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边闹哄哄的,奶娘李嬷嬷却渐渐回过味儿来一个好生生的人怎么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就骂吐血
“想必早前就病了,还敢糊弄你李奶奶”
李嬷嬷小声骂了袭人两句,抻了抻衣摆,施施然往王夫人那里去了。
她一见着王夫人的尊面就跪倒在地上,一脸忠厚诚恳地道
“太太,我有一件要紧事禀报”
王夫人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瞟了她一眼,道“你说就是了。”
李嬷嬷“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一脸着急地说
“是跟哥儿有关的事。”
“哥儿房里的那个袭人姑娘现如今病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不中用,我恐怕她把病气过给了哥儿”
王夫人眼睛里划过一丝厌恶,皱着眉道
“既然病了,就叫她回家去罢。一个通房丫头,没有病了还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道理。”
李嬷嬷连连称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夫人又连忙低下头,迟疑道
“只怕哥儿心里不愿意,我一个老货也不得哥儿看重,更不敢要哥儿的强,太太,您看”
王夫人也知道宝玉的性情古怪,一向不喜老婆子,只对年轻丫鬟有好脸色,故吩咐贴身丫鬟金钏儿道
“既然如此,金钏儿你去宝玉那里走一趟,记得要缓缓地劝他。”
金钏儿得了令,恭敬地向王夫人行了一礼
“太太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宝玉。”
王夫人点点头,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去罢。”
金钏儿和李嬷嬷从王夫人那里告退,一边唠嗑儿一边往宝玉那边走,很快就到了碧纱橱。
碧纱橱内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小丫头们被宝玉使唤得团团转。
袭人已喝过了药,现昏睡过去了。
“宝玉”
金钏儿亲热地唤道。
宝玉见是她来了,脸色稍微好看些,愤愤得瞪了李嬷嬷一眼,问金钏儿道
“姐姐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金钏儿眼珠子一转,甜甜地笑道
“你这里忙乱的很,我也不跟你打机锋,是太太听说袭人姑娘病了,特意许她回家将养呢”
宝玉自然不舍得,推托道“她如今病着,哪里好挪动在这里养着岂不是比在家里更好”
一旁的李嬷嬷忍不住插嘴,走到宝玉面前说教
“她一个丫头,太太许她回家是她的体面,有什么好推三阻四的”
宝玉心里正积着火气,想起李嬷嬷往日里那些充主子拿大的做派,横了她一眼,劈头盖脸骂道
“你不过小时候喂了我几口奶,如今就到我这里来充起长辈了,好大的脸面”
“若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一通骂,袭人她何至于气到病了如今你还敢来说她的不是,打量我是个泥捏的主子,倒治不了你”
他说着就要将李嬷嬷打出去。
李嬷嬷吓得脸色发白,缩头缩脑地躲到了金钏儿身后去。
金钏儿见她如此不中用,讪笑着上前劝宝玉道
“二爷何必跟她生气,没得气坏了你自己。”
“以太太之心,不过体谅袭人姑娘回家后有爹妈照顾,比旁人更精心些。等她好了再回来伺候二爷,岂不好”
宝玉如今也年长了些,知道病了的下人要是被挪出去“养病”,大多都是回不来的,袭人回家后也无名医、也无好药,如何养的好
只是他天性软弱,不敢太过违逆母亲的意思,只敢拖延一二,因此对金钏儿道
“哪里就到了要回家养病的地步,如今袭人吃了药,再过几日想必也就好了。”
“姐姐过几日再来看吧,若她没好,咱们再做别的计较。”
金钏儿看了沉睡的袭人一眼,又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宝玉,知道今天事情是办不成了,笑着对宝玉说
“既然如此,我这就把二爷的意思禀告给太太知道,成与不成的全看太太的意思。”
宝玉这才满意,笑着对金钏儿说了一车的好话,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等金钏儿回禀了王夫人,王夫人竟也没再说什么不过是顾忌宝玉秉性柔弱,恐强行挪走袭人气病了他而已。
谁知过了三日,袭人之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重了。
宝玉在屋里急得焦头烂额,生怕王夫人强行将袭人打发走。这样心急火燎的,没过两日,他竟也病倒在床了。
宝玉从小娇养,比之闺阁小姐更甚。他与袭人成就好事本就太早,学里更有秦钟等“好朋友”,外娇内宠之下,身体愈发虚了。因此不过忧虑了这两日,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这凤凰蛋一病,岂是袭人之流可比的
很快府上就请了太医为宝玉整治。
老太医坐在宝玉床头为他把脉,安抚贾母和王夫人道
