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稍等一下。”姜甜留下这么一句,就进了屋。
丛野的视线跟随她的背影移动,随后干脆将靠椅拖到隔栏旁,手臂撑在木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目光注视着隔壁的门口。
月白灯光毫不设防地从门内向外敞开,有暖色的阳台灯衬托,显得尤其明亮。
他头一次有了对除却丛林内的动物外,其他的期待。
片刻后,姜甜从屋内拎着琴出来,丛野当即嘴欠地吹了声口哨,唇稍似有似无地勾儿弧度。
她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散开,一如她每一次的认真态度。唯一显得突兀的是,白净小脸上大大小小的划伤,与她恬静美好的气质分外违和,却也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将她护在身后,不再受伤。
姜甜眼神奇怪地看向他,仔细打量片刻,她深有怀疑,他的心情早就好了。都有心情吹口哨,还会心情不好
丛野十分厚脸皮地“哦”了声,漫不经心地解释“习惯了,有时候我们对动物也会吹口哨。”
姜甜“”
她是动物
虽然人类确实也是动物。但这怎么听都好像是骂人的话。她开始怀疑刚刚这人道歉的诚意,他是不是后悔向她道歉了
从她眼底略微窥到一丝猜疑的丛野,恨不得穿回一分钟前,给自己两大嘴巴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眼神故带两分悲伤,淡声道“我是觉得你的眼神跟小动物一样纯净,这是在夸你。”
如此土味的夸奖使姜甜头皮一麻,但看他又想起了伤心事,只好长长呼出一口气,将那种奇怪的感觉赶紧甩出脑外。
她收回目光,将小提琴架到肩上,拉弦试过两次音后,随后整个人都掉入了舒缓放松的旋律当中。
她面朝大海,迎着山风。
小提琴悠扬温柔的琴音似昼夜交替与四季轮回,伴随花开,待有结果。被风带给丛林,带给树,带给草,带给无数的动物。
夜晚丛林里,似有清风绕过,草丛涌动,雪白的兔子双脚站立,三瓣耸动地嚼动着草,双耳直立,好奇地四下观察。
姜甜沐浴在月光之下,不自觉闭上眼,神色沉浸,裙摆与长发不安寂寞地飘扬伴舞。每一抹裙摆的飞扬,每一缕发丝的纠缠,都无时无刻地紧抓着丛野的目光与心跳。
轻扬的发丝,像缕缕红线,一下一下缠住他的心脏,无法呼吸。
圆月之下的狼,被月光唤出野性。
丛野的目光逐渐染上如野兽般的侵略,活跃兴奋的大脑,自产出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
看起来柔弱又怎样,终要回国又如何去他妈的不合适他想要她,想与她分享这片丛林。
姜甜逐渐睁开双眼,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细白的五指捏着琴弓轻轻来回一拉,给曲子留下一个温柔缠绵的心弦。
收了曲,她下意识看向丛野,随之一愣。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深邃的黑眸看起来格外锋利,却又与以往的冷峻不同。更像她第一次见到云豹,它即将扑上来时的眼神,懒散荡然不存,接踵而来的是狩猎的侵略性。
她又有了那种,被某大型野兽盯上的错觉,顿时有些无措地退了两步。
她看着丛野,试探地问“不好听吗”
自己不是专攻小提琴的音乐家,平日里练一练实属消遣,有人觉得不好听倒也正常。但他的脸色,看起来未免也太吓人了点。
“好听啊。”丛野强迫自己收回过于露骨的目光,以免吓到某只小白兔,随后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来闻洲岛这么久,之前怎么没听你练过琴”
他出自丛家这样的世家,自然不是一出生就是野人的,从小也是样样精通,很清楚乐器这种东西,一天不练就会生疏。
姜甜意外地“啊”了声,她看了眼丛野,脸色有些古怪,在考量要不要说。
这会儿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万一听了,又不好呢
丛野看着她的目光略显上讶异,看似不经意地调侃“怎么这还有不能说的秘密”
姜甜摇摇头,随后细声细语地实话实说“因为怕你嘲讽我。”
毕竟从她一上岛,他就极为看不惯自己,谁知道看见自己拉琴,又会冒出什么样的阴阳怪气。
丛野“”
他又想穿越了,十分想将当初那个自大自负的家伙踢进海里,清醒两圈。
回忆了半响,他“啧”了声,突然朝姜甜点了点下巴“你过来。”
姜甜顿时目光警惕,甚至后退了两步“你要干嘛”
丛野都被气笑了,目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拖着散漫的强调要笑不笑地说“放心,不揍你。”
姜甜“”
她慢吞吞地几步走到丛野跟前,仰起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不禁感叹,丛野真的比自己高出好多啊。
下一刻,丛野猝不及防地伸出手臂,隔着栏杆将她揽进怀里。触及到她的肩她的背
他当即不可思议,怎么会有如此柔软的姑娘,还是说女孩子都是如此
姜甜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近的距离,更何况对方打的赤膊,她试图伸手推开他,触及要对方的坚硬的肌肉,顺便被烫到似的抽回手。她脸颊滚烫,又羞又尴尬,无措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
以她的性子,丛野知道自己不能太激进,手臂用力紧了紧,很快就松开了她。
姜甜反射性后退几步,脸颊早已通红,眼眸湿润,惊疑不定地看着丛野。她张了张嘴,全然丧失了预言功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你我”
丛野意犹未尽地动了动长指,手心仿有余温尚在,从他的指尖钻进敏感的神经,直冲大脑皮层,颅内的迭起的兴奋,差点没让他做出再来一次的禽兽行为。
他略一垂眸,居心叵测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用“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贴心地为她解释“感谢姜小姐今天的倾情安慰。”
