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雨还没停,密密麻麻的,噼里啪啦砸下来,地上水流成河,狂风呼哧呼哧的刮,像是饿了的野兽在叫嚣。
都没带伞。
十几岁青葱的年纪,一是嫌麻烦,二是秋高气爽的天,谁也想不到会突然来一场暴雨,来接的家长不少。眼看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阮在在不敢奢望黄素秋来接她,还不知道在没在家呢,想着就几分钟的路程,冲就完事了,大不了淋成落汤鸡,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周雨婷忙拉住她,“干啥呢你”
“回家呀。”阮在在望着这像瀑布般的雨,无奈的说“等着心慌,还不如一口气跑回去。”
“不用,我爸来接我了,到时候送你到车库。”
阮在在斟酌了下,“行。”
此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家里正弥漫着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比这瀑布般的雨还恐怖千万倍。
沾了周雨婷的光,阮在在顺利回家了,出了电梯发现大门敞着,有争吵的声音传来。她微微蹙眉,下意识放慢放轻脚步,攥紧肩上的书包带,声音弱下来了,听不怎么清楚。
阮在在想,应该是陈大同和黄素秋回来了,发生那样的事吵架也正常,这些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习惯了。
她只要小心翼翼的穿过客厅,回到卧室就好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刚一只脚踏进家门口,陈家二婶就疯了似的冲过来,恶狠狠的像是要把她吃了,“你这害人精还敢回来,看老娘不打死你。”
阮在在本能的躲开,就胜算来说,想都不用想,她会死得很惨。
陈家二婶常年做体力活,又高又壮,战斗力惊人,她只能躲,屋子里的几人冷眼望着,谁也没过来阻止。
陈大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一手夹着烟,时不时扒两口,眉心蹙着,不知在想什么,陈家二叔坐在他对面,也拿烟扒着,一下又一下,明显很烦躁。陈书雅就站在她爸旁边哭,像个被欺负得很惨的小可怜。
再边上站着黄素秋,在灯光的映衬下,脸色蜡黄,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紧紧护着陈辉的头。
“二婶,你冷静冷静,再这样我就报警了”阮在在无处可躲,碰巧旁边那户人家回来了,是个中年女人,平时有打照面,认识但不熟,她想也没想的躲在她身后,挤出两滴眼泪,祈求道,“阿姨,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刚下晚自习回来婶就追着打我,救救我”
“姓阮的白眼狼,我陈家供你吃喝这么多年,不感激就算了,还做出这等害人前途的事,就是打死你都不为过。”一想到女儿,从小被她捧在心尖上的女儿,陈家二婶就火冒三丈。
“不管怎样也不能打孩子,有话好好说。小孩哪有不淘气的,大妹子,你冷静冷静。”
“滚开,老娘今天非要给她个教训。”
邻居阿姨的脸瞬间拉下来了,再看孩子,确实可怜又惹人爱得紧,听说是二婚带过来的,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她冷声呵斥,“你若不罢休,非要虐待孩子,我就只能报警处理了。”
陈家二婶本就是很传统的农家妇女,没什么文化,只是时来运转,陈大同不知怎么发家了,办起了厂子才将弟弟一家也拉扯进城了,不然哪能在高档小区来去自由。
即便衣着光鲜亮丽,可骨子里的泼是改变不了的,此时叉腰怼道,“给老娘滚远点,警察你以为老娘怕报啊”
这时,陈家二叔出来了,板着脸吼,“发什么疯还嫌不够丢人现眼”说着就拉着她进屋去。
到了门口,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阮在在,“还不进来”
阮在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心里很不安,她若是进去了,相当于入虎口,可不进去又怎么办
邻居阿姨看出她的担忧,亲切的问,“孩子,你害怕吗”
阮在在重重点头。
“那阿姨陪你进去”
毕竟算不上熟悉,没想到都能做到这份上,阮在在诧异又感动,“阿姨,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会。”
邻居阿姨给家里人发了条信息就牵着阮在在的手进了屋子,朝众人说,“孩子这么乖,能惹出多大的事。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打骂孩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家还是冷静冷静。”
