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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我寄人间雪满头
    第二天傍晚,阿弩拎着一个包裹到了福广王府门口。

    守门的小厮忙去传话,不一会,九方凤就匆匆出来了。

    阿弩将包袱递给他,口齿清晰道,“军师,姑娘要奴婢跟你说,她今天一早就遣人给满城公主送了信。

    满城公主求了年掌印,拿到了对牌,你酉时末拿着对牌带人进宫就行了。

    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姑娘给你做的一对狐皮护膝,你不嫌弃就戴着玩”。

    九方凤接过包袱,惊喜问道,“二姑娘亲手给我做的护膝”

    阿弩的白眼几乎要甩到他脸上去,“怎么可能我们姑娘从小到大针都没拿过,怎么可能会做那东西

    护膝要的是暖和,谁做的有什么打紧难不成你还嫌弃”

    九方凤讨饶一拱手,“是九方多嘴了,阿弩姑娘恕罪,来,这个,阿弩姑娘拿起买零嘴儿”。

    阿弩见是个打磨得十分精巧的金花生,还缀了长长的流苏,欢喜接了谢了赏。

    九方凤转身去了外书房,当着霍延之的面打开了包袱,包袱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只大小一样的匣子。

    第一个里面装的是护膝,第二个装的是对牌,待到第三个,里面却是一叠厚厚的羊皮纸。

    饶是九方凤心智坚定,见了还忍不住兴奋得双手微颤。

    霍延之瞥了他一眼,拿起展开,果然是一幅皇宫堪舆图

    用的制图六体之法,各宫各殿画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距离大小都标得清楚明白。

    间以极细的红线标注各宫之间连通的下水道及出口,甚至连各宫住了哪些主子都有标注。

    九方凤双眼放光,“怪不得王爷说华二姑娘聪慧无双不行,我还得请二姑娘帮我画一张京城和一张大萧的堪舆图”

    霍延之伸手摸了摸那张墨迹尤新的羊皮纸,“随你,但下次不要这般急,她昨夜定然一夜都没睡”。

    九方凤嘻嘻一笑,“晓得啦晓得啦,晓得王爷你疼媳妇啦,九方下次一定注意”

    隔壁苏府,苏鲤立在佛堂外,扬着手,是一个准备敲门的姿势,手却久久没有落下。

    屋内,苏羡予缓缓将目光从面前的纸张上收了回来,看向墙上悬着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微扬着脸,冲他巧笑嫣然。

    “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鱼,他们竟然又将那肮脏的手段用到了华二姑娘身上

    你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他们竟还想借你算计于我

    苏鲤在外间听得真切,眼眶顿时就红了,卿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伊人已去,叔父为何还不能放下

    他怕苏羡予发觉,忙憋回眼中泪意,敲了敲门。

    苏羡予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纸上,上面是一道灯谜,下面写着三个字藿香蓟。

    字都认不全的华二姑娘猜出了星桥上最难的灯谜,连阿鲤和九方凤都猜不出的灯谜,而霍延之和九方凤明显心中有数

    “叔父”。

    苏鲤见苏羡予出来了,忙俯身行礼,苏羡予点点头。

    苏鲤觑了觑苏羡予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叔父,我暂时不想去国子监读书了”。

    苏羡予拧眉,“为何”

    “叔父,最近不肯好生吃饭,也不肯按时用药”。

    苏羡予恍了恍神,随即便是歉然,“最近事情多,往后不会了,你不必担心我”。

    苏鲤自是不会相信这样的敷衍话,垂目不答。

    苏羡予抬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阿鲤,放心,我会好生活着,至少也会等到你长大成人,有自保之力”。

    “叔父”

    苏羡予整理他头发的手落上他脸颊,这个孩子竟是一点都不像她,他都快记不住她的样子了

    正月十八,各衙门解封,新的一年,朝廷的任命也一一下来了,京中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几天,户部马尚书到底抵不住一直“闭门思过”,羞愧致仕。

    政和帝下令,原翰林掌院苏羡予领户部尚书职,入内阁

    京城哗然,三十六岁的阁老尚书

    由四品直接升任二品的阁老尚书

    大萧开国以来都没见过升得这么快的

    华平乐听了冷笑连连,这升迁速度说是没鬼都没人信

    就是不知道成了尚书、阁老的苏羡予晚上会不会梦到惨死的霍氏、连氏族人找他

    马尚书因着那样的原因请辞,自然没脸再留在京城,准备举家搬回老家。

    举家搬迁,要忙的事情自然很多,马老夫人第一件事便是下请帖请华大姑奶奶过府喝茶。

    华大姑奶奶盯着请帖半晌,冷声下令,“将请帖送去给世子”。

    自马莲娘之事后,华大姑奶奶便吩咐将外书房收拾了出来做宋学庄的起居之所。

    宋学庄接了请帖忙忙去了正院,气愤道,“马家落到今天的地步,现在请你去,肯定是想从我们身上剐下好处来,你不要去”

    “这是你欠马家的”。

    宋学庄见她神色平静,声音带上了几分惊惶,“你有长公主在后,不去,马家也奈何不了你”

    华大姑奶奶平静看着面色通红的宋学庄,忽地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当时祖母相中了宋学庄,也是征求了她的意见的

    她当时是怎么看中的这个外表光鲜,却愚蠢又毫无担当的男人的

    更可笑的是,她余生都要与这个男人死死地绑在一起

    “你送我去”。

    宋学庄想去牵她的手,见她伸手去端茶杯,又讪讪缩了回来,软语求道,“马家这时候请你肯定没好事,咱们可不能掉进他们的陷阱里去了”。

    华大姑奶奶实在不想与他多说,只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自去问父亲就是”。

    又叫丫鬟去抱了菱姐儿过来,拿着算盘教菱姐儿打。

    宋学庄讪讪站了一会,几次搭话,见华大姑奶奶只不理她,只好拿着请帖去寻昌平侯。

    昌平侯却说出了与华大姑奶奶一模一样的话,“你送你媳妇去一趟,礼备得厚一些”。

    宋学庄不敢置信,“父亲,马家明显不怀好意,我们为什么要去”

    昌平侯恨铁不成钢,“你还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你不去搞清楚他们到底怀着什么恶意,等着他们狗急跳墙,杀个两败俱伤吗”

    宋学庄噎住,半天憋出一句,“反正我不去,马家邀的是华氏,她去就是了”。

    昌平侯被他气了个仰倒,懒得同他多说,下了死令,“送你媳妇去,马家有什么招,看你媳妇行事”

    宋学庄只得不情不愿亲自送华大姑奶奶去了马家,接待他们的是马老夫人和马莲娘嫡亲的兄长马四爷。

    他原是在国子监读书,现在自然也读不成了。

    短短半年时间,马老夫人更见苍老,摆手免了华大姑奶奶二人的礼,“老身现在可不敢受世子夫人的礼了”。

    华大姑奶奶沉默福了福,落座。

    马老夫人锥子般的目光狠狠刮向宋学庄,宋学庄根本不敢与她对视,狼狈低下头去。

    马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看向华大姑奶奶,“世子夫人今日能来,可见是识大体的,与我那个孽障不同。

    马家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不敢多求,只求世子夫人抬抬手,请宁河长公主出面,叫我儿能补个外放的一府长官,不叫我马家就此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