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常一样,我走在了回本丸的路上,但不动行光没有跟在我后面,反而是和我并肩走着。
手上提着的货物袋有些重,那里面除了面条一类,还有万屋老板送的各类零食。
“好丑”不动行光捏着小狗玩偶的耳朵,看着我手上抱着的玩偶说,“为什么选一个这么丑的”
“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扭曲形状的玩偶,万屋老板说这是一只兔子,但唯一明显的地方,就只有耳朵。
“那种玩偶嗝就是因为太丑了,所以被丢在角落吧”不动行光说,“虽然我是把废刀,但这个还是看得出。”
“如果我不拿走,它会被丢掉。”我低下头蹭了蹭玩偶的脸,“变成没有一点意义的存在。”
“”
“您呢为什么会选小狗”
不动行光移开了目光“没有理由。”
“这样。”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话说回来,你觉得信长公这个人怎么样”不动行光问。
“怎么样为什么您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听今剑说了连源义经那种人,你都觉得是普通人信长公的话”
“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
“战国时代由应仁之乱1开始,从这个时候开始,室町幕府2沦为了傀儡,也是这个时期,战争中可使用的武器,除了刀剑,还包括了枪支一类可替代刀剑的武器。发展到了战国,地方实权已由守护代3掌控,作为尾张守护代的织田氏,就是如此发展起来的。”
“”
“不过,信长公所在的织田氏,不过是织田家的旁系。就是这样的旁系,和其周边的大名开始逐鹿争霸。”
“这样但就我而言,只有本能寺那场大火,才是最后的记忆。明明是信长公的爱刀,却什么都做不到”
“”
“明明是都快要成功了4,却在那种地方”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说,“就像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实现那个人的期望一样。而且,这是无法更改的历史。”
“我知道”不动行光停了下来,“我知道”
“”
“正是因为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正是因为知道没办法改变所以”
“所以”
“所以才不愿意清醒”
“真奇怪。”
“才不奇怪”
“很奇怪。”我转过身去说,“既然知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什么没办法清醒您经历的那些,比我清楚多了。”
“你”不动行光皱了眉。
“您既然知道了那是事实,为什么为什么没办法清醒我不理解。”
“那是因为根本没办法接受啊可恶”不动行光抬手将小狗玩偶扔了出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一把废刀我可完全派不上用场你难道完全没察觉到吗我”
小狗玩偶落在了草地上。
“”
“很讨厌你吗”
“讨厌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回报不了你啊做这样无谓的付出,你也乐在其中吗”
我低下了头,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让您感到了困扰。现在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打扰您了。”
走到小狗玩偶旁边,将小狗玩偶捡起,放正在草地上。
我转过身,抱着玩偶,提着东西往本丸走。
讨厌
也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吗
可是,我本来也就没有多让人喜欢吧。
吃完晚饭后,回到书房查阅了一系列的书籍资料,也没能完全弄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想不明白,而且脑袋有点昏沉沉的,该回去睡觉了。
我从书桌上抱起那只扭曲的兔子玩偶,走出了书房。不过,稍微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前面走来一只白色物体。
远征部队明天上午才会回来
不过,为什么本丸里会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我伸手去扯那个白色物体。
“”
那个白色物体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长义大人”我愣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手,“抱歉”
“你怎么了”
“我不,只是被人说讨厌了,没什么。您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
“又不说话了吗那您能告诉一些关于妈妈不,这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呼唤」。”
“不能呼唤”
“可是”我抱着兔子玩偶,双手握住了胸前指环,“可是”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你发烧了,我去找”
我伸手抓住了那只想要离开的手。
“您要走了吗我不能不能不”
我还是松开了手。
“您一定是有事才路过我这里,顺便来看望我。抱歉,打扰您的公务了。”
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在难过吗”
“不”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是觉得寂寞了吗”