陈家二婶刚才被呵斥了,这会儿敢怒不敢言。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陈大同站起来陪着笑,“大姐说得对,打骂孩子是解决不了问题,刚她婶太激动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刚吓得孩子都不敢进来。”
“大姐放心。”
“就算孩子惹事了适当教育教育是可以的,万不能以这种极端的方式,青春期是最容易叛逆的,得用对的”语重心长说了好一会儿,邻居阿姨心里明白,到底是个外人,哪能去插手人家家事,眼看差不多就告辞了。
阮在在胆战心惊的看着一家子。
最后还是黄素秋开口问,“你知道书雅被八中辞退这件事吗”
“啊”阮在在错愕,“为什么”
“你就别装了。”陈书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装什么了”阮在在觉得很好笑,“难不成是我让学校把你开除的吗你觉得我有那个能耐吗”
“不是你是谁。”陈书雅说着说着又哭了,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阮在在深呼吸了两下,冷静的反问,“叔叔,二叔,二婶你们相信吗你们觉得我有那个能力让学校领导都听我的吗”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微微松动,确实是听陈书雅的一面之词,没去深究其中,现在被这么一点,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陈书雅顿时慌了,忙指责,“要不然你那天大闹,我怎么可能会被八中辞退。我辛辛苦苦考进去的,这是庆城最好的高中,就被你这么给毁了,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面对陈书雅的咄咄逼人,气急败坏,阮在在就越发冷静,看了眼陈大同,以柔克刚的话语娓娓道来,“虽然我不姓陈,但我也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早把这儿当家了,你是我妹妹,听到这件事你觉得我不担心,不焦灼吗书雅,高考的重要性你我都清楚,但是这件事,你指责是我的原因让你被八中辞退了,是站不住脚的。”
“你得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咱们再一起想办法解决”说完她看向陈大同,“叔叔,你觉得呢”
“要是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辞退的,我建议你跟二叔明天一块去学校问个清楚,如果学校给不出合理的理由,后面还有教育局呢。”
忽然屋子里静得呼吸声都能听见。
“书雅,说实话。”陈大同话里带着丝不耐,不知道是挂不住脸还是怎么的。
“我、我”
陈家二婶哄着女儿,“书雅,你说实话,不要怕,如果真的跟阮在在有关系,你大伯也不会放过她。”
“弟妹,话不能这么说,在在她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能耐让校领导辞退书雅。”黄素秋没忍住补充了句。到底孩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这宋春兰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不就是欺负她半路进来的吗,那又如何,不也给陈大同留了种。
陈大同拍了下桌子,越发不耐烦,“不说就回去睡觉。辞退了就辞退了,庆城这么大还怕找不到学校上吗。”
陈书雅彻底急了,跑过去站在陈大同旁边,讨好的说,“大伯,这不一样,八中是庆城最好的,况且我也待习惯了。我说就是了,你别生气,确实是阮在在的原因,她非要在学校跟我吵跟我闹,才不小心得罪了陆绝。”
生怕陈大同不知其厉害,陈书雅忙解释,“陆绝就是陆氏集团的太子爷,给八中捐了好几栋教学楼,所以校领导们都拿他没办法,平时都好生捧着。肯定是陆家说了什么,学校才把我辞退了。”
“如果不是阮在在非要跟我吵跟我闹,我也不会得罪陆绝。”
倒打一钉耙的能力真的绝了,阮在在由衷的佩服。
她微笑的看向陈大同,“叔叔,跟书雅在学校里又吵又闹这事我承认,是因为书雅跟同学传播我家里面的情况,说我妈妈是二婚,之前一段婚姻又怎么样,还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如今跟叔叔的感情不好,经常吵架,看样子又要离婚了,还说叔叔在外面有”
“我寻思着叔叔在庆城做生意多年,认识的人多,这种话传出来只会让别人看笑话。”
“你胡说,我没有”陈书雅尖叫,恨不得扑过去撕烂阮在在的嘴。好在被拉住,陈大军和宋春兰两人脸也挂不住了,这些年就靠陈大同给饭吃,怎么能去说这些,女儿从小到大都让他们脸上有光,怎么关键时刻不长脑子。
眼看着陈大同的脸色越来越差,两夫妻忙找了蹩脚的理由拉着陈书雅走了。
回了卧室,阮在在撑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喘气,鬼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也是大着胆子试图去揣摩陈大同的心理。
