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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Chapter 61
    为什么不肯报案了那是因为家属在这段时间里接触了什么人,接收了不利于说出真相的信息。那是什么人敢在案件侦查期间联系他们,且不那么容易引起警方注意呢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同样是家属,同样有理由关心案情进展,合情合理安慰受害人家属的陈澜。

    高航的信息裴哥,除了垃圾短信和10086,他们只联系过几个同学和陈澜,其中只有陈澜是主叫方,也就是说只有陈澜的这一通电话是家属被动接听的。

    陈澜没有第一时间被列为重大嫌疑人,是因为她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张可欣受害当晚,她在医院里值夜班,这一点无论是前台护士还是摄像头都可以证明,但裴临始终觉得她和这案子有某种联系。

    裴临查陈澜,详细一点。

    没想到这条信息发出不到两分钟,高航就回给他了一份重点明确,脉络清晰的调查总结,裴临指间敲字这么快

    老大,千万不要夸一个男人快高航非常不满这都是大佬让我查完发你的。

    戚白

    嗯嗯

    陈澜,女,三十二岁,毕业于s省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完成学业后返回户口所在地,也就是江源市工作,五年前从一家医疗研究机构跳到了三立医院,案发当天没有异常行为,下班回家途中只在便利店停留了一会。

    裴临若有所思的看着购买清单牛奶,牙线,卫生巾都是一些常用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件一次性雨衣。

    根据周刃对尸体的解读,张可欣的死亡时间是一周前的周五,裴临根本不用查天气就知道那天没下雨,因为上周五他跟祝童去ktv喝酒了,还把过来捡人的戚白按在楼道里昏天暗地的亲了一通。

    想到这,他忍不住摸了下唇,嘴角一翘,觉得意犹未尽。

    既然没下雨,那陈澜买雨衣的动机是什么

    假设雨衣确实出现在了行凶现场,陈澜又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这件物品显然是给其他人用的,受害人、凶手和陈澜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成为了家属不愿意报案的理由

    高频发生的碎尸案,用来装尸块的黑色塑料袋,被害女孩至今还有找到的头颅,以及前后两个案件干系人,陈澜和许黛异常相似的医疗背景,都驱使着他去寻找更多共性。

    裴临脑海里所有的线索忽然以一种极其曲折的方式连在了一起,如果思维也能具象化,那么此刻他脑海中应该是一片漆黑,漆黑的背景下,织出了一大片发散状的蛛网,彼此错综复杂又隐秘联系。

    裴临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所有熟悉枪支的刑警都知道,像一次性雨衣这种塑料薄膜状物品,还有一个用途,那就是阻隔硝烟反应

    这个案件会不会涉枪

    现场发现的黑色破塑料袋,可能就是一次性雨衣,这也能解释凶手为什么会用这种毫无逼格的方法移尸因为这东西对凶手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市局统一购买的塑料时钟滴滴答答又走过了一圈,夫妻俩肩并着肩缩在沙发角落,局促不安的看着这位年轻刑警。

    刑警长得非常英俊,侧影被昏黄灯光勾勒的异常深邃,这使他看起来略显严厉,然而年轻刑警一边敲着手机,一边转着签字笔,百忙之中在某份文件上落个款,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随性懒散的迷之光辉

    就在家属以为自己真是被请来喝咖啡的时候,裴临终于说话了,语出惊人。

    “时间也不早了,现在能跟我说说小姑娘和她小姨男朋友之间是什么关系了吗”

    “不不,我们不打算”男人正打算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才讲了一半,忽然顿住,再抬头,夫妻俩都是一脸震惊,那表情简直像生吃了两斤鸡蛋,声音直接拐了调“你、你说什么”

    裴临当了这么多年刑警,最擅长的就是和罪犯打心理攻坚战,什么心理暗示心理增压,符合犯案心理的推理设计,用的比谁都熟,当初就是戚白都觉得费力招架,更何况是这对惊弓之鸟。

    没怎么费劲,全说了。

    陈澜的男朋友姓郑,是市内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年轻有为,风流多金,无论从父母还是亲朋好友的角度,这种披着上流人士皮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会精英都非常惹人喜欢。

    据说因为父母比较忙,这位精英偶尔会接送张可欣上学,想也知道,像受害人这种情窦初开还没走出大学校园的小姑娘,碰到一个会装大尾巴狼,恰巧还比较帅气的成熟男人会是什么觉。

    至于家属为什么拒绝报案

    想想一个小姑娘,成天到晚和自己未来姨夫纠缠不清,出去开房,八成还是自愿的,传出去不太好听,再说大家都在商场上混,那位小姨夫财大气粗,实在惹不起。

    办公室的门一开,高航立马扶住了快要瘫倒的受害人家属。

    “老大”

