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自从上了车, 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转。
一会想的是案情越来越复杂,到底该从什么地方理出一个头绪,一会又想戚白要住进来了, 鲶鱼怎么办,还有要不要多一副碗筷, 钥匙也多配一把,衣服呢衣服多搬过来些, 换来换去的太麻烦, 哦,对了,以后上班开一辆车就行,省油。
裴临看着车窗外, 刚想完一轮,忍不住心里一紧,卧槽,突然想起来家里只有一张床,这让客人睡沙发不太好吧, 那我睡我肩膀都受伤了, 好像不太合适
他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扫视戚白,发现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 看后视镜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扫,单手就能掌握方向盘, 手指也很漂亮, 像件艺术品。
这一路上,凶手杀到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裴队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看上去稳中带皮,实则慌得一逼。
裴队在大事上丝毫都不浮躁, 到家之后往对门一站,敌不动则我不动。
戚白偏头看了他一眼,略微不解“你干什么”
裴临理所当然的说“那什么,你开个门,把鲶鱼抱过来,这么多天他一个人在家,饿死了事小,不铲屎事大,你总不希望自己家里到处都是驴粪蛋,那气味”
戚白的强迫症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高度,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裴临伸手一拦,在疑惑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衣服也拿些过来,这么多天没人开柜子,被虫子磕坏了事小,落灰洗不干净事大,你总不希望穿在身上的都是脏衣服吧”
戚白一直以来都很佩服裴队的审讯和言辞,不说话表示默许,可是他刚要走进去,裴队又不好意思的敲了敲门框。
他笑着,手指蹭着鼻尖吸了口气“要不碗筷也拿过来一副,要是放久了”
“会脏”戚白平淡的接了一句。
“咳咳咳咳”他这回是真呛着了。
戚白被他吵得头疼,索性把钥匙往他手里一放,心累的说“你进去吧,还看上什么,自己拿。”
裴队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半夜为案子烧脑,凌晨和凶手干架,白天被腐坏的人体部位熏了好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还送心脏去坐了个过山车,这会终于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昏睡过去。
裴临的家里称不上乱,但也不能算多干净,朝阳的窗台上摆了一溜仙人球,个个面色灰败身如蒲柳,戚白甚至怀疑他养这些是为了惩罚别人,要是有谁不好好工作不好好加班就赏一颗,养活了就算,养不活一起死
这两套房子格局一样,但裴临的摆设明显比他好了太多,他的沙发是棕色布艺,落地是暖黄灯珠,桌椅用的原木色,飘窗上丢着几间来不及洗的衣服和一个脏衣篓,抱枕有一颗躺在地毯上。
他是个会生活的人,即便遭遇了一次刻骨铭心的事故,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凶杀案和阴暗的人性,他仍然愿意为了无辜者伸张理和法,愿意一次又一次的犯险解救人质,愿意从树上抱下鲶鱼,把房子布置的像是一个家。
戚白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了会,看他在熟睡中微锁眉头,被肩膀上的伤折磨的略显憔悴的脸,还有被这些年或深刻或浅薄的案件打磨得更深刻的那份内敛,他非常满意。
裴临是一粒种子,是戚白在最灰暗的那段时间里留下的,唯一的生,他很值得。
这是裴临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天,如果没有趴在他身上,不知为什么用两只爪子交替抓他肚皮的白猫,以及手机里频频闪烁的周刃的名字,他会觉得更好。
裴临这才想起昨晚戚白就在家里,他用膝盖把鲶鱼翻到地上,接起电话往外走,压低声音道“喂,有话快放。”
周刃昨天晚上加了整晚的班,把碎尸整的明明白白,此时此刻,他解剖台上天灵盖是天灵盖,波棱股是波棱骨,因为过了最晚睡眠时间,现在还有点鸡血上头。
裴临耳朵嗡地一声,忍不住把电话拿远了。
