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和他同学开了个什么工作室,陈熠说忙,元旦就不回来了。这个假期阮在在去了外公家。
外婆过生。
她去那边的时间不多,一是要上学,二是黄素秋习惯了独来独去,有了陈辉,也只带陈辉一块去,所以要说感情其实没有多深。但在阮在在的印象中,外公外婆都挺好的,面上看着严肃,不爱笑,实则心善良,无论大小,只要有东西每次都平分,从来不会偏向两个舅舅的孩子。
大舅黄建文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比她大一岁,一个比她小一岁,小时候每次去都被欺负,东西被抢了还不敢说,运气好被外公外婆看到了会让他们还回来,但少不了被黄素秋骂不懂事。
小舅黄建武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跟她一年的,好像小月份,女儿比她小两岁,都算得上同龄,小时候还打架来着,大了因联系少的缘故就生疏了,这会儿还真玩不到一块。
阮在在也不强求,就赖在大人身边,少说话多做事,两个舅妈都夸她又乖巧又懂事,说不像自家的那两个皮猴,眨个眼睛就不知道去哪疯了。
黄素秋笑着说孩子还是皮点,疯点好,脑瓜子灵活。不像在在,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阮在在就听听,左耳进右耳出。
挺无聊的。
吃了午饭事都做完了她就去睡觉,睡是睡不着的,偷偷玩手机,跟周雨婷他们聊聊天解闷。
又不能让大人看到,黄素秋至今都不知道她有手机。
两个小时左右就出去,阮在在故作惺忪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下完楼梯还没转出去就听到黄素秋瓮声瓮气的说,“我不打算跟他过了。”
闻言,她脚步一顿。
又听到外婆语重心长的说,“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忍忍就过了,分了又找让别人怎么看不知道在背后说多少闲话,一个过不下去,两个也过不下去,年纪也不小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这还怎么过他天天跟那女人在一起,钱也不像以前那么大方,一个月卡着给几千块,我图什么啊”黄素秋话里带着怒气。
外婆叹了口气。
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问“真分了你带着孩子住哪生活怎么解决以后怎么办还有在在马上要高考了,这些你都想过没”
黄素秋说“怎么没想过,分了孩子肯定给他,房子我是要不到的,他开门见山的说过,是他婚前买的,不可能给我,钱倒是可以给我点。加上我这些年自己也存了点,一个人不至于饿死,到时候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买卖做,在在嘛,还有一年半毕业,我尽到我当妈的责任,毕业了就可以出去打工养活自己了。”
“这年头不读个大学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了,我那时候还只念了个初中,还不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再说,在在成绩差,考不考得上都是个问题,就算侥幸考上了,那些野鸡大学还不是为了圈钱,不如不上。”
过了会,黄素秋又说“我养到她十八岁仁至义尽了,不像她爹那窝囊废,离婚的时候听他妈的连亲生骨肉都不要,这么多年一个月给几百的抚养费够什么,要不是看我不好惹,说不定几百都不给。”
“真要读大学找她爸去。”
阮在在的脑子顿时轰地一声,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般,要用手撑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她这两个月的努力瞬间像个笑话。
黄素秋对她的爱没有陈辉多,这是阮在在一直都知道的,也十分清楚当年是因为生了她家里不和谐,闹到最后不得不跟她爸离婚,要是先生了陈辉,或者一切都会不一样。
尽管如此,黄素秋也从来没说过不让她继续上学这话。
找他爸
爸爸现在一家三口应该过得很幸福,奶奶也如愿以偿抱了孙子,听堂妹说爸爸最近又升职了。
爸爸除了过年给过她零花钱,这马上又要过年了,都没来看过她,应该还沉浸在弟弟出生的喜悦中,加上工作忙,抽不出时间过来吧。毕竟以前没有再婚的时候偶尔会瞒着奶奶偷偷过来带她出去玩,吃好吃的。
其实爸爸妈妈都爱她,只是不多。
阮在在谁也没告诉,悄悄坐大巴车回了庆城,到了家,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空间里有感而发,有人问怎么了她没回,忽然想起黄素秋的话,两人离了这房子是陈家的。
黄素秋跟陈家都没有任何关系,别说她了。
真可笑,她连寄人篱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须臾间,致命的窒息感朝她袭来,阮在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匆匆逃出了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外面突然下雨了,密密麻麻的,越下越大,她攥紧手机,直直的闯入雨中,没有目的地的到处游荡。
也许淋淋雨心里就好受多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多余的。”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梁起直觉不对,阮在在是个安静内敛,话不多的女孩,看似柔弱,内心其实蛮强大的,遇到事情也会反击,印象很深的一次,那时候两人还算不上认识,她刚分到一班,去办公室跟班主任说胜任不了课代表的职务,陈书雅怼她,立即就怼回去了。
她算是个乐观的人,一直在逆流中前行,不喜欢抱怨。
她也从来不在空间发伤感的话,发的话都是随手拍的风景图,或天气,或世间万物,记得有一次发了一张小草的图片,说前几天看到已经快死了,没想到几天过去一声不吭的比其它兄弟姐妹都长得强壮,能享受阳光的洗礼,风雨的摧残,真棒,点个赞。
梁起边下楼边给她发消息问怎么了
那边没回。