    “太晚了,找个人开车送回去,别再出什么事。”裴临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把门关上了,原因是如果这个案子涉枪,高航他们最早也要等明天才能拿到历史案件的查阅权限,但他直觉破案要快,否则就会变得和上次一样滑不留手。

    况且,涉枪案件很容易惊动缉私部门,裴临现在还不想被横插一脚,原因是缉私部门每天面临的大案小案太多,大到几百公斤毒品,小到几百克象牙,除非这个案子上升到了特大境外走私需要成立特别行动组联动的级别,否则很容易被定性,那么两个案件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裴临打开公安内网,红蓝金三色警徽挂在正中。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了碎尸和枪这两个关键字符,时间设定在三年内,结果为无。

    时间线逐年拉长,三年,四年,终于在第五年的设定下,他通过模糊搜索找到了唯一一起符合两个关键词的案件。

    一起踩着高压线,被警方行使了合法击毙权的恶性杀人案。

    黑白扫描档被劣质机器晕染出陈旧的墨迹,裴临怔怔的看着结案记录,看着权责声明下那个锋利劲瘦的签名,脑袋里嗡的一声。

    五年前,江源市发生了一起恶性碎尸案,凶手名叫曹化祥,原籍广西,案件勘破后拒捕,被警方行使了合法击毙权,而当时击毙他的警官级别不低江源市公安局,治安防控总部,特警第一支队长兼行动指挥,戚白。

    他当时使用的是一把06式58。

    击毙了

    就这么击毙了

    裴临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喉咙下是鼓噪跳动的心脏,嫌疑人拒捕的过程中没有持械,没来得及挟持人质,身上没装炸弹,没放水没纵火,就连走私的枪支都是事后在另外一间出租房搜出的。

    戚白一个习惯远程狙击的指挥官,就这么拿了一把高规格的制式手枪,走到凶手面前,脸怼脸击毙了

    击毙原因呢执法记录呢案情的侦破过程、线索、推理论据和证据链呢

    主导部门是刑侦,缉私还是其他部门,全都没有。

    一个月前,戚白在921包厢直面碎尸时的状态,还有他在库房里藏匿的u盘,以及他口口声声说碎尸很眼熟,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裴临猛地站起来,将椅子弹开足有半米,拉开门大步走出办公室,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戚白的影子,于是扭头问道“人呢”

    高航对上他阴沉的脸色,心里突突,结巴道“怎怎怎,怎么了大佬刚才接完一个电话出去了。”

    “谁打的”

    高航懵逼“我咋知道”

    裴临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拨了过去,第一遍占线,第二遍无人接听,就在他脸色无限逼近冷酷严肃,即将要掉冰渣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

    “你在哪”

    电话那头似乎有风声,然后他听见后备箱砰的一声关上了,戚白那冷淡到有些模糊的声线从听筒另一侧传来,他的语气非常凝重“裴临,现在我说的话你要听好。”

    车停在许黛家楼下。

    戚白用下巴夹着电话,一把06式58微声手枪在他手里,缓缓转上了消音器。枪管的金属光泽映在他削瘦苍白的骨节上,泛出一种被打磨过的冰冷质,这与他不紧不慢的装枪动作形成了强烈对比,最终传来机械契合的声音。

    咔嚓

    “你到底”

    “嘘,不要说话听我说。”戚白直接把他截断“你手机里应该已经收到了一个软件安装包,可以用来接收指定时间内全频段的通讯信息,我现在在江南风苑小区,许黛被人跟踪了。”

    裴临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戚白正和许黛通话,她已经报过警了,因为李伦生案,她存入的座机号码就是市局刑侦办公室的,电话接入,没有下文,信息被人轻而易举的模糊掉了。

    “等下你把我的消息同步给所有人。”

    裴临的呼吸彻底滞住,他完完全全明白了戚白的意思,捏着手机的指骨咯吱作响。

    办公室里,资料翻动的声音,交谈声,机械嘈杂声像被一只巨手忽然拉远,耳膜震动,显得不怎么真实,有几个人因为他突然的停顿看了过来。

    戚白用冷静的声音说“你们刑侦有内鬼。”

    他上下槽牙咬在一起,喉咙干涩的仿佛被人掐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仿佛经过了非常漫长的艰难跋涉。

    高航凑过来,眼睛眨眨“老大,你怎么了”

    裴临抬起眼,从高航,实习生,所有人的脸上一一逡巡过去,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将所有情绪按在心里,让别人很难从他脸上查觉出端倪。

    然后对电话说“把你的位置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