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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0章第180章
    “或许, 有什么误会。”

    黎恪不是不相信姜遗光会对兰姑出手。只是……姜遗光虽心思冷淡,不通人情, 该动手时绝不手软, 可他并非好杀戮之人,若真到了非杀兰姑不可的地步,定会一击毙命, 绝不给她逃脱机会。

    要么,那不是善多,为恶鬼假扮。

    要么,姜遗光另有隐情, 才故意击伤兰姑让她逃脱。

    还有最糟糕的一种可能——姜遗光被厉鬼控制心神,故意伤了兰姑让她碰见自己等人, 好让他们离心。

    不过……黎恪看了眼兰姑。

    她已经昏迷了, 一张长满绒毛的脸仍能见其焦灼不安,好似在梦中也深受死亡威胁。

    她的确快死了。

    这一击看似留手, 却又没完全留手, 他们没有药、没有大夫, 难以逃出偌大王宫寻会医术之人,再这么拖下去, 兰姑必死无疑。

    如果是前者,那厉鬼为什么会让兰姑逃脱?就是为了让她心生怀疑?如果是后者,善多又有什么隐情?

    况且,王宫离这儿何其远, 兰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真如她所说,几大国都不过是分裂开的画?她从画外重新跌进了画中?

    他们是画中人,那这画又出自谁之手?

    照她所说,姜遗光已经脱离了这画么?

    本以为见到毛虫国的王就能解开疑惑, 可谁知,他们现在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疑云中。

    九公子同样陷入深思。

    如果他们都只是在一幅画中,有些事就能说通了。

    黎三娘未必真的怪姜遗光,但她不能赌这件事一定是虚假。入镜后,她已见识过太多曾经自己深信绝不可能发生的事,自己坚定不会背叛的友人背后出卖,她认定的叛徒忽然又良心发现给自己传消息……

    即便她再怎么相信姜遗光,也不可能完全毫无保留地相信对方。她不过是用自己的态度告诉黎恪和九公子,他们遇见“姜遗光”时,务必警惕罢了。

    几人沉默地在废弃砖石间穿行,向王宫去。

    忽地,趴在黎恪背上的黎三娘轻声对黎恪道:“小心。”

    九公子也听见了,状似无意地微微侧头。

    黎三娘在黎恪耳边低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九公子侧耳去听,渐渐的,他也听到了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听上去只有一个人。

    是谁?

    凌烛?秦素问?还是景麒?或是别的活下来的入镜人?

    不,不对。

    好像脚步声增加了。

    三人心照不宣地各自对视一眼,待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忽地,猛一拐弯,几人各自藏进了塌下墙壁巨大的裂缝中。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人快走几步跟上去,匆匆忙忙拐过路口,却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跟着的人不见了?

    “糟糕,估计他们发现躲起来了。”秦素问有些焦急,四处张望,“他们躲哪儿去了?”

    “这附近墙塌了,能藏人的地方很多,大家各自找找。”景麒说。

    话音刚落,他脖子上便挨了一手刃,大力之下晕厥过去。

    黎三娘从他身后的砖石中忽然冒出,一掌劈晕了对方。那头,九公子也几乎在同时制住了凌烛,黎恪站在秦素问身后,搭住她的肩。

    “误会误会,不要动手。”凌烛忙道,“三娘,是我,你总还记得我吧?”

    “刚才情况紧急,我才和你分开,但我没害过你。”凌烛自知不是姬钺对手,立刻认输。

    黎三娘看他两眼,没说话。

    凌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假,但不意味着黎三娘就要为了恩情忽略对方一些明显的举动。

    九公子可不信:“误会?你们在后面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路?能有什么误会?”

    秦素问连忙说:“真是误会,我们也是有了些消息才往这边来,我们三个碰上后,发现你们就在前头,想重进王宫,这才想问问几位能不能同行。”

    九公子厉声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凌烛道:“我们方才跑到了宫殿外,发现了一枚很大很大的脚印。”

    这个说法和黎三娘的描述对上了,黎恪与九公子不动声色对视一眼,问道:“什么脚印?”