外面轰隆一声,天色越发暗沉,雨也更大了。他没多想就随手拿了把伞出门打车到了阮在在所住的小区,恰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马路边,身上被淋湿得差不多了。
梁起忙撑伞上前,压抑着看到这一幕的怒气,拧眉喊了一声,“阮在在。”
阮在在抬头,皱了下眉,喃喃“梁起”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下这么大雨不在家好好待着,你就是这样践踏自己身体的”
“梁起,”阮在在望着他,目光直勾勾又有些愣怔,笑着,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会在这”
见她有些站不稳,梁起忙扶住,又生气又无奈,沉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回家好好说,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下去会被淋生病的。”
“家”
“我哪里有家”阮在在目光空洞,声音缥缈,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梁起眉头拧得更紧。
阮在在往前走。梁起再次上前给她挡雨,阮在在家里的事上次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他多少知道一点,薄唇抿成一条线,十分担忧的看着她,也没再说让她回家的话,人都有奔溃的时刻,那就缓缓,冷静冷静。
走着走着,阮在在说“雨越来越大了,你回去吧,别等会淋感冒了。”她瞥了他一眼,声音哑哑的,又说,“还有你手,别淋到雨了。”
“你还知道我手”看来没彻底糊涂,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个事,雨更大了,梁起以此要挟,“你要真担心我手就找个能躲雨的地方。”
阮在在没说话。
须臾间,梁起嘶的一声。
阮在在反射性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手有点疼。”梁起说着活动了下,望着她说,“可能是在雨里站久了,湿气浸进去了。”
“”
睁眼说瞎话,阮在在继续往前走。
梁起跟上。
就这样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慢慢小了,又过了会,突然放晴。梁起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了,劝着回家换衣服,阮在在这次没拒绝,很多事情不是她能选择的,想不通又能怎么样呢。
梁起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手恢复得很快,用医生的话来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就是不一样。元旦过了他正常回学校上课。
却发现阮在在整个人彻底颓废了,上课走神,或写写画画,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小差,跟以往形成巨大的反差。
梁起问怎么了,她敷衍都写在脸上,或直接忽略。说得多了,烦了,还直接被她怼,“你别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脑子笨,转不过弯,跟不上你的思路,也不想再耽误你,你去给其他人补课,还能得到报酬,我什么也没有。”
他说“我什么都不要。”
“我知道你一心想提高班里的总体成绩,这两个月的努力也看到成效了,组建的学习小组也越来越成熟,我嘛,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培养的合格对象了,你换个人吧。”
“”
梁起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还是要从根源解决。他得好好思索一番。
阮在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再努力又怎样
现实摆在眼前,黄素秋不让她上大学那她就上不了大学。算了吧,题那么难,想得脑袋疼,放过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天,在食堂。带着某人旨意的周雨婷明里暗里的套话,阮在在不想说这些烦心事。
周雨婷看着她说,“在在,我觉得你这几天不对劲。”
“哪不对劲了”阮在在头也没抬,餐盘里的饭菜是跟以前一个味道,都是她喜欢的,可就是没胃口,挑挑拣拣。
“你突然对学习不积极了。”周雨婷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我以前每次叫你吃饭,都要等你把笔记做了来,说怕给忘了。课间每次都看到你拿著书在请教梁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对学习的渴望。”
“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睛里没光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阮在在,肯定有事瞒着我。”
阮在在倏地抬头,笑,“我瞒你什么了”
周雨婷笃定的说“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阮在在抿了下唇,垂眸懒得说话。
周雨婷起身,绕了一圈坐在阮在在旁边,她们来得迟,四周的人吃完饭都走得差不多了,正好。她挽着她手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在在,我知道你有心事,有什么就说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看到你这样我特别特别难受,也很恐慌,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在你身边。”
“认识这么多年”
说了很多很多。破防就在一瞬间,阮在在埋在周雨婷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瓮声瓮气的说,“我妈不让我上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