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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姑姑
    苏羡予的话有点绕口,年鱼却是听懂了,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就不是她亲生的

    所以,她看着满城受辱无动于衷。

    所以,她被苏羡予一诱惑,就亲自杀了萧明昭

    不需要的,他不需要她如此的

    灭族之仇是他的,不是她的

    她却总是如此,妄图用那被人几句话一骗就上当的脑子和柔弱的肩膀为他担起来

    蠢

    蠢死了

    年鱼双眼通红,努力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恶狠狠瞪向苏羡予,“那你呢你怂恿着皇贵妃去做那样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羡予长长叹了一声,忽地后退一步俯身长揖,“师兄何必以如此恶意揣测于我

    师兄于我乃是同门,于阿鱼乃是嫡亲的表兄,羡予欲救至亲,又何谈什么目的”

    年鱼冷笑,“我不信”

    苏羡予立直身子,拂了拂衣袖,“萧明昭死了,萧明时废了,戚谷丰造反,连十二现身。

    师兄算一算,哪一桩不于师兄大业有益师兄为何不信”

    年鱼悚然心惊,“戚谷丰造反也是你安排的”

    阿鱼说他只是通风报信,难道竟还不止

    “噢,那倒不是,戚谷丰早有反心,一直私下筹划,不敢轻易动作。

    我只不过是提前派人去通风报信,告诉他,皇上准备将谋杀萧明昭的罪名安到戚美人头上,拿他开刀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年鱼却觉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切身体会到了华平乐在面对苏羡予时的恐惧战栗之感。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可要算对每个人的心思,算准每个时机,又谈何容易

    而要让所有人、所有事都按着他的谋算走,又需要的是怎样的心术、计谋、手段和能耐

    年鱼心中警铃大作,这样一个人,似敌似友,目的不明,实在危险至极

    “叔父叔父”

    年鱼的思绪戛然而止,看向快步而来的苏鲤。

    小小少年跑得急了,额头微微见了汗,一双俊秀的眼越发的亮,仿佛有星子掉落其中,恍然就是当年霍瑛双眼晶亮抬头看着他的模样。

    苏羡予迎上两步,“阿鲤怎么了”

    苏鲤两步奔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去看年鱼,喘着气道,“噢,没事,八姑说远远看到你和年掌印打起来了”。

    苏羡予没好气笑骂,“什么八姑远远看见,是你特意遣了八姑在远处猫着,盯着我们的动静,好随时跟你通风报信吧怎么这么怕我们打起来”

    苏鲤嘿嘿一笑,“叔父你和年掌印说好话了么”

    “差不多了”。

    “那我送年掌印出去吧刚刚华二姑娘命人送信给我,说你既然回来,我就该得空了,邀我去华府用晚食”。

    “邀你”

    苏鲤兴奋下没发觉不对劲,连连点头,“嗯我从福广回来后还没见过华二姑娘呢”

    苏羡予,“”

    他从福广回来也还没见过她

    年鱼努力平复着翻滚的情绪,冷嘲道,“对你没听错人家华二姑娘只邀请了苏小状元,可没邀请你苏大尚书”

    苏鲤这才反应过来,忙努力为自家叔父找面子,“叔父刚回来,肯定事务缠身,不得空的。

    如果叔父能抽得出来时间,华二姑娘肯定极欢迎的。

    华二姑娘还邀请了福广王、九方军师、孟姜、修远和沈七公子,还有孟十姑娘和钱姑娘,说”

    苏鲤戛然止住声音,华平乐说是要为他接风洗尘,只这却是不好说的。

    于是,他舌头硬生生打了个转,“说人越多越热闹,掌印若是愿意赏光,华二姑娘肯定也极欢迎的”。

    “福广王、九方军师、孟姜、修远和沈七,还有孟十姑娘和钱姑娘”。

    年鱼一个一个地数着,皮笑肉不笑,“哪个不是青春年少

    本座和苏尚书这般的老人家倒是不好去凑热闹的,苏尚书,你说是也不是”

    苏羡予已经恢复了平日清冷出尘的模样,不咸不淡道,“如果我没记错,掌印贵庚已近五十。

    苏某却只三十余,却是不敢同掌印平起平坐,自称老人家的,阿鲤,代我送掌印他老人家出去”。

    苏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向年鱼,目光一遍遍扫过他的脸,年近五十

    连表叔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三十吧

    年鱼被他看得一阵阵心堵,正要反击,苏羡予却已振袖走远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苏鲤一眼,“看什么看你叔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本座才没那么老”