“可是”姜甜十分无言以对,有些词她莫名就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用手指了指他身体,略带羞脑地细若蚊声“你也不能不能这样抱、抱吧。”
指了对方,她又迅速蜷起手指,收回手垂到裙边。
闻洲岛天气炎热,男人们在自家,大多都喜欢打着赤膊,倒也平常。但丛野实在是他浑身肌肉分明流畅,力量感蓬勃却又不夸张,几欲喷薄的荷尔蒙实在不适合到处招摇。
丛野将她害羞恼怒的小动作尽收于眼底,他低头看了眼自身,庆幸自己平日就算闲暇时也没偷懒疏于锻炼。
他得意洋洋地翘起身后的大长尾巴,故意拖腔带调地“哦”了声,脸上真事儿一样露出感慨的神情“这不是听小甜的曲子太感动,给忘了么。”
啧,她怎么这么可爱他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早将之前嫌弃姜甜的那个混蛋抛到大海里喂鱼去了。
姜甜抬头看了他一眼,柔软的唇瓣嗫嚅,也没发出声儿。
刚刚还姜小姐,现在就小甜了俗话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看男人才是呢。
丛野仔细欣赏她的五官脸颊,随后目光突然顿住,皱起眉,不着五六地问了句“脸疼吗”
许诚这人到底怎么在做事儿让他照看节目组,倒给人照看出一身伤来,以后还是他亲自来比较放心。
姜甜“”
咋一听,以为他又在嘲讽她。
丛野瞧她疑惑的神色,略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补了一句“我说的是你脸上的伤。”
他自知之前那个混蛋留下的罪孽深重,导致人家小姑娘对自己有所误会,总是不往好了想。他在心里无声叹气,只道是活该。
姜甜顺着他的话音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轻轻“嘶”了声,之前一下午气氛紧张,她都没注意,现在才感觉到疼。
想来应该是丛林里不知名的茅草,以及荆刺划伤的,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别摸。”丛野皱眉,随后转身,留下一句“等我一下。”
借着灯光,姜甜这才隐约看清丛野肩背上的纹身,看起俩像一座岛屿,之前她在他侧后颈上看见的,是岛屿边的灯塔。
不难看出,这是闻洲岛,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使他将整座岛纹在背上,就像将一座岛的责任都肩负在了身上一样。
不稍许,丛野便去而复返,一手长指夹着个长而方的小盒子和一个褐色的小瓶子,另一只手里拎着小袋棉签。
值得表扬的是,他穿上了衣服,一件简单的黑t。
他拧开褐色小瓶,放到四方的木质隔栏上,抬起眼,随意对姜甜说“过来一点。”
姜甜回想起上回,他给自己脚上药时的不耐,当即摇头,温吞开口“可以先给我,我自己回去上就好。”
虽然她尽量在避免惹到对方,但也不想无缘无故被他阴阳。
“这怎么行”丛野故作严肃,黑眸暼了她一眼,不要脸的敷衍张口就来“伤在脸上,你又看不见,怎么上”
姜甜非常诚实“我带镜子。”
还是说他不知道有镜子这种生活用品的存在
“仰起脸,凑过来一点。”对她的诚实已经快要免疫的丛野,假装她声音太小,自己没听见,懒洋洋地叹了口气“难道你又想让我翻过去不成”
话落,他又嘴欠地接上一句“这样多不好。”
闻言,姜甜只好将脸凑过去,有些茫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转变真的能如此之大他真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灵魂魂穿了
他这会儿怎么格外地骚。
丛野俯下身,注视着咫尺的脸,姜甜非常有她父母那样的“学术精神”地思考,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可能。
有机会得以近距离欣赏小姑娘的脸,丛野观察得非常仔细,除了脸上的伤,可以说是毫无瑕疵。
但瞧她表情越来越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不由自主放轻动作,“弄疼了”
若是许诚在这儿,估计得见鬼似的瞪大眼,他们丛哥居然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可惜姜甜十分不懂风情为何物,突然格外认真地问“丛先生,你是不是还没有走出来”
她怀疑对方经历太多类似的事情,悲伤与自责的情感已经快要累积到一个爆发点,如果不严肃处理,后果非常严重。
丛野动作一顿,不明所以地抬起眼,若有所思片刻,随后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小甜还要安慰啊”
姜甜略微蹙起秀气的眉毛,犹犹豫豫地劝道“我觉得丛先生需要回国请个长期心理医生过来,不然长久下去,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
看这多严重,都已经开始悲极生乐了,要是不注意,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精神失常了。
丛野兴味的神色微妙地一顿“”她真没有一本正经骂人的技能
他尽力将自己代入小姑娘那惊奇的脑回路,想通了问题所在,他轻轻磨了磨牙,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吗我看你就不错,要不要治一治我”
感情他喜欢她的样子,就跟神经病一样是吧
她甚至都不愿委婉一点,有谁会如此直白的对有病的人说“你有病”
姜甜对他的态度有些头疼,不过这很正常,大多数心理有问题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想到对方不好惹的性格,她放弃了与他争论的想法,决定改天与许诚说一下这个问题。
见她不再问,丛野又莫名觉得遗憾,她如此轻易就对他放弃了治疗,可见是真的挺讨厌他。
作者有话说
诶这才是野哥的属性好吧狗头
丛野她好狠心,甚至都不愿对我委婉一点。
甜甜式迷惑他好骚啊。
大冤种许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