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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 执意
    账房里有过一瞬间的沉寂。

    秦禛知道, 为了让青莲会上钩,景缃之不可能在城外布置武力——城外情况复杂,很难保守秘密。

    大约十几息后,景缃之开了口, “果然来了。”

    司徒演解释道:“娘娘, 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不会等闲视之,由他们出面顺理成章, 端看青莲会是不是真的把老百姓放在了心里。”

    秦禛在心里摇摇头。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在她看来顺天府和兵马司根本没那个能力。

    老百姓遭殃, 失去民心的只有朝廷和建宁帝, 青莲会躲在流民后面, 名声毫发无伤。

    但暂时失去民心,与清剿青莲会比起来, 显然后者更重要。

    这是建宁帝和景缃宇的博弈——谁妇人之仁, 谁就会失去先机。

    秦禛道,“平息流民暴/乱尚在其次, 抓住始作俑者才是关键。让我去吧, 这是顺天府重案组的职责所在。”

    她看向景缃之,“王爷不必急着拦我, 青莲会现在找不到我, 出城后更找不到。只要到了附近村镇, 我就能便宜行事, 总比放任事态发展更好。”

    秦禛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毕竟她用实力证明过自己。

    平心而论, 司徒演觉得非常有道理。

    一来,她在探案上有过人之能,比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效率更高。

    二来, 她是景缃之的人,此事平息后,景缃之不会因此遭政敌指摘。

    景缃之道:“不必,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是废物,顺天府的总捕头也不是傻子。”

    司徒演挑了挑眉,他就知道景缃之会这样说——秦禛在合安时,景缃之因为担心,每天都拉着长脸。

    啧……

    不喜欢时怎么看都不顺眼,喜欢上了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生怕掉到地上。

    秦禛道:“有些时候,的确不需要事事躬亲,但还有些时候,如果我们不亲自到场,就一定会抱憾终身。王爷,我是一名官员,更是顺天府的捕快,此番请战不是为了王爷,也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那些可能在冲突中丧生的普通老百姓,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在一旁看着。”

    景缃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尽管有良心,但绝不会从良心的角度出发(这就是政客)。

    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一旦你落入敌手,因此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

    司徒演到底开了口,“王爷此言有理,娘娘三思啊。”

    秦禛蹙起了眉头。

    她倒不是觉得顺天府没她不行,但作为一名捕快,为了自保,躲在后方眼睁睁地看着匪徒肆虐,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将来也无法面对她的兄弟们。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很想对景缃之说:王爷放心,我若是被青莲会抓了,肯定在第一时间自杀,绝不会连累王爷。

    但在这样的时候,说这样极端的话,不是解决问题最佳的方法。

    “唉。”秦禛轻叹一声,“也好,既然王爷不信任我,那我就苟且偷生吧。”

    “苟且偷生”,这四个字对于某些活着的人来说,就像背负着一座大山。

    在大山底下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景缃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他以爱为名,把秦禛困在自己身边,他心里是舒服了,但秦禛一定会背负悔恨和愧疚,乃至无法原谅自己。

    司徒演的大手按在小了一圈的肚子上,张张嘴,又闭上了——这终究不是他一个外人应该管的事。

    景缃之也叹了一声,“当初就不该让王妃做那狗屁的捕快。”

    秦禛知道,他这是松口了,心头顿时一松,笑道:“王爷觉得我是狗屁吗?”

    景缃之道:“王妃若是……罢了,我让古成和小封陪王妃走一趟,但你要保证,酉时以前务必返回城内。”

    秦禛站了起来,“王爷放心,保证服从命令。”她拍拍腋下的短铳,“有这东西在,自保无虞。”

    景缃之无奈,“本王真是太纵着你了。”

    秦禛道:“感谢王爷如此相信我。”

    景缃之哼哼一声,“滚蛋吧!”

    秦禛抱了抱拳,“王爷、司徒先生,告辞。”

    司徒演站起来还礼,“娘娘高义,请务必小心。”

    秦禛出了门,古成和封一寸已经等在外面了。

    古成道:“娘娘,我们怎么走?”

    秦禛道:“乘车吧,你我假装夫妻,小封是弟弟。”

    “不敢不敢。”古成赶忙拒绝,“娘娘,这不妥当。”

    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确实不妥当。”景缃之大步走了过来,“本王亲自走一趟,小封赶车,其他人暗中策应,注意不要跟得太近。”

    秦禛:“……”

    按说,她应该感到窝心才是,但此刻的她只觉得窒息和束缚。

    景缃之道:“我们走吧。”

    秦禛迟滞片刻,到底上了板车——景缃之不相信她,但她相信景缃之,他一定能权衡好孰重孰轻。

    景缃之确实权衡好了。

    他与司徒演配合多年,且这个计划酝酿已久,两人中只留一个即可。

    另外,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些时间,足够他们走上一趟。

    封一寸把骡车带出了大门。

    景缃之用胳膊肘撞了撞秦禛,“你怎么不劝我留下?”

    秦禛道:“你若是连这点轻重都没有,青莲会和北辽早就杀上门了。换言之,我相信你。”

    二人自觉地换上了惯常的称呼。

    景缃之勾了勾唇角,“你在点我。”

    秦禛道:“你不该点吗?”

