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除了细辛外,花满洲又对战了三个王府亲卫。
花满洲好像根本不知道疲惫,越打越来劲。
但他再怎么来劲,除了和细辛打了个平手外,打不过另外三个也是不争的事实。
孟姜看得浑身热血沸腾,程修远却觉得舌头都麻了。
福广最有潜力,最受戚谷丰器重的悍将花满洲,光论功夫,在福广王府的亲卫中只能和排在最后的细辛打个平手,这是什么概念
能有这样一支亲卫队的福广王又到底厉害成什么样子
眼看着花满洲被王府的几个亲卫按着满地打后,狗腿地跑来为霍延之倒茶递水,还满脸的骄傲,程修远只觉自己的脸也麻了。
花满洲这是放弃了一万兵将,换来了一百王府亲卫的指挥位子。
现在又直接从指挥的位子掉到了普通亲卫,还掉得心甘情愿,与有荣焉。
当时,孟姜说也想来给福广王做亲卫,他还觉得他脑子坏了。
现在,突然就觉得孟姜根本不配呢
程修远转眼看向九方凤,“刚刚军师说当归是因为功夫最厉害才当上了王爷的贴身亲卫,那细辛呢”
如果细辛武功是亲卫中最弱的,又是凭的什么当上了王爷的贴身亲卫
九方凤徐徐一笑,“你猜”
程修远,“”
他果然还是该回家好好读书,凭他现在,不要说军师了,在福广王府连个账房先生都不一定能当上
痛定思痛的程修远暗暗决定在福广王府用过午饭后,就立即回家发奋读书。
就算中不了状元,至少也要考个二甲进士吧
不然等孟姜都有资格做王爷的亲卫了,他连个账房先生都混不上
一行人正要移步,忽有洛府的仆从急急赶至,来不及行礼便喊道,“姑娘,圣旨到了,老夫人让您赶紧回府接旨”。
洛兮瑶莫名,“我,接旨”
圣旨到了自该是祖父接旨,祖母和她若是在家,自然该一起恭迎。
但她都出外做客了,怎会特意叫她回去接旨
那仆从气喘吁吁点头,“是,老夫人让姑娘快些”。
洛兮瑶不悦蹙眉,她最是不喜这些俗事,“是什么事”
仆从摇头,“老夫人没说,只说叫姑娘快些,不要耽误”。
华平乐见她兀自懵懂,忍不住提醒道,“洛姑娘,既然特意叫你回去,定是圣旨与你有关,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洛兮瑶更加莫名,“怎么会与我有关”
是啊,圣旨怎么会与她一个闺中弱女有关
除非是洛老太傅有功于社稷,恩荫于她。
可自从萧明昭夭折后,洛老太傅就一直闭门不出,没听说立了什么大功。
政和帝也不像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突然恩赏洛老太傅的人,那会是什么事
华平乐将洛兮瑶拉到一边,正要说话,就听洛兮瑶肃然开口训道,“华二姑娘,女子当端庄娴静,你若是有话跟我说,开口即可,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华平乐,“”
洛姑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放松对她的教导训诫,比当年的洛老太傅认真多了
“是这样,不如你想想,最近你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特别是关于你的”
“特别的事关于我的”
洛兮瑶蹙眉想了一会,“祖母为我定下的未婚夫突然重病,算命的说是我命格太贵重,所以他们家退了亲事,算不算”
洛家订亲本就未大张旗鼓,退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洛家自然更不会张扬。
那位进士郎已经外放,消息也不会传到京城来,是以京中竟是从未有人说起过。
华平乐想到一个可能,面色顿时就变了。
洛兮瑶却只当她是心生忌惮,立即道,“你不用担心,我说话算数,就算退了亲事,也绝不会与你争抢苏尚书”。
华平乐勉强笑了笑,“你有能耐抢就是,谁还怕了你不成圣旨可不能耽误,你快回去吧”。
洛兮瑶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算了,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华二姑娘自然会知道。
洛兮瑶和仆从走后,众人移步往花厅而去。