    苏鲤虚心求教,“那掌印今年贵庚”

    姑姑在世的话,今年也有三十五六了,年掌印既是姑姑的表哥,肯定比姑姑大。

    姑父说他年近五十或许夸张了些,但肯定也不会空口说白话,年掌印定是已经过了四十了,只不知道具体多少。

    年鱼眯眼打量了他一眼,冷笑,“苏小状元,本座听说你十六岁就高中状元,可是比你叔父当年还胜了一筹呢”

    苏鲤,“”

    差点忘了自己也是谎报年龄的一员了

    苏鲤去了华府,被孟姜几人起哄,硬灌了不少酒,当晚便留在了华府。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苏鲤十分惭愧,忙忙梳洗妥当。

    不想刚出门就看见华平乐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和霍延之、八姑、阿弩玩叶子牌。

    苏鲤,“”

    姑姑每次都会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华平乐见苏鲤出来了,高兴招呼,“阿鲤你醒了,正好把阿弩换了,笨死了,这么多天了,连牌都认不全”

    苏鲤,“”

    原来,他还要陪打。

    华平乐吩咐阿弩将温着的蜜水端给苏鲤,笑道,“你昨夜多喝了几杯,现在约莫也是不想吃东西的,索性等一会,直接用午食”。

    苏鲤惭愧道,“昨天忘记叮嘱八姑叫我一声了,实在失礼”。

    华平乐不在意一笑,“有什么好失礼的,拿这当自己家。

    来,过来,我教你打牌,王爷和八姑都笨得要命,教到现在还会打错牌”。

    霍延之淡淡提醒道,“宁河说她打了一辈子牌,有时候也还是会打错牌”。

    华平乐,“祖母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

    霍延之,“你是说宁河老糊涂了”

    华平乐,“滚”

    苏鲤忍笑,见她兴致勃勃,便认真跟她学,又道,“我记得修远因为常陪程老夫人打牌,打得挺好”。

    “那哪天叫他来打牌,还有谁会”

    苏鲤便装作不在意道,“叔父说他少时常和霍大公子陪霍夫人打牌,应当也是会的”。

    华平乐摸牌的动作微顿,母亲,竟是喜欢打牌的

    她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了,她那时候身体弱,听不得嘈杂的声音,多半也是听不了叶子牌的声音的,所以母亲从不会在她回家时打。

    而且,她从头到尾也没回过几次家,见过母亲多少面

    霍延之开口道,“贵夫人贵女喜欢的东西就没有表哥不会的”。

    苏鲤大感兴趣,“不会吧难道他连描眉梳髻都会”

    霍延之点头,“他曾说过可以为阿鱼梳一年的发式不重样”。

    苏鲤,“”

    父亲天天学头发怎么梳,叶子牌怎么打,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阿弩咋舌,“那么厉害姑娘的梳头嬷嬷只会一百零八种,还说是京中最厉害的梳头嬷嬷呢

    那他会画多少种眉不会也能画一年不重样吧”

    霍延之摇头,“这个不知道,他说可以为妹妹梳发,画眉却只能为娘子画,我没见过”。

    阿弩忽地就生出一股愁绪来,叹气,“呀,霍大公子还没娶娘子就死了,可不是浑身画眉的本事都没了用武之地”

    随着她的叹气声,八姑嘶哑的声音响起,“公子,大人谴了温先生来说,公子不要在华府逗留过久,早日回翰林院当差,勿引人口舌”。

    苏鲤回过神来,点头,“我晚上便回府,明天就去翰林院点卯”。

    华平乐也回过神来,见霍延之还想说,瞪了他一眼,“打牌话多”

    还有伺候的人在,阿鲤也在,什么霍大公子、霍夫人,不该提的。

    霍延之抿了抿唇,咽下嘴边的话。

    不一会,宁河长公主遣人来叫他们去用午食。

    华平乐便说下午再打,起身往外走。

    霍延之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现在可不可以说话了”

    华平乐,“说”。

    霍延之背起双手,咳了咳,目光看向远方,“我在学描眉,很快就能学会了”。

    华平乐,“”