    景缃之道:“该,很该。”

    秦禛:“……”

    封一寸惊诧地回过头,又飞也似地转了回去,仿佛见鬼般的不可思议。

    秦禛又好气又好笑,刚刚的窒息感顿时散了不少。

    她吩咐封一寸,“走小路,加快速度出城。”

    街道繁华,行人不少,车速过快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走小路就稳妥多了。

    一条条胡同钻过去,很快望到了西城墙。

    骡车还没出胡同,秦禛就听到了墙外的哭嚎声:

    “杀人啦!”

    “我要进城!”

    “救命啊!”

    “流民抢劫了,就没人管管吗?”

    “官爷,我可以不进去,让我家孩子进去吧,他还小,求求你,求求你。”

    ……

    秦禛压低声音道:“一石二鸟,青莲会真是好手段。”

    她认为,一旦城门开了,青莲会的人一定会借机涌入,四个城门的守卫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景缃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早有安排。”

    秦禛点点头,心里稍微松了松,“但我们想出去就……”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景缃之躺下了,枕上她的小包袱,斗笠盖到了脸上,“我病了,要死了。”

    秦禛心道,这反应可真快,难怪能掌管六扇门。

    马车拐出胡同,沿着城墙根下的宽阔马路到了城门口。

    大约被城外的叫喊声吓着了,一大批车马停在马路两旁,车夫和车主都下了车,远远地,透过光线灰暗的城门洞往外看。

    外面人头攒动,上百名卫兵手执红缨枪,将一干老百姓挡在门外。

    封一寸驾车进了城门。

    有卫兵上来阻拦道:“城门被人堵上了,不好出,回去吧。”

    秦禛带了一丝哭腔,“官爷行行好,我家男人快不行了,总不能让他在路上咽气吧。行行好,让咱们过去吧。”

    那卫兵怔了片刻,问一个头头模样的中年男子,“头儿,这可咋办?”

    中年男子道:“这位娘子想好了,出去可以,想回来就难了。”

    秦禛蹲了起来,作势磕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几个拿红缨枪的卫兵把老百姓往回推了推,从城门边缘挤出一条路来。

    “让开让开,要过车了。”

    “别往里挤,再挤不客气了啊!”

    “乡里乡亲的,别到时候弄出人命来。”

    “滚开,你给我滚开。”

    ……

    前头更乱了。

    秦禛眉头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封一寸,小声道:“就说染了时疫,马上要出城。”

    她把景缃之的袖子往上捋了一下,抓起车上的浮土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抹几下,又狠狠地拧了几把。

    景缃之的手没动,嘴里也没出声,他皮肤白,估计很快就能出现艳红色。

    秦禛自己也捂住了口鼻。

    封一寸甩了甩鞭子,喊道:“让一让,让一让,车上有病人,染了时疫,人快不行了,耽搁不得啊。”

    “咳咳咳……”景缃之诈尸似的咳了起来。

    卫兵们不明真相,纷纷往一旁躲了开去。

    车缓慢驶入出口,骡子骤然遇到这么多人,有些不安,“咴咴儿”地叫了起来。

    封一寸抓紧缰绳,继续喊道:“让一让,车上有病人,染了时疫,大家千万别往上凑。”

    老百姓虽不知真假,但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任谁也不敢轻易生病。

    挤在前面的人看到景缃之刻意展露在外的手腕,纷纷后退,到底让出了一条通道。

    秦禛假意害怕,垂着脸,像是不敢看任何人,但一直用余光扫着一干惊慌失措的老百姓。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冷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中的审视和刺探极其明显。

    骡车从人群中冲出来,秦禛假装查看景缃之,侧过身子,往后瞥了一眼,恰好看到那男子也出来了,与两个壮汉耳语了一番。

    骡车往前走了小半里路,秦禛发现那两个男子跟上来了。

    她对景缃之说道:“门口有青莲会的人指挥,现在我们多了两条尾巴。”

    景缃之道:“不用理,继续往前走。”

    那就是交给暗卫处理了。

    秦禛不再理会,手搭凉棚,朝京西镇看了过去……

    镇子在二里地开外,镇中有滚滚的浓烟腾起,至少有三处被点燃了。

    一批又一批的老百姓往京城的方向跑了过来。

    老百姓越多,对四个城门的压力就越大,晚上闭门前会达到顶点。

    即便景缃之有安排,也只是阻止青莲会和老百姓进城罢了。

    届时,如果青莲会对老百姓大开杀戒,景缃之再怎么辩解也是难辞其咎。

    秦禛问道:“青莲会的人在城里,还是流民之中。”

    景缃之把斗笠挪开一点,肯定地说道:“守城卫兵中有青莲会的内应,他们在数天前已经进城。”

    进城了,就该以城内为重,景缃之出来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秦禛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肯冒险陪我出来。”

    她的手冰冰凉凉。

    景缃之回握住,“我该谢谢你才是,若非你执意出来,我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秦禛在顺天府,对基层了解颇多。

    五城兵马司抓个盗匪都不大给力,应对这样混乱的局面,又能指望上多少呢?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