华平乐给霍延之和九方凤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落在了最后面。
华平乐待落下一段距离后,开口道,“刚刚洛兮瑶跟我说,那个与她订亲的进士郎突然病重。
相士说是因为她命格太过贵重,那进士郎便退了亲,刚刚,只怕是皇上要封她为后”
九方凤皱眉,“说不通啊,如果皇帝要封洛姑娘为后,当初洛姑娘进宫选秀,直接留下来就是,折腾这一大圈是为什么”
华平乐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圣旨已经到了洛府,阻止是来不及了”。
霍延之亦是皱眉,“皇帝真的要迎娶洛姑娘为继后”
华平乐沉重点头,“多半是了,我听说洛兮瑶进宫选秀时,洛老太傅亲自去向皇上陈情,说不愿唯一的孙女入宫,后来又拜托苏羡予和皇上提了一声。
按理说,皇上就算不给洛老太傅面子,总要给苏羡予几分面子的。
而且他还将孟姜的八姐姐留下了,多半是许了皇后之位。
否则孟老首辅定然也不愿孙女入宫的,难道是我猜错了”
霍延之牵起她的手捏了捏,“一会消息就能送过来,如果皇帝真的要迎娶洛兮瑶为后,洛老太傅又不愿意,我们想办法替他挡了就是”。
“皇上要立后,你怎么挡”
霍延之立即道,“就算挡不住,将洛太傅祖孙三人悄悄送到落花峰底,叫皇帝一辈子找不到,我还是能做到的”。
华平乐,“”
果然不愧是你霍延之会想出来的法子
九方凤笑道,“二姑娘不必担心,九方夜观星象,洛姑娘命格虽贵重,却非凤命之身,绝当不成什么继后的”。
华平乐,“”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会“夜观星象”的神棍,到时候装神弄鬼一番吓得皇帝不敢再立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霍延之牵着她加快步子,“别多费神,我们先去吃东西”。
华平乐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他们一顿饭尚未吃完,消息就传开了,政和帝下旨,册封洛兮瑶为继后,不日大婚。
孟姜手中拿着的瓷勺啪地掉落到面前的瓷碗中,溅起的汤汁洒了他满手满脸。
他却根本顾不上,愣愣重复,“不日,大婚”
洛姐姐做了皇后,那八姐姐呢
八姐姐难道要做妾
做妾
呵呵
孟十茫然看了看那传信的亲卫,又看看孟姜,眼圈顿时就红了。
八姐姐,他们都说要做皇后的八姐姐,是要一辈子都做个妾妃了吗
孟姜腾地跳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我先走了,十妹妹,我们走”。
华平乐立即道,“我陪你们一起”。
程修远也站了起来,“华姑娘,我陪孟兄”。
华平乐摆手,“我去,你留下吃过再走”。
她说着不等程修远反对,拉着孟十的手腕,跟上孟姜,三两步就出了花厅。
阿弩甩着帕子跟后面喊,“姑娘,你还没擦嘴啊被孟老首辅看到了,肯定会训你的”
程修远,“”
华二姑娘还是如此讲义气,呵呵
华平乐没敢让孟姜骑马,陪他坐马车一路赶去了孟府。
孟姜一路沉默,下车时却突然道,“酒酒,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华平乐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点点头,目送着他和孟十进了府门,这才让辛夷赶着车回转。
政和帝要迎娶洛兮瑶为后的原因并不难猜。
洛老太傅虽已退出朝堂多年,对朝堂仕林的影响力却不见削减。
他娶了洛兮瑶不但可以表明他不忘老臣之功,还可以收拢天下读书人之心。
而孟家,孟家出自山东曲阜,百年世家,根深叶茂。
孟老首辅任首辅已近十年,门生故旧遍布朝堂,如今小皇子又放在孟贤妃身边抚养。
孟贤妃是个精干厉害的,要是再封了皇后,待他西去,只怕孟家又会是第二个霍家。
政和帝定是起了忌惮之心,索性抬一个与她身份名望相当的洛兮瑶压她一压。
洛兮瑶性子简单不知世事,占个正宫的名头,正好与执掌宫务,抚养皇子,落了实惠,却没有正宫之位的孟贤妃相互制衡。
还可令孟家忌惮洛老太傅,不再仰望洛老太傅如先贤圣人,数全其美。
这一切说到底也不过就“帝王心术”四字,却恶心了两个家族,将两个少女的一生葬送在寂寂深宫之中。