“寂寞怎么才能叫作寂寞”
“经常想到不在身边的人,会怀念以前,我想大概。”
“是吗这就是寂寞吗”
“”
我用力地蹭了蹭手中的玩偶“您果然还是快走吧,不然,我会忍不住问很多关于她的事。”
“没关系。”
“没关系”
“我不会说。”
“是吗”
“我会留在这里一会”
尽管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但我还是抬起头,将手中的玩偶举起来“这是今天万屋老板送给我的。最近本丸资金紧缺,做什么都不太顺利我没有在抱怨。”
“”
“现在的您真温柔。如果是以前,您一定会说我的不过我也知道,您一直都很温柔。”
“温柔”
“是的这是我从不动行光大人那里学到的。他说我很温柔可后来又说他很讨厌我我完全搞不明白。就算想要搞明白,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理解。”
“”
“就像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我一样。人生短短一瞬,比起您的生命,我是那样微不足道。不,我不该说这些话,不然您又会生气了”
“”
“不过,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吧。就算化作了人形,您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妨碍我的理解。虽然将所有的历史事件记录得一字不差,但我才是最不理解历史的人”
“没关系。”
我抱着玩偶,走近了他一点“能不能请您弯腰下来只是一会就一会。”
他弯下腰,我这才将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抱歉,我不应该和您说这些,但是”
将手放在胸口前
“只有今天,会觉得很寂寞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背像是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长义大人”
“该睡觉了。”
“说得也是”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睛完全睁不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铺上,脑袋很疼,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门被拉开,狐之助先走进了竹帘里面,竹帘外面站着压切长谷部。
“您终于醒了。”狐之助跑到我这边,小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太好了,终于退下去了。”
“我”我坐了起来。
“不许说话,快点吃药。我是说要完成任务,但更重要的是好好养病才是吧”狐之助坐了下来说。
“主上。”压切长谷部这才将装有药剂的碗递过来。
我看向了他,但他很快就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接过碗说。
“不,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压切长谷部低着头说,“我都知道。我已经喊了那家伙出阵战斗了,过不了几日,我们便向您辞行,前去修行。”
“那家伙”
我本还想问为什么,但狐之助正在瞪着我,所以我只能将碗里药一饮而尽。
“不动行光。”
“为什么”我把碗递还给压切长谷部。
“我不该不在您的身边,尤其是您重病在身时。”压切长谷部接过碗说,“我深感自责,这样的我,还不够强大,还无法胜任您给的任务,现在我和那家伙就去出阵作战,绝不给您添麻烦。”
压切长谷部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了。
“不动行光大人受罚了吗”我问。
“那种程度不算受罚,不用担心。”狐之助的小手拍了拍地面,“不过,您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您居然瞒着本丸剩下的人去万屋打工您以为您能做到一切吗为什么自己身体不舒服还要逞强去做那些事”
“让您担心了,非常抱歉。”
“就是啊,我今天一天都担心得不得了,还联系了那位大人来看您,原本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以及接下来的策略实战任务的完成,我们为您准备了医生”
“医生。”
“还有针管。”
“不要。”我看向了狐之助。
“拒绝是没用的。”狐之助拍了拍小手,“好了,大家都进来吧,审神者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不要。”我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浑身没力气。
就在这时,放在枕边的通讯器响了。
在狐之助不悦的目光中,我接通了通讯。
“摩西摩西你没事吧”k的声音明显比平时更为焦急了一些,“现在可是关键时期。”
“我没事。”
“嗓子哑成这样还说没事。总之,在任务还没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多休息,多喝水,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噫”
“怎么了”
“没什么。”
我的余光瞥向了捉着我手臂的人,细长的针管正扎在我的手臂上。
每次看到这个,我都会想起那只白色老鼠。
还有
那时无法感受,现在却无比真实的疼痛。这也很奇怪,明明我以前,一点也不怕疼。
“真是的上一次打针也是因为您勉强过度,也没有这么抗拒,为什么您这一次,这样抗拒”狐之助叹了口气,“唉我去送送他们,您躺下休息。”
“我说啊,你该不会是特别怕疼的那种吧”k的声音从通讯器那边传来。
“没那回事。”