“公子不过这些日着急上火,我开几服药吃了也就好了。”
犹豫了片刻,又皱着眉继续道
“只是只是公子肾阳有些不足,可以少少地吃些补药,要紧的是要少近些女色。”
涉及到“肾阳”,由不得王夫人不注意,忙小声问老太医
“这,这于子嗣上无碍吧”
老太医摸了摸山羊胡子,摇摇头道
“公子如今年纪尚小,并不要紧,养一养也就好了,只是往后要多加克制才是。”
王夫人稍稍放下了心,暗骂袭人狐狸精,恨不得立时就赶她出府。
贾母也有些不乐,但还是维持住了她国公夫人的气度,对太医笑道
“劳您再多开几服补药,他小孩儿家不懂事,往后我们慢慢教一教就好了。”
太医又开了几张药方,拿着贾府包的厚厚一包诊金慢悠悠离开了
这远远高于正常诊金的银子不过是买他闭嘴罢了,他老人家还不稀罕出去说呢
等太医一走,王夫人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手里捻着佛珠,阴沉沉地对贾母道
“我早就知道袭人这祸根留不得,如今趁势把她挪出去才好。”
贾母看了眼躺在床上偷听的宝玉,叹了口气,道
“往事不可追,恐伤了宝玉的面子。”
“如今她虽病了,但宝玉喜欢她。若将她挪出去,宝玉忧思更甚,于病情终究不利。”
“依我看,远远地另置一个屋子给她养病就是了。”
王夫人捻佛珠的手一顿,强压着着怒火,为了宝玉,勉强同意了贾母的主意。
她气得肝儿疼,一刻也不想再看见袭人,赶紧命丫鬟婆子找了个偏僻的院落,抬着袭人及其细软过去了。
宝玉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好在袭人还在府内,使他还可宽慰自己我如今好生养病才是正经,等我好了才方便去看她
黛玉在林府听闻宝玉病了,好歹是自己的亲表哥,又在贾府一同生活了这许多年,故乘着小轿到府上看望他。
到了碧纱橱,迎春、宝钗、湘云等皆在那里,众人围在宝玉床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湘云嘴最快,直截了当地问道“前儿袭人病了,现如今你又病了,你这屋子里有什么鬼儿不成”
宝钗做了恶事,听湘云说“鬼儿”这两个字,心中不免紧张,手紧紧攥住秀帕,嗓子眼发紧,一句关心宝玉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也没有注意宝钗的异样,只顾着关注宝玉去了。
宝玉见姊妹们都围着他,十分受用,浑身仿佛都轻了几两,一时不妨就将实情说了出来。
“我这病也好治,不过心病罢了。”
“袭人如今要不好了,她尽心服侍我这么多年,我如何不挂怀”
众人只知道袭人病了在别处养着,并不知道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都颇感诧异。
黛玉蹙着眉回忆原著剧情,记起袭人身体似乎没有出过问题,最后还嫁给了蒋玉菡,此时生病实在不合常理。
她有心去探究一番,故对宝玉说
“二哥哥,你也莫急,我们姊妹别的帮不了你,倒能帮你给袭人带几句话过去。”
“你可有话要对袭人说”
宝玉似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傻兮兮地笑道
“嘿嘿,也没有什么,只叫她好生养病为要,不要担心我这里,过两日我好了就去看她。”
黛玉听了一笑,她对宝玉点了点头,道
“我都记下了,必为你把话带到。”
说罢,又转头问其她姊妹“我现要去袭人那里,你们有要同去的吗”
其余姊妹皆说要去,只有宝钗因为心虚没有答应,推托道
“你们去就是了,我在这里守着宝玉。”
众人都知道她对宝玉之心,促狭地冲她挤眉弄眼,宝钗犹在心虚,倒没有什么,宝玉却臊得闹了个大红脸。
话说黛玉她们到了袭人养病的居所,见周围荒草丛生、风景寥落,屋子也几近破败,心里都对袭人生了些同情从前她也是“副小姐”一样的人,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等几人进了门,仔细打量四周,倒宽慰许多。
与外面的破败想比,屋内要好得多。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虽旧但也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丫头专门照顾袭人,现正服侍她吃东西呢。
“袭人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湘云幼时曾被袭人服侍过,与她最有情分,第一个开口关心她。
袭人咳嗽了两声,拢了拢身上滑落的被子,虚弱地对众人道
“几个姑娘怎么到了我这里来”
“我是要死的人了,快别沾了晦气咳咳”
黛玉上前为她拍了拍背,也不嫌弃她,温言软语地对袭人道
“你不过病了,好生养着就是,千万莫提什么死不死的话。”
“宝玉也说叫你好生养病,莫担心她,过两日他就来看你。”
袭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听黛玉说宝玉还记挂着她,眼睛盈起了水光他心里是有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大雨,我放在办公室门口的伞被人拿走了,我整个大无语,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