周刃中气十足的吼道“裴临,你那么小声干什么昨天晚上上哪糟蹋姑娘去了听好了,死者名叫郑伟超,是个小混混,之前你去过的那个艺术馆就是他看的场子,高航找人去问过了,知道他真名的不多,但一提油条全知道。”
裴临走到客厅,看到戚白歪在上面,一愣,然后赶紧捂着电话退了两步,用那种约小三怕被老婆发现的音量说“你给我小点声,具体的分尸时间知道吗,还有作案凶器。”
死者郑伟超,今年24岁,初中学历,因为是外地务工人口,没有在正规企业留存社保记录和工资记录,所以很难在第一时间查到家庭背景,他是艺术馆地下迪厅的黒串儿,估计接着好几个活。
裴临记忆力绝佳,略微回想,记得那天他和戚白被飙车党追到了地下停车场,外面电话响了,那两个马仔喊得人就是油条。
奇了怪了,那天艺术馆出事的时候,跑路的是一个从事非法交易的年轻男子,找人追他的就是油条,这个人目前被扣留在扫黄办,程序走完之后刑侦才能提人,为什么先被灭口的不是他,而是这个追击者
有了头颅和大部分肢体,尸源的问题迎刃而解,剩下的就是提审李伦生,把那个论坛背后的人一点一点捋出来,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裴临让他先挂电话。
周刃估计是疯的差不多了,大声道“生命不息,加班不止”
戚白睡眠本来就浅,一点轻微的响动就能把他吵醒,所以鲶鱼晚上一直睡客厅,没想到来了裴临家竟然有机会上床睡。
戚白睁开眼,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看着衣衫不整的裴临没说话。
鲶鱼还小,显得头大肚子小,四肢脚丫长了蹼似的,走起路来有些笨拙。
昨天晚上刚和裴队经历了浓情蜜意的一夜情,此时正是你好我好的时候,鲶鱼拽着他裤腿往上爬,没想到裴队睡觉不老实,整整一晚,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裤腰也松了,往下一滑,险些酿成了无法言说的杯具。
裴队面对机车都能反映敏捷,说被一只猫给扒了不太现实,他眼疾手快的把裤子一提溜,使劲抖了抖,鲶鱼非常惨淡的摔了下去,ia叽一声,略微响亮。
“”
“”
戚白并没有去捡鲶鱼,视线一扫,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怎么养死仙人球的了。”
早上九点十分,戚白那辆纯黑的4停在了市局门口。
周刃昨天带回的碎尸上只有腐坏作用,没有经过抛弃,没有经过河水冲泡,对于死亡时间的确认会更精准,死亡时间是10月5日,晚上812点,尸体的转移分为三部分,河岸抛弃,商业废水抛弃以及室内贮藏。
高航打开了一张图片“根据尸体的时间以及腐坏程度,初步断定是在较高的恒温环境下停留较长时间,第一现场,也就是分尸地点很有可能是在室内。”
“转移途中规避了道路监控,且长时间没有收到关于死者的报案,因此推测凶手对于死者的生活规律非常了解,作案地为熟悉的场所,今天早上取证的同事已经去了被查封的艺术馆地下一层,在封闭包厢的镂空沙发座椅下,找到了符合死者郑伟超dna的血迹。”
裴临伤了胳膊,邪挂在椅子里,如此导致他放不下那双长腿,一个加班n天凄风苦雨的刑侦办公室,愣是让他坐出了高档写字楼总裁办公桌的感觉。
他今天心情很好,面上带着微笑“今天的案情报告做的不错,被害人死的明明白白,凶器呢”
高航咽了口吐沫,幸亏他老大长得英俊潇洒,否则抹上红嘴唇,就是个刚吃完死孩子的变态,他毛骨悚然的看了裴临一眼“老大你别笑了,我害怕,工、工具是一种硬度很高的铁碳合金,硬度在hrc50到hrc54。”
裴临眼睛微微一眯,看了眼戚白。
铁碳合金直白来讲是铁和碳构成的二元合金,再直白一点,就是钢,洛氏硬度hrc达到这个数值,又能够作为工具的屈指可数,戚白之前说过的atak战术突击刀就是其一。
也就是说,根据周刃的分析结果,行凶者所用的工具并不是atak,而是另外一种材质相同的刀具,那么其来源就很值得深究了。
戚白不管是在开会还是在平时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和裴队硬刚的时候,这点大家都知道,所以今天他一开口,高航就有种被翻牌的感觉,受宠若惊的看着他“您说。”
裴临抬了他一眼,反手扣了扣桌子“注意你的表情,开会的时候别嬉皮笑脸。”
戚白问“你之前说,尸体是在一间包厢的沙发底下找到的,那个房间”
高航精力特别集中,刚问一半就抢答“包厢的房号是921,哎不对啊,那个艺术馆算上地下才四层,其他房间号都挺正常的,这个”
921921,戚白握着笔的手轻微一抖,发出啪地一声。
裴临看到了戚白瞬间变色的表情,虽然这个情绪只持续了01秒,还是被裴临捕捉到了,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资料。
戚白参与的胡仁昌跨省联合打击行动,就是在2014年的9月21日,裴临母亲事故前的一周。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