“你也太犯规了,每次都能正中红心。”
“”
“说回这次政府放下来的任务,可能是风暴前的最后一次实战了。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通讯了。”
“我明白了。”
“真难得啊,终于能从你的话语里听出一点情绪来了。”
“是吗”
“嗯。”
“现在的话我应该说些什么”
“说喜欢我吗不可能啦,这样的话,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
“喜欢没关系,如果您想”
“比起我,你应该更喜欢那个人吧或者,更喜欢长义。”
“前辈吗长义大人吗我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我只是单相思。”
“痛苦吗”
“不,我很开心。”
“开心”
“真的。”
“抱歉。”
“不需要道歉,我甚至觉得这样就好,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快乐地喜欢一个人。虽然很想再见你一次”
“我现在就过来。”
通讯那边沉默了,但我后面听见了k的笑声。
“不行,只有这次不行。唉,早知道这招有用,我就天天和你通讯。”
“您”
“嗯”
“非常感谢您。”
“真是无可奈何啊。好不容易,你能感受到那些,我却不得不离开了。上次那样匆匆挂电话,真是对不起。”
“不,没关系。”
“我见过你最想见的那个人哦。”
“”
“嘘。她真是位了不起的母亲,比起那个女人我们的母亲,只是稍微有点羡慕你。不要担心,如果一切顺利,你最终会和她见面。”
“如果不顺利呢”
“不顺利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不要。”
“”
“我不要。请您活下来,否则,我不会遵守和您的约定。”
“你真没办法,但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对了,我记得你挺喜欢我这里的金平糖,如果有机会,我就再寄给你吧。”
“寄给我”
“是的。”
“谢谢您。”
“那,好好进行一个月后的实战吧。”
“好的。”
“再见。”
“再会。”
通讯断开了。我放下通讯器,抬头看到了那个从贺岁会上拿回来的人偶。它一直坐在柜子上,从那天被我拿回来,就没有再去过其他地方。
我勉强站了起来,伸手去够柜子上的那个人偶,最后将人偶放在了那只奇形怪状的兔子玩偶旁边。
“呜哇您怎么又起来了快点给我躺回去”狐之助在竹帘后跑过来大叫。
“是的。”
我将人偶和兔子玩偶放在了床铺旁边。
“好丑的玩偶。”狐之助走到我身边,戳着兔子玩偶说。
“这是我。”我也戳了戳兔子玩偶说。
“什么”
“然后,这是那位备前国大人。”我指着人偶说。
“完全弄反了好吧明明您更像人偶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狐之助急忙捂住了嘴巴。
“对了狐之助大人,拜托您将这个兔子玩偶送到那位备前国大人的本丸中去。”我拿起兔子玩偶说。
“诶现在”
“是的。”我向狐之助伏拜着说,“拜托您了。”
“不您完全不用这么做,既然是您的请求,我当然会去做。不过,您也要好好养病。”狐之助扯了兔子玩偶的耳朵说。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应仁之乱日语応仁の乱,
1467年1477年日本室町幕府时代的封建领主间的内乱,在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任期内幕府管领的细川胜元和山名持丰等守护大名之间发生争斗。
主要是幕府三管领中的细川胜元与四职中的山名持丰山名宗全等守护大名的争斗。其范围除九州等部分地方以外,战火遍及其他日本国土,动乱使日本进入将近一个世纪的战国时代。
应仁之乱开启了日本战国时代。战乱后,幕府将军、守护大名和庄园领主贵族的力量更加衰弱,日本历史进入新兴的战国大名互相混战的战国时代。
2室町幕府1336年1573年
名称源自于幕府设在京都的室町,又称足利幕府。由南北朝时代足利尊氏1336年建立幕府开始,结束于1573年织田信长废除将军足利义昭。1336年延元元年,建武三年足利尊氏在京都室町建立了武家政权。此后两个朝廷对立的南北朝时代。明德三年1392年闰十月,南朝的后龟山天皇还幸京都,向北朝的后小松天皇进行让国仪式,授予神器,实现两朝的合一。如此室町幕府成为支配全国的统一政权。
在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任期内应仁之乱与细川政元的政变之后,日本各地大名豪族互相征伐兼并土地,不再听从幕府号令,室町幕府势力衰弱。应仁之乱开始日本进入了举国混战的战国时代。虽然战乱持续,但内外通商繁盛,农业、工业技术也有所提高。1573年天正元年,第十五代将军足利义昭被织田信长驱逐出京师,室町时代结束。
3守护代
日本中世武家体制下,令制国“守护”的代理职。在战国时代“下克上”,幕府权威衰落、武家上层体制丧失约束力的背景下,许多守护大名家的重臣得以守护代名义揽权,实质掌控领国。在镰仓、室町两时代,各国守护常居于武家政权核心的幕府所在地,任国事务乃委由代官执行,故有守护代一职。守护代多由谱代等世袭重臣担任,他们可通过代行守护权限,将领国内的武士组织化,成为本身的权力基础。经过室町时代中期应仁之乱等武家上层内斗后,守护代实质掌控领国的现象尤为普遍。进入15、16世纪之交的战国乱世后,一些势力稳固的守护代甚至转型成为“战国大名”。
4织田信长少年隐忍,掌权后提出“天下布武”,一生都在征伐,面对即将统一全日本,追随20余年的光秀趁信长带了几十人休整时造反,一代枭雄信长慷慨赴死,最终陨落本能寺。在最后时刻,信长梦回初登尾张大名之时,面对败局已定的情况,一夜未眠,最后把握机会,身先士卒,突入敌阵,斩杀今川义元,意气风发,梦想着要统一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