像他那种暴发户,在外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出了这事,不知道还会不会把陈书雅当成亲女儿对待。
彻底冷静了坐下来,阮在在忽然想到陆绝上午跟她说的那句话,解决了两个大麻烦,说的就是翁梦琪和陈书雅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一个转学一个被退学。
这种惩罚在她看来,确实恶毒了些,特别是现在高二了,不过一想到这些年陈书雅的种种行为,阮在在决定当作不知道这事。
有人敲门。
阮在在思绪回笼,心下一沉,在想是谁这会儿敲门想做什么
“在在,开门。”
是黄素秋的声音,阮在在松了口气,挪开凳子起身。黄素秋进来,破天荒的把门关上,将牛奶放在桌子上,“趁热喝了,对身体好。”
面对黄素秋的一冷一热,阮在在蹙眉,又很快松开,乖巧的应了个好。
黄素秋拉开椅子坐下,说,“今天晚上这事你做得很好。”
阮在在茫然的望向她。
“来陈家这么多年,你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以前我总叫你嘴巴甜点,要哄你叔叔开心,要跟书雅处好关系,看到你二叔二婶要乖巧懂礼貌。”黄素秋神色飞扬的说,“刚才你叔叔把你的话听进去了。”
“这么多年,他供你吃穿供你住行,也没不让你读书,已经很好了,你性子不能老这么沉闷,多跟辉辉玩玩,是你叔叔的亲儿子,他看到也高兴,换句话说,你们还是亲姐弟,理应比陈书雅要好。现在妈也不求着你跟书雅处好关系了,你像今晚这样就行了,顺着你叔叔的同时懂得为自己争辩。”
“还有陈熠、算了,他一贯拿你当亲妹妹疼,连辉辉跟赶不上,妈就不说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
整个过程,阮在在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好和嗯这种字眼交叉着应。
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早晨醒来感觉到了初冬,没关紧的窗户钻进来一丝冷空气。
阮在在肩膀裸露在外,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后艰难起床。
昨晚黄素秋出去后,她一点睡意都没有,便坐着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已经三点过了,那时候雨还没停,便蹑手蹑脚去洗漱了才回到床上。
从卫生间出去,黄素秋热情又亲切的喊过去吃早饭,像个尽心尽责的好母亲,阮在在跟往常一样,淡淡的,没什么言语,吃完了便出门。
掐着点到了学校,同学都来得差不多了,阮在在一个人坐,再也没前段时间的困扰了,很快加入了早自习大军。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陆绝来了,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陆绝吊儿郎当的,笑着,“是不是觉得哥今天变帅了”
“可能。”阮在在懒得反驳他,敷衍了句。
陆绝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悠闲的靠在椅背上,长腿一伸,“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就是。”
“不是。”
“你再说一遍”
阮在在抿唇笑着,谁说谁傻。
陆绝倾身过来,手肘搁在课桌上,眯了下眼睛,“仗着哥对你的纵容越发得寸进尺了是吧”
旁边同学的目光倏地看过来,虽什么也没说,但眼神戏很足,暧昧的来回转悠。
阮在在再迟钝也看懂了,脸微微泛红,迅速转回来,就看到老师拿著书从门口进来,正式开始今天的第一节课。
课间操做完,周雨婷几人过来拉着她去超市,阮在在拒绝了,说语文作业还没抱去办公室。
几人一听让她赶紧抱过去,天大地大,老周的事最大。
阮在在哭笑不得,独自回了教室将作业整理好抱着往办公室走,如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放下就准备出来。
“等等。”周似锦抬头叫住她。
“怎么了老师。”
周似锦将阮阮在在上下打量了一番,推了推镜框说,“我听其它科老师说你这几天上课状态不好”
阮在在瞬间紧张起来了,还在想措辞回答就又听到她说,“被人影响了怎么不来反应,我看看怎么给你换个位置。”
“好。”阮在在求之不得,话里都藏不住笑意。
这时,梁起过来拿批改好的物理作业,周似锦灵光一闪,忙招手,“班长,过来给你交代个任务。”
“什么”梁起将抱起的作业放回去,淡淡的看了阮在在一眼,走过去问。
周似锦“陆绝影响阮在在同学上课,你给她重新安排个位置,找个学习成绩好的当榜样。”
梁起余光满是那个娇俏的身影,勾唇笑着,话语里带着一丝戏谑,“老师,你这不是在说我吗”
“别贫。”周似锦瞪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上课随意惯了,别把人给我带坏了。你啊,平时没事真应该多帮帮同学们,把咱们一班的总体成绩提起来。”
