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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商议
    六桩案子, 均为马跃武一人所为。

    据他交代……

    第一次作案是在八年前的夏天。

    他从平县返回时,因来不及进城,在沙湖镇住了下来。

    客房里闷热,晚饭后, 他在镇上走了走。

    镇子小, 客栈又在边缘,一走就到了镇子外面。

    路旁有片小树林, 马跃武内急, 就朝树林里钻了进去, 偶遇了一个也在解决生理问题的中年妇人。

    妇人惊慌失措, 提起裤子就骂, 畜生、王八蛋、狗东西不绝于耳。

    马跃武有口难辩,又尴尬又愤怒。在某一瞬间, 他忽然想起了少年时代马老太太对他的责骂和殴打。

    满腔怒火瞬间湮灭了他的理智, 他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

    不到盏茶的功夫后,妇人死在他的铁钳之下。

    但他犹自觉得不够, 扒光妇人的衣服, 用枝条鞭尸,打了数十下方才罢手。

    做完案, 他来不及后怕, 直接从树林另一头出去, 穿过一小片荒地, 进了胡同,再从胡同回到客栈。

    因为担心有人看见, 他吓得一宿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就离开了沙湖镇。

    到家后,他寝食不安了好一阵子, 还着意向罗毅打听好几次,却一连三个月不见案发。

    他知道,大概是妇人家里怕丑,把案子压下了。

    一次成功,就让他迷上了那种刺激的感觉,但他深知,幸运不可能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所以直到第二年,他才有继续作案的勇气。

    然而,他的双亲相继生病,他又要经营车马行,又要伺候于床榻之前,分/身乏术。

    这一年多来,他时常会想起在小树林的那一刻钟,每每回味,都让他心旷神怡。

    六年前,他去小李庄时赶上下雨,正好有几个妇人要求搭车。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寻找作案目标的好机会,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桩骇人听闻的案件震惊了整个京城,包括生活在深宫中的建宁帝。

    兄弟俩在暖阁里相对而坐。

    建宁帝道:“听说这桩案子你帮了忙?”

    景缃之点点头,“秦二知道马跃武嫌疑最大,但苦于案子太过久远,找不到有力证据。考虑到马跃武可能对马老太太有心结,秦二又刚刺激过马跃武,臣就派人走了一趟马家。臣公器私用……”

    “诶!”建宁帝有些不悦,“朕与显之谈这桩案子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而是朕想知道这个马跃武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官府又缘何如此无能。”

    景缃之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和秦禛深入探讨过了。

    对此,秦禛给出的结论是:社会对女人要求太高,贞/操和名声成了时刻悬挂在女人和家庭头顶上的大刀,稍有不慎刀就会落下来,重伤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因此,马跃武的案子不过是冰山下的一角,这种不为人知的案子不知凡几。

    景缃之斟酌着说道:“皇上,请恕臣无状。如果皇上可以让权于民,为什么男人不能对女人宽容一些呢?她们生孩子、养孩子、操持家务,贫穷的庄户女人甚至还要在地里干和男人同样的活。反思一下,我们对她们是不是太苛刻了?”

    建宁帝问道:“这也是弟媳说的?”

    景缃之摇摇头,“她从未说过,但她开了两间铺子,一间卖衣裳,养活了一群身世悲惨的女子,另一间卖画,专门卖女子画师的画。”

    “循循善诱,好心思。”建宁帝评价一句便沉默了下去。

    思考良久,他开了口:“朕的权利好让,但改善庆人长久以来的想法很难……不如这样,将来国库里若有了余钱,就从建女子学堂开始吧。”

    景缃之道:“秦二赚了些银子,也想办一办学堂呢。

    建宁帝道:“那也好,昭王妃的学堂总能为你我兄弟正一正名声。”

    景缃之:“……”

    明明是秦二一人的善举,居然就这么被皇兄利用了。

    “唉……”建宁帝叹息一声,“明日就是大朝会了,不知为何,朕这心里总是不安。”(大朝会其实都在每年岁首,但此番涉及国策,参加者同为百官,亦是载入史册的一天,就也叫大朝会了。)

    一方面,改变祖制,他势必要继续接受皇室的拷问。

    二方面,增加几个部门不单单是增加上百名官员的问题,更意味着持久的财政支出,也意味着某些权利要从礼部、工部等部门分离出来,问题虽然不大,却也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攻讦建宁帝,为某些人的野心做铺垫。

    所以明日必有一场舌战。

    堵嘴是不可能的。

    如果建宁帝决定让权,却又不让百官说话,那无疑会让他的国策、他的威信受到百官质疑,让权就成了历史性的大笑话。

    景缃之懂得他的煎熬,“皇上,请恕臣……”

    “行了行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建宁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越来越像那些老贼了,满嘴官腔,油腔滑调,烦不烦!”

    景缃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皇上,秦二现在是六品官,算不算百官中的一员呢?毕竟……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

    “啪!”建宁帝一掌拍在炕几上,“当然算,从明日起,弟妹在军机章京上行走。”

    景缃之目瞪口呆。

    他们前脚谈论了妇女问题,后脚秦禛就进军机处了?

    皇兄真真是混不吝也!

