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问:“你了解这位掌柜家里的情况吗?”
粱显摇摇头, “我了解罗总捕头,也知道这位马掌柜,但也仅限于此,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周智问:“我们先查查他?”
秦禛道:“不急, 我把王山山和赵立冬的头像先画了, 再把马掌柜和穆掌柜的再画一遍。”
粱显也道:“这只鸡烤得了,大家趁热吃, 吃完再查。”
大赵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大海碗, 把鸡肉接过来, 撕下一个鸡腿先给了秦禛。
秦禛道:“我刚吃完饭, 你们先吃, 我等第二只。”
说完,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裁好的宣纸, 拿起油烟墨重重地涂了起来。
大赵把鸡腿递给了房慈, 问道:“小猫这是做什么?”
秦禛道:“我试试能不能一次画两张。”
大赵眼里一片茫然,但他什么都没问, 只重重地咬了一口鸡腿。
房慈思索片刻, “我有点明白了,真是好心思。”
秦禛道:“不想做重复劳动, 就得多找找办法。”
油烟墨油润光泽, 非常好涂, 很快就涂满了两整张纸。
秦禛在它们的上中下各放一张纸, 对整齐,用眉石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画人像。
“啧……”大赵咋舌一声, “的确好心思,等我吃完了,给小猫多涂几张备用。”
秦禛道:“那就多谢了。”
……
三张人像, 画完后差不多四点。
五个人分成三组,秦禛自己一组,去东城门;房慈自己一组,去北城门,周智、大赵、粱显一组,去西城门。
从衙门出来时,天又阴了。
秦禛嘱咐道:“尽管现在天气还不暖,不符合嫌疑人作案的规律,但这不妨碍他寻找下一个目标,大家在询问之前,务必先观察周围环境,以确定没有这四位。”
房慈道:“小猫放心,我记住了。”
周智也点了点头。
……
四点多是旅人出城高峰。
老刘顺着车流出城,在城门左侧停下了。
秦禛通过玻璃窗观察其他拉脚车夫,以及一些正在等待发车的男女老少。
总共八个车夫,多出来两张陌生面孔,其他六个秦禛都见过。
她着重观察没见过的两个,他们不是车马行的车夫,拉的都是板车。
等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天越来越阴沉,雨马上就要下来了。
等车的老百姓开始焦躁起来,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
再不去打听,车夫和乘客就要走光了。
秦禛只好拿着画像下了车,朝已经在叫乘客上车的车夫走了过去。
“大叔,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没空,问他们去。”
秦禛拍拍腰上的腰刀,“我是顺天府捕快,麻烦大叔配合一下,很快就好。”
那车夫吓了一跳,赔着笑脸说道:“官爷请说。”
秦禛把画拿了出来,“这有四个人你认一下,看看有没有雨天抢你们生意的人。”
听说是找抢生意的,车夫顿时有了些兴趣,认真地把四张画像看了一遍,最后指着穆掌柜说道,“这个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奶奶的,他不但抢生意,还不收钱,都好几回了,让老子白等好几个下午。”
秦禛谢过他,又去问她之前聊过的车夫。
这个车夫还在等亲戚,很有耐心,看过四张画像后,他也指出了穆掌柜,但他的说法和之前的车夫不一样。
他说:“碰到这人两回,听说他岳丈家在兴顺镇,每次下雨他都顺带捎几个回去,从不收钱。”
秦禛把马掌柜戴斗笠的画像找出来,放在上面,“你再仔细看看这人,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吗?”
车夫迟疑了好一会儿,“有点面善,但官爷也知道,下雨天看不真切,做不得准。”
……
总共八个人,有七个人指出了穆掌柜,三个人说马掌柜似曾相识。
秦禛回到王府时,雨已经下大了。
周管家撑着伞等在仪门,身后还放着一张肩舆。
他笑着说道:“雨大,王爷怕娘娘湿鞋,吩咐小人准备了肩舆。”
秦禛蹙了蹙眉头,她不是娇气的人,不喜欢如此这般的周到。
她说道:“辛苦了,我在车上憋了一天,想趁这个时候走一走,就不劳烦了。”
周管家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看着秦禛踩着水朝内院走了过去。
一个抬肩舆的小厮问道:“周管家,娘娘这是瞧咱们不上吗?”
周管家道:“胡说什么,娘娘只是不想让你们受累。”
另一个小厮问道:“真的假的?”
周管家踹了他一脚,“老子有必要骗你吗?”
