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平安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华平乐嗔道,“那你也找个地方坐坐,傻乎乎站在树下面做什么渴了没要不要喝茶”
华平安,“”
偏心
二姐姐竟然就任由他这么污蔑自己,绝对是偏心
果然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儿往外拐
霍延之立即点头,还加了一句,“我也饿了,有没有吃的”
华平安,“”
这厮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二姐姐面前告状、卖乖的机会
眼看着华平乐当真要张罗着给霍延之弄吃的,华平乐安忍无可忍喊道,“我也饿了”
华平安咬住舌头,他都被霍延之气糊涂了
明明他要说的是,祖母要到了,只要饿不死就先忍着
他正要改口,几辆油壁香车已辘辘而来,宁河长公主等人一一下车。
华平安,“”
祖母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就不能慢上那么一步半步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清楚,就见霍延之看了过来,目光,十足的警惕。
他这是怕他跟他抢吃的
华平安一阵气短,这时华大姑奶奶和华平乐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他只得愤愤盯了霍延之一眼,放弃解释清楚的念头,憋屈地跟着上前见礼。
孟姜一下车就蹦到华平乐身边,挤开华平安,一叠声问道,“酒酒,好点了没还疼不疼
刚刚不是我没义气,丢下你走了,是阿鲤说我留在这没用,还碍事,不如去给你搬救兵。
我就跑去跟长公主告状了,还把长公主带来给你撑腰了”
苏鲤,“”
很好,果然不愧是你孟姜,一开口就把他给卖了。
华平安忍无可忍拍开一脸求表扬的孟姜,“走开,挡着我们给祖母行礼了”
哼,他不敢拍王爷,难道还不敢拍他孟姜吗
宁河长公主两步就走到了华平乐跟前,止住她行礼,拉起她受伤的手,喊了声“我苦命的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华平乐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包得堪比熊掌的手,又默默看了眼霍延之。
其实也就是手心扎了几块碎瓷片,不算什么大伤,霍延之却足足给她包了十几层纱布,看着恐怖而已。
她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是霍延之小题大做,干巴巴开口安慰道,“祖母,我没事,小伤”。
她还是不太习惯宁河长公主动不动就哭着喊她“我苦命的儿”。
宁河长公主更激动了,连声反问,“还小伤还小伤小伤包成这样
女儿家的手是第二张脸,别说伤成这样,就是多了点茧,割了道口子都是天大的事,关乎的是女儿家的脸面”
华平乐,“”
那要按祖母您这样说,我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茧子,爬落花峰时更不知道割出了多少道口子,女儿家的脸面早就没了。
孟姜立即声援,“就是就是酒酒你什么身份啊这整个京城论身份贵重,你绝对能排进前十名
别说是这样的伤了,就是不小心蹭破了点皮那也是天大的事”
华大姑奶奶通红的眼眶又泛起了湿意,勉强忍住了,伸手去扶宁河长公主,“祖母,我们进去说吧”。
宁河长公主猛地甩开她的搀扶,冷笑,“进去干什么我是来接酒酒的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么”
华大姑奶奶愣住,从小到大,祖母从未如此声色俱厉地训斥她,更别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
“出嫁从夫,自是事事桩桩以夫家为重,你小姑别说是让你给她剥虾,就是让你伺候她沐浴,你也得听着
你倒好,懒得连个虾都不愿剥,怨不得你小姑拿开水泼你
从小到大,我教你的妇言妇德你都学到了哪”
宋学庄和昌平侯夫人一愣之后,简直恨不得喊上一声“长公主贤明”
怪不得宁河长公主贤明远播京城内外,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昌平侯却惶恐上前半步俯身长揖,“长公主恕罪小女年幼不知轻重,待得她伤愈,老夫一定重罚”