“这事就交给你了。”
出了办公室,梁起抱着厚厚的一叠练习册,阮在在问,“要不你分点给我”
梁起敛眸扫了她一眼,“在你心里我这么弱”
阮在在“”
过了会儿,梁起问,“你想跟谁坐同桌”
阮在在“都行。”
又过了会儿,梁起问,“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阮在在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眸望着他。
“当你同桌。”
“啊”阮在在有点吃惊,“你认真的吗”
梁起轻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老周刚不是让我把咱一班的总体成绩提起来吗先从你开始,怎么样”
“你要真把我成绩提起来了,我请你吃饭。”梁起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阮在在已经在心里描绘期中考成绩出来,她进步了的画面。
“这饭你请定了。”
“拭目以待。”阮在在笑望着他。
早晨还像入了冬般,这会儿竟然出太阳了,调皮的藏在远处的枝繁叶茂后,露出半张脸,散发出自信的光芒。投射在女孩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那眸,如秋水般潋滟,梁起一下恍了神。
回了教室,他迫不及待叫同桌周思文跟阮在在换个座位,所有人都不理解,“班长,这换什么座位呢”
“老周吩咐的。”他都懒得解释。
阮在在已经收拾好东西搬过来了,耐心的解释了一遍,“老师让我跟梁起多学习学习。”
孙程浩就坐在梁起后面,朝阮在在开玩笑,“你换座位了,等会陆绝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阮在在蹙眉,又很快松开,不解的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孙程浩笑而不语。
梁起一本书砸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孙程浩轻松接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越发有故事了起来。
少顷,上课铃响了。
这节是物理课,阮在在最头疼的,坐姿是班里最端正的,没有之一,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梁起歪过来问,“讲到哪了”
阮在在才回过神来,错愕的看着他,“你不知道”有没有一点作为课代表的自觉
“知道。”梁起轻靠在椅背上,目光坦然又炙热,“看你认真听没”
阮在在脸一红。
这种被抓包的感觉一点不亚于老师。
梁起嘴角噙着笑,压低声音说,“怪不得成绩不理想,要理想才奇了怪了。”
阮在在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梁起看了眼黑板,随即翻到该页面,挪到阮在在跟前,用手指着,“讲到这,你跟着老师的思路走。能听懂多少听多少,下课了我再给你重温一遍。”
阮在在应“噢。”
老师讲得很快,并且只讲一遍,碰到以前学过的也不会重温,她吃力的跟着,不知是梁起是边上盯着有了压力还是怎么,阮在在竟然接下来都没走神,不过也没弄懂多少。
梁起问她一问三不知,阮在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却没想到他说到做到,真把这节课的知识点总结出来讲了一遍,边讲边问懂了没,没有半点不耐烦,这种保姆式教学能不懂都难。
阮在在忙道谢,“懂了懂了,谢谢你。”
“别谢,我等着你那顿饭。”梁起脸上多少有几分傲娇。
阮在在努了努嘴。
每次下意识走神了,梁起都能很快捕捉到,把她给拉回来,下课不懂还会帮着重温一遍。
上午很快过去了,阮在在累,比平时累多了,却又很充实,觉得未来可期。她收拾好桌面便去找周雨婷吃饭。
两人默契地飞奔去食堂,打了饭坐下来,憋了一上午的周雨婷深呼吸了下,好奇的问,“在在,你怎么跟梁起坐一块了。”
阮在在觉得今天的饭比任何一天的都香,边吃边说,“就今天我不是抱作业去办公室吗,老师说陆绝影响我学习,给我换个座位,思来想去,梁起成绩最好,让我以他为榜样,好好学学。”
周雨婷啊了下。
阮在在抬头,“怎么了”
“这也太窒息了吧。”
“怎么说”阮在在不解的拢了拢眉。
“梁起那种人,随便学学都是年级第一,跟他同桌这不是打击人自信心吗。你也太惨了。”
“没有啦”阮在在回。
周雨婷撇嘴,“还说没有,下课我都不敢过来找你,梁起一直压着你学。你脸都皱成苦瓜了。”
“没有啦。他人挺好的,一直在给我讲题。”
周雨婷猛地摇头,“你觉得好就好吧。反正他在我心里的印象一下子破灭了,太可怕了,俨然一个老干部。”
“我觉得他以后适合当个老师。不过他那么优秀,应该是大学里面教授那种级别的吧,妈呀,这么一想,太形象了。”
阮在在噗嗤一笑。
下午最后一节是化学课,梁起潦草的帮她重温了下,阮在在咬着笔杆直勾勾看着他不说话。
梁起轻挑眉,“还没懂”
阮在在难为情的点了下。
梁起直接把书合上,往后挪了挪椅子,拿着矿泉水一拧,仰头灌了几口说,“今天讲得太多了,你也消化不了,就先这样。”