……
回到三昧院时,秦禛的鞋子袜子都湿透了,脚下冰凉,一进大门她就加快了脚步。
“怎么不坐肩舆?”景缃之的声音从正堂门口传了过来。
“我还年轻,等老一些再坐。”秦禛委婉地说道。
景缃之沉默片刻,“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本王养的这些人都是给月银的。”
这话很有道理。
秦禛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灰姑娘,与豪门种种隔着一道深沟。
她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主要是坐了一天的车,只有这一段路可以走一走。”
她看到景缃之了。
他站在灰沉沉的回廊里,穿着一席大红色锦袍,是这个院落里唯一的亮色。
景缃之朝她笑了笑,“王妃辛苦了。”
秦禛道:“多谢王爷体恤。”
“应该的。”景缃之待她过来,也转了身,同她一起穿过正堂,进了起居室。
起居室里烧了火墙,炭盆里的炭又红又亮。
秦禛让琉璃倒些热洗脚水,她自去里面换衣裳。
景缃之在躺椅上躺下,一边练习飞刀,一边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秦禛道:“找到两个嫌疑较大的人。”
景缃之手上一顿,“这么快?”
秦禛换好家居服,让琉璃把洗脚盆放在帘栊旁边,自己搬了张小杌子,在门内景缃之看不到的地方坐下了。
她说道:“只是嫌疑较大而已,没有证据。”
景缃之问:“既然没有证据,嫌疑又从何而来?”
秦禛就把案情,以及两个嫌疑人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景缃之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位穆掌柜的嫌疑似乎更大一些,而马掌柜只是恰好符合了你划定的范围。”
“但这位穆掌柜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拉脚车夫的面前,未免过于托大了一些,我认为他可以排除了。”
这番话不简单。
秦禛上半身前倾,透过珠帘往起居室里看了一眼……
只见景缃之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
柳叶小刀仿佛有了灵魂,在空中划了一个细小的弧度,戳在靶子的中心部位。
他是笃定的。
但秦禛还是说道:“他的铺子就在三彩街,离城门不算远,即便频繁出现也在情理之中。”
景缃之道:“如果他是车夫,你这么说还行,但他是掌柜,比车夫更容易引起非议。你放心,凶手绝不是他。”
秦禛莞尔。
其实,她也不认为是穆掌柜,而且,穆掌柜仅仅出现在东城门还不够,他还得出现在西城门或者北城门。
另外,现实有时候不但比故事不符合逻辑,还会比故事更残忍,仅凭这番推理并不能洗清他的嫌疑。
景缃之见她不说话,便起身看了一眼……他躺在窗下,与秦禛的洗脚盆恰好在一条对角线上,隐约能看到两段白皙匀称的小腿。
他顿觉小腹一紧,赶忙躺平看向承影。
承影站在他对面的角落里,完全看不到门里的景况。
景缃之松了口气,“王妃觉得我说的不对?”
秦禛道:“有一定的道理。但从身世背景上看,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从琉璃手里接过擦脚布,擦干脚上的水,穿上袜子,再穿上棉拖鞋。
景缃之听到水声,扭过头,再偷瞄两眼,瞄见两只白生生的脚丫子,又赶紧把头扭到另一边。
承影的嘴都快撇到藻井上去了。
他心道,王爷诶,您老有点出息行不行?那可是你的正妃,要瞧你就光明正大的瞧,摆出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干什么哟。
景缃之正好看向他这边,见他表情古怪,哪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手里飞刀一弹,就朝承影的脑袋飞了过去。
承影听到破空的声音,吓得一缩脖子,飞刀擦着他的银簪飞过去,扎在墙壁上,发出“咄”的一声。
秦禛警惕地问道:“什么声音?”
景缃之微微一笑,“飞刀脱靶了,扎到墙壁上了,明儿个让周管家收拾一下。”
“哦……”秦禛起了身,趿拉着拖鞋从屋里走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一点点瑕疵而已。”
景缃之笑道:“他们闲着也是闲着,麻烦不到哪儿去。”
何妈妈开始上菜了,浓郁的麻酱味勾得人直吞口水。
秦禛在八仙桌旁坐下,“如果他们实在闲,不妨打些课桌,待我找到建学堂的地方,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景缃之滞了片刻,“王妃仁慈,本王自愧不如。”
……
房慈乘自家马车去了北城。
和秦禛一样,他也没马上下车,待起风时才匆忙下来。
房慈拿着画去找一个年纪大的车夫,刚要询问,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去小李庄的有吗?回家顺带,不收钱。”
他下意识地把画卷了起来,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戴着斗笠的马掌柜,正在招呼蜂拥而来的妇人们。
房慈心中一凛,问那老车夫:“老伯,这位经常抢你们的生意吗?”
老车夫道:“马掌柜是个大善人,这么个天气,淋了雨是要生病的,怨不得他。”
原来还认识。
房慈道:“他在小李庄住吗?”
老车夫道:“他在小李庄养骡子养马。”
房慈“哦”了一声,心道,看来小猫这次看走眼了啊。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