就像当年,那个帝王的所谓“帝王心术”葬送了她霍氏、连氏三族的性命
孟姜和孟十回府后,直奔孟老首辅和孟老夫人的院子,里面一片祥和,丫鬟婆子都像以前一般笑着向他们问好。
两人直接奔向孟老夫人起居的正屋次间,那里,孟老夫人正在和孟三夫人说话。
两人神色都十分平静,除了孟三夫人眼眶微微发红外,根本看不出端倪。
孟姜喃喃叫了声祖母,孟十扑进孟三夫人怀里,更咽开口,“三婶,八姐姐她”
孟家长房和二房都不在京中,只留下了无心仕途的孟三老爷一房人在京中孝顺二老。
孟贤妃是长房嫡女,孟十则是二房嫡女,因着到了说亲的年纪才被送到京城,交给孟三夫人教养。
孟三夫人只得一个孟姜,膝下连个庶女都没有。
孟贤妃端庄娴雅,孟十娇俏活泼,她爱得什么似的,比待亲女儿还上心。
因此,孟贤妃和孟十都十分亲近她。
孟三夫人伸手抚着她耸动的背部,低低嘘了一声,“你们祖父传信回来了,中宫多年空置,现在皇上要立后,那是好事,万不可轻浮”。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当初八丫头进宫选秀时,皇上的确暗示过要立她为后,但毕竟没有明说。
就算明说了,只要圣旨一天未下,那就做不得准。
父亲说得对,他们以为皇上金口玉牙,定然说话算话,那是他们轻浮了。
孟姜不忿,“当初明明”
孟三夫人神色一厉,“小九你闭嘴你是要害死你八姐姐”
身为妾妃,觊觎中宫之位,那就是大不敬
孟姜不敢再说,神色却更加愤然。
孟老夫人伸手将他搂进怀里,“乖儿,你娘说得对,可不能胡乱说话”。
孟姜哪里能忍得住,低声吼道。“当时我就说八姐姐漂亮又能干,就是嫁给福广王也是够的
皇上都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了,别说是做皇后了,就是做太后也没什么好做的”
孟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不许胡说”
她又何尝想花朵般的孙女儿进宫,嫁给个快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
只皇上既下了令留下八丫头,又岂有她想不想的余地
孟老夫人语气转厉,“好了,这件事没有你们操心的余地
这段时间该玩,玩,该吃,吃,千万别露出异常,更不许满嘴浑说,给你们八姐姐招祸,听到了没有”
孟姜和孟十鲜见孟老夫人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不敢再说,忙都恭声应下。
洛府中,洛老夫人目送着传旨的大太监出了院门,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往前栽去。
洛老太傅一直在注意她的情况,生怕她受不住,见她栽倒忙伸手扶住,淡淡开口,“老夫人欢喜狠了,快扶老夫人进去歇着”。
洛老太傅自从先孝鼎帝亲赏的大宅子搬出来后,将丫鬟婢仆遣散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忠诚稳重的。
因着洛老夫人突然晕倒的慌乱,被洛老太傅一句话就压了下去。
丫鬟婆子有条不紊地将洛老夫人送回了房间,又去请府里荣养的太医。
太医已在洛府待了十多年,诊了脉后,含蓄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大喜大悲都是大忌。
我去开点药,老夫人醒来后,按时服用”。
洛老太傅点头,待太医和婢仆退出去后,忽地开口对洛兮瑶道,“将你在宫中与皇上见面时的情况再与我说一遍,从你去东宫开始说”。
洛兮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将当时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洛太傅第一次问她时,她怕洛太傅因为她收了苏羡予曾经临摹过的画不喜,所以隐去了王妙儿赠画一节,便也就隐去了王妙儿赠簪子一节。
这次回答洛太傅的问话时,也照旧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