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木桩横在祝童身上,戚白惊愕片刻,刚想冲上去就被一道截落的刀锋猝逼开
“祝童一直把你当队长,他听到你们牺牲的消息,自请跟着徐老去现场,所有人都放弃了,他没有。”
“所以呢”
戚白按了下左肩的伤口“他是你亲手带出来的,看在这份上,让我先送人离开。”
程予安淡淡扫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留着他,以后给你卖命,还是给我扫墓”他踢了一脚木桩,把人掀翻过来,祝童整张脸都是血,脖子侧扭着,四肢并没有随着身体而翻动,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
“程予安”
战术直刀撞上军刺,发出尖细磨牙的剐蹭,一触即分,直刀在长度上有些吃亏,刀刃略一倾斜,戚白的手背就豁出了一道血口,程予安的爆发力极强,狠狠下压,以这个距离和力量砸下来,手腕能直接被切断
刀尖自上而下,划出一道银白的残影,像条窄细的瀑布。
当
军刺被夹在在了闭合的刀鞘中间,淡蓝色的血管瞬间凸起,戚白右膝直挺挺的戳在地上,一滴冷汗从眉骨上滑了下来。
不堪重负的僵持,下一刻,戚白双手握住入鞘一半的战术刀,像握住方向盘那样拧了一百八十度,紧接着向滑跪出去,一记横扫
程予安的拐杖比恨天高还不稳当,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竟然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被地上的邓文镂绊倒了。
“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你就好过了吗”戚白哑着嗓子道。
程予安捂着一条腿,他并不介意老熟人品味自己的难堪,只拍了拍手掌上的灰,摇头笑了“戚白,我不好过,这些年你也不怎么样吧”
“环境再好的精神病院,也解决不了你的心理问题对吗你也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吧,怎么,回来之后有没有觉得不合群,回市局复职想想吧,徐老进去了,裴亭时病退,下一个是谁嗯”
“在你眼里有谁是干净的,何局”他呵呵一笑“他是这滩浑水里的一条大鱼,混到这局,能有多干净。”
路灯从窗外照进来,像拉长的银纱,勾勒出戚白冷峭的眉骨。
程予安看着他掏出手铐,伸出手腕,饶有兴味的逼问道“想抓我,真有意,我还以为这界上有一个人不配抓我,那个人就是你。”
戚白身体一顿。
“当年我是怎么恳求你的”程予安要笑不笑的往人心口上戳“当年我他妈的给你玩命替你送死是自愿,是活该,你怎么答应我的十几条人命啊戚队,被炸的连渣都不剩,两个行动地点之间明明有30分的容错时间我是怎么求爷爷告奶奶让你回来拉他们一把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可结果呢”
戚白抬眸,怔怔的看着他。
“你用这救命的30分钟去指挥中心表功,去保护宋宵他们不去爆炸现场你扪心自问,特一的全体三等功,他们配吗”
“老程”
“戚队,这些年吃好睡好,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有一次梦见过他们吗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么”
“不会”程予安的唇角轻轻勾起“因为他们早就碎了,连皮带骨用玻璃罐都收不到一盅”
戚白的瞳孔微微扩大。
程予安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攥着之邓文镂准备好的那只药剂,朝戚白腿部狠狠一扎,半秒钟内推得一丝不剩
针管弯折,抽出了一串血珠
程予安攥着手铐一拳砸过去,把木箱轰出了一道坑,他的爆发力提到极致,拽住麻绳,从半空中自由落体骑了下来。
戚白被当胸踹了出去,哼都没哼出一声,第二拳接踵而至,他凭借条件反射侧身躲开,预判到了对方出拳的位置,攥住程予安的手腕,朝着肘窝处推打木人桩一样推了过去,咔咔两声关节脆响,可惜他胸是麻的,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否则这两下能把人的手骨直接折断。
程予安骂了句娘,一把捞起了地上的刺刀。
肌肉注射下的药效反应极快,密集的血管把大剂量药物直接推向心脏,几个动作后,戚白心率突然飙高。两种药效混合在一起,仿佛被推了一记带毒的肾上腺素,戚白不可抗的咳嗽起来,几乎丧失了认知能力。
程予安把拐杖拆解开,上半截就变成了短刀,细窄的刀身在近战十分灵活,划上皮肉瞬间见血
咽喉里充满了血腥味,他闭上眼,漫天的火星和无数嘈杂蜂拥而至,耳畔忽然刺痛,像拉起了尖锐的警报。
“干咱们这行吃的就是年轻饭,早早立个功,回家娶媳妇”有人笑着说。
“战术性牺牲很有必要。”
“帮我拉一把其他人,戚白。”
“他们都太年轻了。”
“我拜托你”