宋学庄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忙解释道,“韫姐儿平日不是这样的,今天人多,二妹妹说话又”
他说到这忽地感觉到宁河长公主的目光看了过来,明明和平日看他的目光也没有什么不同,他却无端觉得头皮发麻,嘴边的话就再也吐不出去。
昌平侯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忙补救道,“韫姐儿实在是不知轻重”
宁河长公主摆手,“侯爷不必自揽罪责,这件事谁都怪不到。
怪只怪本宫这个孽障不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她妹妹。
说起来都是她父母命苦,死得早,本宫一个人将她拉扯长大,难免疏于管教,倒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华大姑奶奶听宁河长公主提起了故去的父母,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华平安也垂下眼,若是祖父和父亲还在,长姐和二姐姐绝不会受此欺辱,祖母也不必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们姐弟操心奔波。
昌平侯头皮一炸,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华家男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妇,却被他们如此欺辱,传出去,皇上不降罪,世人的口水也能淹死他们。
宋学庄忙也跪了下去,见昌平侯夫人站着不动,忙扯了扯她的裙摆。
昌平侯夫人刚刚被昌平侯吓住了,瞥了昌平侯一眼,不甘不愿跟着跪了下去。
他们这一跪,仆从仆妇们自然不敢站着,刷拉拉跪了一地,看上去蔚为壮观。
孟姜得意朝苏鲤一扬下巴,瞧,还是长公主镇得住场子吧
苏鲤,“”
完全不想看到那张得意的脸。
宁河长公主面色淡淡,“侯爷不必行此大礼,本宫没教好孙女儿,实在是对不住侯爷,更经不起侯爷如此大礼。
这就带这个孽障回去,教好后再送到宋府来,免得辱没了她祖父、父亲的英名”。
她说着扶着苏鲤的胳膊往回走,见华大姑奶奶兀自站在那默默流泪,厉声喝道,“还不走你是非得要人真得烫坏了你的脸,才肯回去好好学规矩”
华平乐扶着华大姑奶奶跟上,昌平侯忙要拦,孟姜皮笑肉不笑开口,“怎么
贵府三姑娘拿开水泼华大姑奶奶,侯爷这是又要拦长公主凤驾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昌平侯不敢再拦,也知道宁河长公主盛怒之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还不如等她气头过去,再缓缓图之,只得带着昌平侯夫人和宋学庄恭敬将宁河长公主一行送出了府。
到华府后,苏鲤拉走了还不想走的霍延之和孟姜,华平乐姐弟三人陪着宁河长公主回了椿华堂。
丫鬟奉上了热茶,宁河长公主摆手,“换瓜果来”。
现在一看见茶她就烦
华大姑奶奶正要说话,外头就通传说宋学庄亲自将菱姐儿送了过来,正在椿华堂外面等着。
宁河长公主扫了华大姑奶奶一眼,沉声吩咐,“安哥儿,将菱姐儿领进来,至于宋学庄,让他回去”。
华平安应着去了,华大姑奶奶更咽叫了声祖母,眼泪又涌了出来。
宁河长公主没理会,肃然看向华平乐,“酒酒,你可知错”
华平乐起身福了福,沉默。
华大姑奶奶忙也站了起来,急切开口,“祖母,与酒酒无关”
“你不要说话”
宁河长公主猛地一敲拐杖,“酒酒,你自己说,你错在哪儿”
华平乐默了默,开口,“错在抓住茶杯后,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掐死宋学韫。
宋学韫心思狠毒,放在长姐身边迟早是祸患。
我既几句话逼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真面目,就该抓住机会,受伤之后只要乖乖等着祖母来,祖母就有法子逼得昌平侯府将她远嫁。
甚至祖母心狠一点,逼得昌平侯府送她去做姑子也未必不可能。
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差点当场杀了她,有理变成无理,更是害得长姐在婆家无法自处”。
“你还不醒悟你还不醒悟”