    原来今天话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

    华平乐想象了一下,霍延之执着眉笔仔细地为她描眉,末了叫上一声娘子的画面,硬生生地把自己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些。

    霍延之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知道她肯定不是高兴的意思,紧绷的俊脸顿时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来,“酒酒”

    华平乐又往后退了几步,搓了搓胳膊上起立的鸡皮疙瘩,“王爷,描眉梳发,那是才子佳人干的事儿,咱们不用学的”。

    霍延之,“”

    酒酒是佳人,这一点毋庸置疑,结果她却说他们不用学才子佳人,明显就是在说他不是才子

    阿弩立即点头声援自己的主子,“是啊是啊,王爷,你有那个时间学描眉,不如学学怎么挣钱啊

    姑娘小时候打断了一个参军少爷的腿,赔了一百两银子。

    将军就说了,咱们姑娘日后的夫君要么就得会打架,要么就得会挣钱”。

    阿弩说着猛地一握拳,振奋道,“王爷你已经很会打架了,如果再会挣钱就更好了”

    霍延之,“”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毕竟会挣钱比当才子要简单多了。

    “那,你看,我要找个什么差事才算会挣钱”

    霍延之不耻下问,阿弩毫不迟疑,“当然是开武馆招徒弟了

    王爷你想,这世上谁不是靠自己最厉害的本事吃饭

    苏小状元会读书,就读书考个状元做大官,好挣钱。

    王爷你会打架,打人挣不了钱,还要赔钱,但是可以教人打人啊肯定挣钱

    你要是招徒弟,首先就收个五万银子的拜师费,再每年收个一万两万的束脩。

    不说别人,咱们小郡王现在也在习武,肯定第一个就要去拜师”

    霍延之迟疑看了看华平乐,“收安哥儿的拜师费,会不会不太好”

    阿弩嘿了一声,“那有什么不好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是小舅子”

    霍延之想了想,认真点头,“我回去问问九方军师”。

    华平乐,“”

    突然就觉得,不但她的手帕交,连她的未婚夫都跟她的贴身大丫鬟更配一点

    苏鲤忍笑道,“如果王爷真的开馆收徒,华小郡王第一个去,阿鲤第二个便要去。

    估摸着第三个去的便是孟姜,轻轻松松二十万银子便到手了。

    王爷回去好生跟九方军师商议,王爷在兵部领的职,俸禄实在是太低了些”。

    霍延之,“本王还有封地”

    苏鲤咳了咳,“有封地那是祖上荫蔽,与会挣钱可不一样”。

    霍延之,“”

    要是阿鲤来拜师,他一定让他当小师弟,最小的那个小师弟见谁都要叫上一声师兄

    众人皆聚在椿华堂用了午食,又陪宁河长公主说了会话,方出了椿华堂。

    华大姑奶奶带菱姐儿回去歇午觉,华平安一听他们要去打牌,忙忙地溜走了。

    华平乐几人便依旧回了客院,进了花厅,打发走伺候的人。

    苏鲤吩咐八姑去盯着外头,迫不及待和华平乐说起了温楚被掳一事的前因后果。

    华平乐虽早有猜测,真正听他证实,还是心情翻滚。

    苏羡予既做出将温楚和戚谷丰次子送到连十二手中,以帮年鱼摆脱“连氏余孽”身份的事,那她之前的猜测应当也是真的

    那个安排金氏和“脚生六趾”谣言的人就是苏羡予,只有在福广经营多年的他才有那么大的能耐,才有那个机会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布置

    而他的动机

    华平乐挑眉,努力做出一副戏谑的模样来,“哟,苏大尚书突发慈悲,怎么帮起年掌印来了”

    苏鲤小心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见她没反对,才握住她的手,忐忑叫了声姑姑。

    少年小心翼翼的一声“姑姑”让华平乐勉强装出来的戏谑模样瞬间破功,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她这是默认了

    她终于肯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苏鲤惊喜下语速便快了起来,“姑姑,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也知道中间有许多事情说不通。

    可这桩桩件件,难道还不能证明,叔父对姑姑,对王爷,对我,甚至对霍家、连家都没有恶意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叔父不肯和我说,但我相信,叔父一定没有害父亲和霍家。

    而叔父这么多年能一直手握重权,也一定有隐情

    姑姑,叔父他肯定有苦衷的”

    华平乐双眼通红,面色和声音却十分冷静,“那他为什么不敢同你说他那什么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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