。”

    瑶姬

    真要命。

    她现在整个就是一黑户,几番进城不是靠玄行,就是老鸨造假。

    混来混去的,又闹到绥廉王身前,按规矩,还不得把她祖宗八辈的来历都给问清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方才唱票官将她本命念出来的时候,吓得瑶姬心脏都险些骤停。

    还好周围群众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原以为此事便这样过去了,可如今看来,怕是已经传到了绥廉王的耳朵里。

    望着账户上的250个行动点,瑶姬决定买一张提示卡。

    那朵写有她名字的绢花,很有可能是玄行这个王八蛋投进去的。

    她在泉隐寺化名阿瑶,又整日行踪诡秘,东躲西藏的,再加上他与顾桢之间的缜密情报关系,猜中她的身份也是迟早的事。

    萧娇娘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径直随嬷嬷同登上羽仙楼的雅阁。

    刚上顶楼,便有戴甲侍卫重兵把守,又经过几嗓子层层通传,才有位太监模样的老人,将她二人引入门中。

    瑶姬有样学样,跟着萧娇娘跪拜行礼。

    “抬头,让朕看看你们的脸。”绥廉王懒散的声音自上方响起,瑶姬心中一紧,抬起的瞬间,鼓足勇气,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上。

    来了个斗鸡眼。

    “大胆”

    绥廉王显然被气得不轻,重重呵斥道,瑶姬连忙趁机复低下头去。

    “回禀圣上,小女子施迟迟,方才与花车上惊吓过度,目不得回正,面起红疹,怕惊驾,故而佩面纱遮面,还望圣上恕罪。”

    一番话说得绥廉王刚升起的怒气消了大半,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平稳“施迟迟,朕命你速将方才之事细细讲来,不得有误。”

    只要他不吵着让她摘面纱,随便聊什么都行。

    瑶姬讲故事的本事也是一绝,几句话绘声绘色的,听得旁边的萧娇娘都愣神了。

    话刚说到一半,门外又有人通传,原是得了赏钱后,连夜往城外逃的老鸨,已经被夜巡队的人快马加鞭捉了回来。

    瑶姬与老鸨再次相遇,没想到竟是在绥廉王面前。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叩拜在地“请圣上为草民做主”

    “放肆,圣上面前,岂容尔等大呼小叫”大太监怒斥道,狠狠瞪了那老鸨一眼。

    此老妇声音尖锐,目光狠毒,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好人,可比温温柔柔的施迟迟遭人厌恶多了。

    老鸨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楚思亦胁迫做事,只负责在中间传个话,连毒药都是柳轻卿自备的,和她无半点关系。

    将本人摘了个干干净净不说,甚至话锋一转,指责施迟迟来历不明,在千娇会上故意捣乱,藐视圣上,重罪难饶。

    绥廉王目光发沉地瞥了老鸨一眼,朝瑶姬略抬抬手指“你说。”

    瑶姬深吸一口气,开始反击。

    言之凿凿确定自己亲眼看见老鸨于花车下,将装毒药的小瓷瓶藏于红帕下,递与柳轻卿,并表示当时周围有不少看客在,只要认真查找,定能寻到人证。

    再哭诉自己在郊外出游时,与父母离散,不慎坠入哉渐河,流入稻鸣谷,被泉隐寺的和尚所救。

    苏醒后,不过记得前事片段,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安心在寺中调养了几日,便跟随和尚去城中化缘。

    不料因姿色出众,被逢春楼的老鸨看中,用计将她哄骗走,威逼利诱,让她顶替楚思亦的名额,参加千娇会。

    至于那楚思亦,被十八王爷褚守盛娶走后,心中仍未放弃当魁首的富贵,因此对荣登巨鼓的施迟迟记恨万分,才差小厮王二在阳宾阁上泼毒水。

    再用花重金买通老鸨,差她唆使柳轻卿在花车上同时出手,以达到双管齐下的效果。

    瑶姬说得口干舌燥,偷眼观瞧了下周遭人的反应,发现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与老鸨的两个故事,无论是细节还是完整度,都是她的略胜一筹。

    更何况泼毒杀人的是柳轻卿和王二,主使是楚思亦,帮凶是老鸨,都是群死不足惜的家伙。

    作为今晚最大的苦主,瑶姬每一声泪诉,都带有令人怜惜的悲彩。

    不多时,同车的三位姑娘,也被一并带到。

    那两位不幸受伤的叫苦连天,心里恨毒了柳轻卿,连带着看着老鸨也不顺眼,含着热泪咬定了她递红帕之事。

    因事出后,瑶姬担心灵儿受到惊吓,柔声安慰了她好久,惹得小姑娘对她心生好感,如今也鼓起胆子,在圣上面前为瑶姬的信誉和人品做担保。

    听了半晌,萧娇娘忽然叩首,言明入楼的第一夜,施迟迟便与柳轻卿发生过争执,还出现过意图逃会的乱子。

    更证明了瑶姬并非自愿参会的事实。

    老鸨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她这条肉舌头平时还挺能说的,可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碰上个施迟迟,总是处处碰钉子。