宁河长公主气得直发抖,“我问问你,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就算你想整治她,甚至杀她,需要你亲自动手
就算你真的杀了她,甚至你杀了她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你又能得什么好
得个凶残嗜杀的好名声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从小就教你,你学到哪儿去了”
华平乐抬眸,有些茫然地看着宁河长公主,祖母,祖母竟不是怪她行事冲动,害了长姐么
宁河长公主看她那模样更是来气,手指头差点戳到了她脑门,“白长了一副聪明相,笨成这样
你是天上的月亮,她就是地上的萤火虫,你与她争什么风
你是那上好的瓷瓶儿,她就是那过街的老鼠,你拿自己去碰她,是不是傻的”
华平乐,“”
怎么觉得祖母说着说着味道就不对了
“天天就知道好勇斗狠,等你做了福广王妃,是不是府里的仆妇一不听话,你也亲自动手去掐死她们”
华平乐,“”
那倒也不会,今天宋学韫要不是对她早已视为亲人的华大姑奶奶下手,她不会愤怒到失去控制。
她生怕宁河长公主气出好歹来,忙乖乖认错,“祖母,我知道错了”。
不想宁河长公主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你哪次不是知道错了,然后再折腾个错上加错回来”
华平安刚抱着菱姐儿回来就听到宁河长公主在训华平乐,远远就喊道,“祖母福广王临走前特意交待了,让二姐姐早些回去歇着,伤才好得快。
而且,昌平侯府的大夫总不如咱们府上的好,还是让徐太医再给二姐姐瞧瞧,您要训二姐姐,还是等她伤好了再训”。
宁河长公主恍然,忙道,“对对对,我都气糊涂了,阿弩,快带你们姑娘回去,请徐太医再去看看。
这女儿家的手就是第二张脸面,可不能轻忽了,千万不能留疤”。
又对华大姑奶奶道,“你也跟着去,酒酒小,不知轻重的,你盯着她些”。
华大姑奶奶俯身应是,目光落到菱姐儿肥嫩嫩的小脸时,顿时一暗。
她敢肯定菱姐儿一定是昌平侯送来的,她的公公一直是个聪明人,知道她的软肋在哪。
女人么,孩子是永远的牵挂和牵绊,只要菱姐儿姓宋,她就永远脱离不了昌平侯府和宋学庄
华大姑奶奶带着菱姐儿在华府住了下来,华平乐乖乖在家养伤,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昌平侯府的事。
到了正月十五,萧明晴到底没能出宫和九方凤一起走谜锁星桥。
华平乐陪着霍延之一块看了灯,第二天就进了宫。
她带了一盏兔子灯,九方凤赢了两盏兔子灯,一盏送给她,一盏送给萧明晴。
萧明晴提着兔子灯高兴得直蹦,一叠声地问华平乐,“酒酒,酒酒,九方军师也是想娶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华平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笑。
过了正月,萧明昭便开始如常随洛太傅学书,华平安自也要进宫伴读。
萧明晴性子沉静了不少,竟时常去旁听,华平乐手上的伤好了,便也时常进宫陪着她一起。
如是几次后,华平乐就发现洛太傅竟然常夸萧明昭聪明颖悟。
与萧明时比起来,萧明昭的确算得上聪明。
与明显不是读书料的华平安,又或是与萧明昭另一个跳脱得根本静不下心来读书的伴读比,萧明昭也的确算得上聪明。
可,当年,除了她常被洛老太傅骂一点小聪明全部用去养孩子,就算是兄长也常被洛老太傅骂仗着一点小聪明轻浮轻狂,就算是苏羡予也还被洛太傅骂仗着一点小聪明不务正业
她和兄长、苏羡予,在洛太傅眼中都只是一点小聪明,只能说是比常人聪明一点的萧明昭竟得了洛太傅这般频繁的夸赞
华平乐只当没发觉,懒洋洋听着洛太傅板着脸讲着二十四史。
唔,洛太傅讲学的内容倒是半点没有掺水分,和当年给他们几个讲的大差不差
很快日子就进了三月,各地举子陆续赶到了京城。
华平乐惦记着阿鲤,便不再经常往宫里跑,约着霍延之、孟姜几人游湖踏青上街看热闹。
这段日子,苏鲤一直埋头苦读,除去洛府求学,几乎从不出门。
到入考场前一天,苏羡予亲自领着苏鲤去洛府拜谢教导之恩,待出了洛府,又对苏鲤道,“你寻个由头去见华二姑娘一面,邀她明日送你进考场”。
苏鲤已经十分习惯苏羡予对华平乐的另眼相待,恭敬应是。
他没有寻由头,直接去了华府求见,问华平乐道,“华二姑娘不是想要我中状元探的花么明儿去不去送我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