实话是她基础太差了,得把初中找出来的补一补,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阮在在点了点头。
吃了晚饭得去操场守着,给梁起他们排忧解难,递点水之类的,没几天就要比赛了,不能掉以轻心。
阮在在觉得自己太太太幸运了,这下上课下课有梁起,这会儿又有应如月,她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到两位温柔又有耐心的学霸。做了好一会儿的作业,她抬头起来活动了下。
就看到陆绝朝她走过来,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拿了瓶水拧开,仰头,不对嘴的往里面倒,水流顺着下颌往下,没入衣领口。
阮在在蹙眉看了眼,什么也没说,应如月就不客气了,“陆绝,你有病”
陆绝当做没听到,将空了的水瓶捏扁,丢到一旁,偏头看着阮在在,沉声问,“你跟老师申请换座位了”
阮在在觉得陆绝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还在想怎么回答。
应如月抢先说,“你一副失魂落魄、借水浇愁的样子至于吗在在早就该换座位了,就允许你上课捉弄人家,影响别人学习,不允许别人走吗。”
“你行行好,别缠着人家了。”
阮在在面上平静,心里早欢呼起来了,应如月这张嘴啊,一说一个准,她可不敢这么怼陆绝。
陆绝走了。
应如月朝阮在在说,“学着点,对陆绝这种人就是要凶,让他觉得你不是好欺负的。”
“你就是太乖太软了,才让那些男生得寸进尺。你看我,谁敢说我一句闲话。”
阮在在点头。
可心里很清楚,她应该这辈子都学不会应如月的张扬。
眨个眼就到了月底。
期待了很久的篮球赛如约而至,地址定在庆城体育馆,这天恰恰好,没太阳也没下雨,只时不时刮一刮风,不大,也不冷。
早晨八点半,一中的老师就带着队员过来了,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眉宇间写满了血性和张扬,换好球服后,便坐地有条不紊的商量着战术,不一会又起来做热身运动。
八中这边相对松散些,老师们在闲聊,反倒是后勤成员之一的阮在在急得扫了眼全场,跑到应如月身边,“如月,这都快开始了,梁起他们怎么还没来”
“没事,又不是只打一场,商量好了他后面上,迟点不打紧。”应如月拍了拍她的肩,冷静的说。
阮在在这才放下心。
应如月是篮球赛的后勤队长,几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她不慌不忙的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还没上场,双方的眼神就已经干起来了。
阮在在被安排站在计分处,听裁判的口号计分或不计分,同时可以近距离的观看这场激烈的比赛。
刚一开始他们这边就落后了好几分,可能被打击到了,场上的队员略显疲惫,有些力不从心,站在后面的八中人都开始放声呐喊,“八中加油八中最棒八中第一”
阮在在也紧张附和着,不停的打气。结果第一个回合完了也没能超对方,悬殊了五分。
原地休息十五分钟开始第二回合。
她跟应如月忙过去递水递毛巾,鼓励大家这才刚开始,不要气馁。孙程浩仰头喝了大半瓶水,说,“他们确实比去年强多了。”
“我们不也强多了。”张漾手往孙程浩肩上一搭,长自己气势说,“再说了,梁起还没上场。”
“他怎么还没来”阮在在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他,心里着急,忍不住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
身后传来梁起的声音,“都在等我”
阮在在忙转身,这几天跟他混熟了不少,说话也随意多了,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埋怨,“你怎么不早点来”
“路上耽误了。”梁起穿着五号红色球衣,活动了下手脚,嘴角噙着笑,摸了摸阮在在的头,说“放心,输不了。”
阮在在嗔了他一眼。
校长过来鼓舞军心。
不一会儿,第二回合开始。
梁起和陆绝一块上了,在气势上像压到了对方,接连拿了三分。那边发力,这边也不容小觑。
少年们在场上来回追逐。
忽然,孙程浩传过来的球被截胡了,梁起追上去,跟陆绝来了个里应外合,顺利夺了回来,只见他驾轻就熟的运球,很狡猾的躲避所有围攻,手轻轻一抛,一个空心的三分球赢得了所有人的喝彩。
“啊啊啊啊啊啊啊梁起牛逼”
“梁起梁起梁起”
“梁起,加油”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中,阮在在也被感染得大声喊了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最后这场比赛八中赢在了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晚上还组织了庆功宴。
篮球赛完美落幕,同学们的喜悦感慢慢被日复一日上课的烦躁冲淡,回归到了原本的生活。