神经末梢像是包了层棉花放慢半拍,戚白撑着爬起来,直接摔了回去,他忍不住躺在地上半缩了起来。
噗呲
三菱军刺没入腹部,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两个人快速后退,戚白紧紧攥住刀锋,他痛苦的眯起眼,像被塞入了一个扭曲且光怪陆离的界。
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动作却缓慢的像是浮在太空,鲜艳的血液刺激着眼球,冷汗断了线一样从下颚往下淌。
何局的声音像从破旧磁带里放出,在空旷的脑海里回荡“河道附近有大量,调用防爆装备”
“没说不救,站住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有几个人有多少把握警方的行动经暴露了,犯罪团伙就等着你带人过去一锅端呢”
何局眼眶里的血丝反复刺激着戚白的神经“戚白,你想从十个人变成死二十几个吗”
不
“回答我”
戚白仰躺在地上,喉咙费力的滚动着,药效像一泵沿着四肢攀爬而上的毒素,把浑身肌肉结成了块,硬的发冷,可背后却不由渗了一层水。
程予安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捡起枪,伤口对准了戚白。
“我等了这个机会几年,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嘟嘟
陶桃不安的在办公室里打转,她再一次拨通了裴临的电话,因为就在刚刚,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裴临压着烦躁喂了一声,隔着听筒都能听见发动机叫嚣的声音。
陶桃的手忍不住一紧,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刚才队长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带上一队的人过去支援,我,我觉得有点不对”
她虽然不了解现场的情况,但很熟悉戚白的行动风格,既然事先没有部署支援,那就是有了最佳方案或最坏打算,不可能临时喊人。
裴临一听就明白了,当即打断“按我之说的做,另外,不用追踪祝童的手机了,没用,马上找个谁,借用高级别频段帮我追踪一个芯片。”
陶桃“没用的,戚队身上从来不带这东西,而且gnss在室内不好使。”
裴临握着方向盘的手阵阵发紧,血色逼退,他快速说“我知道,你别用市局获准的那些定位权限,用基站,他身上带着我的芯片。”
陶桃没空想戚白身上为什么会带着他的芯片,她火急火燎的挂断电话,听见裴临骂了句操。
罗奉嘉视野有限,开完那枪之后暴露了位置,程予安再也没出现在镜头里,正要换地方,一辆蓝色路虎就闯进了视野。
裴临车没停稳就挂了档,发出喀啦一声,车门剧震的同时人经冲了进去。
什么泊车的距离规定,什么安全介入原则,他实在管不了了,甚至忘了自己在停职期连把枪都没有,仗着自己光棍一条不要命的闯了进去。
裴临脚踩在实地上,竟然没觉出什么反馈,他迈开的每一步都被无限拉长了,夜色兜头压过来,仿佛能顺着眼眶子无孔不入的钻进去。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砰
裴临浑身上下的血液逆流而上,指尖冰凉,脑袋却热的要从七窍中喷薄出滚烫的岩浆,他猛的一顿,灌铅的绪至少凝结了半个纪,可实际上,他只愣了短短片刻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他清楚罗奉嘉位置,按照经验推测出了开枪者的逃跑方向,那是个狙击盲点,他直接跟程予安打了个照
裴临一眼扫到了那柄被人大卸八块的三菱军刺,军刀毫不讲理的劈了过来。
刷
速度太快,带着破风声。
裴临一脚把铁门掀了过来,铁门撞上军刺,竟然硬生生的凸起一角铁皮,尖刺露出
他牙齿紧在一起,脸色阴沉,比带刀的还不讲理,拽住锁杆,用整条手臂抵住门,抬脚朝着铁门砰砰砰几声。
稀松的铁皮混乱的抖动起来,门直接变了形,裴临甩开门,快准狠的朝着对方就是三拳,直接打的人飞跌在地上。
空木箱散了架。
倒在地上的人吐出一口血沫,嘶哑而急促道“我以为你会急着给那两个警察收尸。”
裴临部肌肉一僵,看着地的表情比恶鬼还可怖,密密麻麻的恐惧和几年最深的记忆重合了,他的瞳孔微微震颤。
隔着一片狼藉,他看到仓库不远处有个人,痛苦的蜷缩着,一动不动,满身都是血。
地上的人就趁着这个时机爬起来,挥刺军刀,朝着裴临肩膀关节处一记侧踢。
裴临在追人和戚白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看似冷静的搜出电话,用衣服堵住了戚白腹部的伤口,他把人抱在怀里,被这张苍白布满鲜血的脸刺痛了。
“戚白还清醒吗,醒醒你看我一眼”
他的手剧烈颤抖着,拨通电话时声音也在颤抖。
裴临死死按住戚白的伤口,很快,他的手被鲜血浸染了,指缝黏腻“开枪的往狙击点相反方向跑了,救护车,现场需要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