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是一个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
直到他躺在医院里,下定决心要以身相许时,他仍然觉得自己和一见钟情离得很远。
并且他依然坚持,他这是日久生情。
而且他打算磨到对方也开始日久生情。
可惜啊,他磨过界了。
松田阵平可以毫无顾忌地捏她的脸,可以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躺在她家沙发上看电视,可以盖她的毛毯吃她的零食
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关系好到这个“很好”的形容词可以像平行线一样无限延伸下去。
可是松田阵平不想要这个形容词。
他不想变成关系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好朋友,他觉得关系很好的男朋友就够了,如果不可以的话,去掉“很好”,男朋友也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他每天不是在难过地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是忙去拆他新接的“拆了么”炸弹订单。
不过这天,当他匆匆忙忙和理子从电影院出来分别,拆完就像一连串像是超市大促销活动送的炸弹连环套以后,出来看见萩原研二举着他的手机,表情有点呆滞。
不会是把我的手机号给了哪个路边搭讪的女孩吧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不行呐不行呐,手机里有理子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是他的第二想法。
直到萩原研二拿着他的手机,有些呆滞地缓缓转过头对他说
“刚才有个人打电话给我了,你的备注写着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咳咳。”他不好意思地低头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有些发红的脸,“她她什么事情呀,是买菜还是买零食还是”
“她说她手里的炸弹只剩下五分钟了”
“”松田阵平马上脸色突变,拔腿就跑,“你的车呢车呢我们快走”
“五分钟也就从这个路口跑到下个路口把”萩原研二在他背后大喊,“我刚刚远程拆弹啦你回来”
“不回来”松田阵平边跑边喊,“我要亲眼过去看看,她一定吓坏了”
可惜现实似乎更糟糕。
萩原研二说他虽然远程拆弹的前半段还比较顺利,但是后面对方的手机好像没电了,嘟嘟了两声就自动挂掉了。
“这可是最后的关键时刻啊”他面色有些难看。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眼前发黑了。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出来的话如果自己今天看完电影能够陪她一起回家的话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了。
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他不敢想。
他把车都要开飞起来了,就算是飙车逮虾户大师萩原研二也在车内晃得头晕眼花,忙对他说“你冷静点五分钟已经过去了现在不管炸没炸,事实都摆在那里了,你着急也没有用哇”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他脑子里只闪现着她不同时期的笑脸。
如果她真的侥幸逃过一劫的话
松田阵平的眼睛有点红。
他觉得差不多到了跪地求婚的时候了。
虽然他没戒指没计划。
等等
画外音说,你们现在似乎还不是男女朋友。
萩原研二虽然不太明白对面的人究竟是谁,但是一听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一看松田阵平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一大半。
他耐心地凑了过去,偷偷地问了一句
“欸进行到哪一步了。”
松田阵平一想到理子生死未卜,一想到降谷零换了一个名字在虎视眈眈,防线崩溃,全盘托出。
萩原研二听完,摆着一张饶有兴趣的帅脸问他到底有没有表达过心意,松田阵平很罕见地沉默了。
到底算有,还是没有
松田阵平不是没有犹豫着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那天和她见面的日子,他一直记得,是个好天气。
倾盆大雨,树东倒西歪。
他带的伞根本就不能抵挡这样的狂风大雨,他只能从雨中,飞速狂奔至唯一的避风港
一个小小的电话亭。
电话亭里宁静安详,连雨声都似乎小了好几个分贝。
他犹豫着,决心用电话亭里的的电话给她打一通,告诉她,今天风大雨大,记得收衣服,不要出门,不然被淋湿了感冒了生病了怎么办。
嘟嘟嘟
电话没有接通。
他塞进去的硬币又吐了出来,圆圆地像是在朝他吐舌头嘲笑。
好吧。他想,也许是今天风大雨大,她没有听见电话响,哪能像他一样呢,就算外星人攻击地球了,他估计也会出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偶遇她。
他挂了电话,在电话亭里静静等待风雨变小。
直到电话亭的门又被打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雨太大了,进来躲躲。”
进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子,她的伞也坏掉了,看起来狼狈的很。
松田阵平刚想说没关系没关系。
然后绅士地自动退后一步,在这个狭窄的电话亭里给她让出一点点位置。
但是那个女孩抬头一望,露出来她湿透了狼狈又倔强的脸。
诶理子
“好巧”还没等松田阵平惊喜,理子先开口说了话,“正好在电话亭里遇到你,你也是来避雨的吗”
“好巧”松田阵平有些僵硬地抬手打招呼,默默退回去的脚又偷偷缩了回来。
“这个电话亭避雨刚刚好。”理子打了一个寒颤,吓得松田阵平马上就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不过”理子说话的气息都要喷到他胸口了,他一怔一怔地,都能仔细地看到她睫毛上悬挂着的水珠,“就是小了一点。”
确实小了一点,如果他退后退后,背后都要贴上电话亭的外墙上,理子说不定可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空间,但是
松田阵平决定违背自己的良心,做一次不那么绅士的人。
他反倒是理不直气也壮地站稳了脚,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一颗松木,他说
“是啊就是小了一点。其实我不太介意,如果你觉得站不住,可以稍微往我这边靠一点。”
靠过来啊,靠过来啊
他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可惜理子说“没事没事,这样刚刚好。”
理子,我恨你像块木头,你的心,是不锈钢做的。
她突然趴在玻璃墙上往外看去,外面仍然是雨帘密布,风雨交加。
“不行不行。”她说,“我得回去了。”
“可是下这么大雨”松田阵平想伸手拦着她。
可是理子回头冲他狡黠地一眨眼,她说“我可是晾了好多衣服在阳台上,不回去恐怕就要被刮走了。”
松田阵平很想说,可是他他也有很多衣服在阳台上没有理会,他可是做好了损失所有衣服的决心留在这里的呀。
理子突然把一个东西塞进他的嘴里,手指尖还碰到了他的脸
“好啦。”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谢谢你和你的电话亭。”
松田阵平说不出话来,他的嘴里被甜腻腻的巧克力塞满了。
理子伸手推开了电话亭的门,风声和雨声一下子灌了进来,里面被隔绝的宁静被打破了。
她像一个冲锋的战士一样,猛地冲了出去,连伞也没拿。
松田阵平好不容易吞下了嘴里的巧克力,鬼使神差地冲她大喊
“理子”
“什么怎么了”
她用手无用功般地挡着雨,回过头问他。
“我还挺喜欢你。”
松田阵平神使鬼差地,看着她那张在暴雨里仍然笑盈盈的脸,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什么”
理子冲着他大喊,声音被大雨吞噬得干干净净。
“没事。”
松田阵平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笑了笑,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
理子冒着大雨走了,松田阵平看了看角落里被遗忘的那把伞,拿起来也孤身走进了大雨里。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
太好了,下次就以这个理由,约她出来吧。
所以当他面对萩原研二的疑问,很罕见地沉默了。
这到底算有,还是没有
不过萩原研二没有听到他的回应,自动带入他没有说过了,他一边为好朋友瞒了他这么久而气鼓鼓,一边为好朋友这么久没表示过心意而感到恨铁不成钢。
“你之前不说,瞒地我好苦啊,怎么现在又扭扭捏捏地告诉我了。”萩原研二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