十一月初的庆城还不算很冷,但十天里有八天都在下雨,冷空气猛地袭来,一个不小心就感冒了。
很不幸,阮在在中招了,这天上课都无精打采的,用了不少卫生纸,看得梁起直蹙眉头,“吃药了吗”
课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书,老师看不到,阮在在趴在上面,用纸巾堵着鼻子,轻摇了摇头。
梁起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等会去买点药吃”
阮在在再一次摇头。
终于熬到下午放学,阮在在收拾书包,梁起顺手放了一个袋子进去,她抬眸,“什么”
梁起言简意赅,“药。”
“药”阮在在不解的看着他,“你买药干什么”
“你感冒了不能不吃药。”
“我现在好多了。”阮在在最怕的就是吃药,一般生病都是靠拖,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吃的,辩驳,“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梁起说“你吃了睡会好得更快。”
阮在在“”
不扯这个话题了,梁起又说,“回去了也要自觉,一松懈咱们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作业写完了发个我看,不懂的就问。”
“你号多少,我加你。”
如果说一开始以为他是心血来潮,现在看来,是她对这个事情太不严谨了,阮在在可能真的是自由自在惯了,渐渐的有些喘不过气。当然,她清楚的知道,梁起是知识施舍者,她是获得的一方,没理由喊停。
陈熠知道她的月考成绩后还说帮她请个家教,或者报个补习班,阮在在知道家里的情况,就没同意。这会儿有个免费的老师,她一咬牙把号告诉他了。
到家后,阮在在忙把手机拿出来,通过了梁起的好友申请。
你已经和。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梁起的头像是一副水墨画,有山有水,还给人一种淡淡的朦胧感,有种坐看云起时的感觉。
阮在在打了个招呼,“我到家了。”
那边秒回,“嗯,记得吃药。”
你与。成为好友并互发消息获得小幸运。连续互发消息7天,将获得友谊三叶草。
阮在在把药从书包里拿出来,是普通的感冒药,治流鼻涕打喷嚏的,还是那种最难吞的胶囊。
她真的觉得好多了,不用吃药,决定扔到不常用的抽屉里去。
这时,手机嗡嗡了下。阮在在拿起来一看,是梁起发过来的“吃的时候给我拍个照。”
“”
“怕你不吃。”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弹出来,“周一来没好你肯定没吃,没好怎么有精神学习,你耽误个几天前面的忘得差不多就算了,后面的也学不了,离期中考不远了。”
“这就放弃了不打算学了”
阮在在打了个喷嚏,手指在键盘上重重的敲,“我吃,我这就吃。”
事实证明,吃药睡一觉比不吃药睡一觉效果要好得多,阮在在第二天起来就已经不打喷嚏了,只是鼻子还有点堵,在梁起的监督下,她吃了两天,周一到学校已经活蹦乱跳了。
早自习梁起帮她检查作业,把自个在家里没改对的勾出来又讲了一遍,边讲边问理不理解。
阮在在像个小学生般,乖巧又认真。
梁起往后挪了挪椅子,手肘十分随意的搭在阮在在的椅背上,身子微倾,眉眼低敛,从他这个角度看下来,小姑娘垂着头,露出雪白雪白的颈脖,侧脸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睫毛卷而翘,轻颤着,颤进人心里。
他忙别开眼,拿起课桌里矿泉水孟灌了几口,再看过来,不敢靠得那么近了,远远看着她步骤写错了,抬手去阻止。
不小心碰到她细长白皙的手指,顿时像触电了般缩回来。
阮在在抬眸,“你怎么了”
“这错了,有更简单的方法”梁起将她的作业本拿过来,拿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写,边写边说,音色又低又哑。
阮在在凑过去。
鼻间萦绕着一股让人眩晕的馨香,梁起喉结上下滑动,笔尖顿了顿又继续。
好一会儿,阮在在惊喜地抬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直勾勾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
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身上的味道这么醉人,梁起僵着身子回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你脸上有东西。”
“嗯”饶是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也不外露半分,他故作轻松,眼里蕴着浅淡的笑,薄唇轻启,“什么”
默了下,阮在在平静的说,“眼屎。”
梁起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说
学生时代缺我个梁起,不然怎么会被清华拒之门外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