    不过也是,若非如此,他们兄弟也不会掌了大庆江山。

    建宁帝补充道:“此事暂时保密,切不可外传。如果有人问起,对外就说弟妹是户部笔帖式,写得一笔好字。”

    户部尚书是秦禛的亲舅舅,即便露馅,他也会把此事遮掩下来。

    其实,京官多如牛毛,不会有人在意一个笔帖式,但这笔帖式若当真锋芒毕露,就必须得有一个过得去的交代了。

    ……

    傍晚时分,景缃之回了家,立刻去了三昧院。

    秦禛正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讲马跃武的案子,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家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如何保护自己。

    她说道:“身为女人,自己要瞧得起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误为何要认?又何必为了别人的错误要死要活呢,要死也应该是坏人才是。”

    王妈妈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旁的凉水盆里,说道:“娘娘,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旦发生那档子事,且闹得到处都是,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人,那也是生不如死。”

    何妈妈把辣椒油碗、蒜末碟、两副碗筷放在托盘上,也道:“王妈妈这话没差,换做老奴,老奴只怕也是一心求死吧。”

    说完,她端着托盘往门口走了过去。

    秦禛无言以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位妈妈说得都对,那些妇人不同于虞玉竹等人——虞玉竹她们还年轻,暂时不用面对家人和世人,可以在那个狭小的天地里报团取暖,自然可以活下去。

    可那些妇人不行。

    别说这是古代,即便是现代也有不少女性吞下了无数欺凌。

    “王爷?”已经出门的何妈妈招呼了一声,“娘娘在厨房里。”

    下一瞬,景缃之就进了厨房,“今儿吃什么?”

    秦禛起了身,“今天吃羊肉面和裤带面。”

    景缃之道:“裤带面,这是西边的做法。”

    秦禛点点头,“还是王爷见多识广。”

    景缃之道:“常来常往罢了,不算什么。”

    他可能第一次进厨房,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厨房里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活儿也不会干了,水洒了,勺子、筷子接二连三地往地上掉。

    秦禛赶紧说道:“马上就吃饭了,王爷不妨去正房洗洗手,喝杯热茶。”

    景缃之当然没意见,二人出了厨房,在暖棚里转一圈后进了起居室。

    净了手,二人在八仙桌旁落座。

    景缃之翘起二郎腿,一边把玩着斗笠杯一边说道:“王妃,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秦禛道:“坏消息。”

    景缃之也不卖关子,放下茶杯,说道:“坏消息是,你明日一早进宫,参加大朝会。”

    “什么?”秦禛吃了一惊,“我的官职不是不能显露于人吗?”

    景缃之道:“好消息是,你以户部笔帖式的名义做了军机章京。”

    秦禛:“这……为什么?”

    一个女子居然能做军机章京,建宁帝这皇帝不想当了不成?

    景缃之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皇上的意思是,你的装扮要更像男子一些,声音最好也伪装一下。”

    秦禛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心道,君主立宪是她提出来的,兄弟俩认为她理应对此有充分的考虑,建宁帝便给她一个军机章京的位置,让她与某些大臣对喷。

    对喷可以,毕竟她也是皇室一员,景缃之的挂名妻子,既得利益者。

    只是……这么有难度的一件事,一个军机章京就把她打发了?

    算了算了,做官有什么意思,远不如破案子有趣。

    景缃之见她不说话,又道:“如果王妃不想去,我可以……”

    秦禛道:“我可以去,只是感觉有些冒险,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景缃之紧绷的神经顿时为之一松,“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明日王妃和舅父一起进宫。”

    秦禛扁了扁嘴,意有所指地说道:“原来都安排好了啊。”

    惺惺作态的家伙!

    “哈哈~”景缃之干笑一声,“面来了,好香。”

    王妈妈端着四碗面进来了:两小碗油泼的裤带面,两小碗堆着十几块羊肉的羊肉面。

    秦禛忙一天新案子,傍晚又走了一趟飞鸟阁,早就饿了。

    她先把羊肉面搅了搅,再从辣椒油碗里舀两勺倒在裤带面上,自顾自吃了起来。

    景缃之没怎么吃过裤带面,也不知道秦禛为啥又放了两勺辣椒油,但有样学样就是了。

    他如法炮制,夹起一筷子送到了嘴里……

    天呐!

    这也太辣了吧!

    一筷子面堵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勉力嚼了嚼,吞了下去,泪眼婆娑地看着秦禛……

    真可谓梨花带雨。

    秦禛差点笑喷了,说道:“今天的辣椒确实辣了点儿,我也是没想到。”

    景缃之吃辣少,他的螺蛳粉只是微微辣。

    琉璃赶忙取来凉白开,说道:“王爷喝几口漱漱嘴,可解辣。”

    景缃之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把裤带面往旁边一推,端来羊肉面,问道:“王妃不觉得辣吗?”

    秦禛用帕子擦擦鼻尖的上的汗,“也辣,但是很过瘾。王爷若想吃这么辣,需要循序渐进。”

    “不必了不必了。”景缃之摆摆手,并转移了话题,“下一桩案子怎么样,难吗?”

    秦禛道:“下一桩案子的死者是名男性,被人杀死在家中,是桩密室杀人案。”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