    眼下若想解除困境,也就只有死咬住楚思亦不放这一条路了。

    瑶姬跪在地上久了,膝盖有些发痛,刚略微欠了欠身子,绥廉王便敏锐察觉到,准许她与其余人起身回话。

    只留老鸨一人继续跪着。

    她方才所讲的故事,皆是按提示卡上面的内容说的,如此既能解释来历不明的身份,也可抵挡住老鸨的胡乱攀扯。

    这次她生怕又被狗系统坑,来来回回将卡面看了个仔细,连所有边角都不放过。

    果然,在卡牌的最低端,又写了一行小字不要招惹玄行。

    瑶姬起初是不满的,她甚至都想好将那臭和尚的行径,如何润色得更令人发指些,好让绥廉王在全国都张贴告示,捉得他无处可逃。

    可仔细一想,自己的真是身份很可能已被玄行看破,那家伙又是个脾气古怪的疯批,万一真拽到殿前来,极大可能会将她的底细揭开。

    反正来日方长,只要能暂时从此处脱身,以后有得是方法从他身上一笔笔讨回来。

    瑶姬心中做好了打算,甚至酝酿足了待会要跟楚思亦如何对峙。

    坑楚思亦无法跟情郎私会的事,定然不能认,若想让判案的天平完全朝自己这边倾斜,必须要保证“施迟迟”这个人的手,从头到尾都是干净的。

    绥廉王招来大太监,与其耳语的几句后,差人将同花车的三名姑娘待下去,好好医治调养。

    又给瑶姬、萧娇娘赐了矮凳,赏了杯暖茶,算是抚慰下民心。

    瑶姬侧身撂开面纱饮茶,尽足了礼数,待润好喉,准备与被擒来的楚思亦继续开战时,大太监却带来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楚思亦已经被十八王爷褚守盛,亲手扼死了。

    “皇兄”

    “住口绥廉王将茶盏摔得粉粉碎,飞溅起的瓷片糊了褚守盛一脸“哪个是你皇兄”

    十八王爷讪笑着用袖子掸掸衣衫“回禀圣上,老十八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那楚丫头的皮相给迷惑住了,如今已将狠毒妇人就地正法,这、这也没错呀。”

    “褚守盛未曾细细审问,主谋便已身亡,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绥廉王豁然站起身,恨不得抬脚踹翻他个王八盖儿。

    无奈眼下还有旁人在场,总不好失了体统,只得暂时忍下。

    “嘿嘿,皇兄,千错万错都是老十八的错,您就当臣弟是个屁,把臣弟给放了吧。”褚守盛哪儿管什么要脸不要脸。

    只要在千娇会上杀人这会儿别咬到他身上,甭管绥廉王再怎么发火,也不会对他来真格的。

    “滚出去”果然,绥廉王生怕被他的粗俗废话玷污了耳朵,狠甩袖袍,直接将人轰走了。

    事已至此,再耗下去也无甚意思。

    绥廉王亲下令,将老鸨当街腰斩示众,那重伤在身的柳轻卿也不必医治,任她自灭。

    对瑶姬和灵儿等佳人赏金赏物,大太监又心领神会地好言宽慰了半晌,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余下的,便只剩绥廉王的这朵金花,究竟该赏赐给谁。

    施迟迟虽容貌有损,可今夜死里环生,于民间声望极高,给个魁首也算是个补偿,也可借此拉拢民心。

    可萧娇娘到底是样貌才艺俱佳,若就此弃了,未免也有失偏颇,在朝中难以服众。

    况且今年的魁首并非只是封名赏金那么简单,还有重任在身

    正当绥廉王皱眉苦思时,瑶姬复跪倒在地,态度诚恳表明,自己只愿回泉隐寺中,寻找生身父母,不贪图魁首的富贵。

    听得绥廉王大为感动,欲将施迟迟定为乙等,且封赏与往年相比,要足足多一番。

    萧娇娘许是没有想到,最终魁首的美名竟要落在自己身上,呆愣愣地瞧着绥廉王,若非瑶姬在旁边提醒,险些连谢恩都要忘了。

    “我不服施迟迟,你这个害人精坑得我血本无归,还害我丧命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鸨见两旁的侍卫就要来拿她,万般惊惶下,怒急倒了极点,连理智也彻底崩溃,上前一把揪出瑶姬的衣衫,拼命与她挣起来。

    “你这毒妇,竟敢在圣上面前放肆,你们几个,还不快将此泼妇拉下”

    大太监怒不可遏,话音刚落,只听得“噹啷”一声响,一只银镯不知何时,从施迟迟的怀中掉落。

    再一看那上面的咬尾九鱼,大太监倒抽冷气,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