    “一枚很大很大的脚印,分不清是什么人的,实在太大了,不少逃出城外的飞禽走兽都全被那脚印踩死,而看那脚印的方向,正是往宫里走,我们才想着来看看。”

    “相信我们吧,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大家都是入镜人,都要活下去,不到不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又怎么会对你们动手?”凌烛冷静道,又对三娘说软话,“三娘,你也不必怨我,我只问在,那个时候若你与我对调,你会不会丢下我?”

    黎三娘斜他一眼:“我没有怪过你。”

    九公子盯着凌烛,只见他面上一派真诚,不似作伪,这才松开他:“你最好没骗我们。”

    黎恪同样松开制住秦素问的手,后者忙不迭跑开,来到景麒身边,把他推醒。

    凌烛松口气:“自然,相逢即是缘,不如一起走?”

    九公子点点头,也露出和善微笑:“方才是误会,凌小兄弟不要见怪,我们也怕了有歹人作恶。”

    他对凌烛和秦素问还算放心,前者不是蠢人,后者有心没胆,可景麒就不一样,他的胞弟才死不久,谁知道他会不会迁怒到自己等人身上?

    迁怒才是最不讲道理的,即便不是他们的错,依旧要被记恨。

    可景麒看上去没有一点异常。

    他没有记恨,没有疯狂,除了话更少以外,什么也没说。

    去中心宫殿的人又增加了三个,方才不愉快过后,凌烛大大方方地问他们往王宫中走的原因。

    这事儿不必瞒,他们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多几个人一起想,或许能有新思路。况且凌烛也是小有名气的入镜人,在姜遗光之前,他才是最年轻的那位。

    那三人听了,也跟着陷入沉思。

    “我们似乎忽视了一点……”凌烛冷静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得罪诸位,可我还是要问——”

    “如果我猜的不错,收鬼人,就在诸位中,对吗?”

    尾音刚落,方才和缓下的气氛立刻又变得剑拔弩张。

    黎恪脸上的笑容还在,眼神却在转瞬间冷下。

    九公子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眼:“你为什么这么问?”

    凌烛道:“不必这么看我,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收鬼之人真在你们之中,我也敌不过你们。”

    他的自贬把秦素问和景麒也一块儿包括进去了:“就算我们三人合力,也敌不过九公子你一个,我是不会自讨苦吃的,况且如果我真想暗害你们,就不会问出口。”

    九公子微微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是凭什么猜的?”

    凌烛道:“自然是因为我们不同的境遇。”

    “这场死劫和以往格外不同,没有遇见诡异,反而多为人祸。我自以为入镜以来境遇算得上凄惨,可和你们比起来,我却发现自己实在幸运至极,完好地活到现在。”

    “景兄和秦姑娘也是如此,即便受了些折辱,到底还是活下来了,没有受伤。唯有小景兄弟……但我事后去想,他实在是有些不巧,如果他那时能躲开,现在恐怕也和我们在一块儿。”

    “这其中固然有我们渡劫次数比不上诸位的原因,可姜遗光呢?他才多少重?他总不会是例外吧?”

    他言下之意,几人境遇和他们相比更显凄惨,实在很难不引人怀疑。

    “而且……我猜,那人恐怕不是九公子您吧?”凌烛道,“您其他四人比起来,又要好些。”

    九公子听出了他暗含之意。

    他在暗示自己不必过于保护其他四人,他还没死心。

    姜遗光不知所踪,非死即伤,黎恪和兰姑伤得不轻,武功最高强的黎三娘没了双腿,只有自己能顶上。

    其他两人又哪里会不明白?

    黎三娘反而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凌烛小小地刺他们一句后,问:“我不知收鬼人是谁,我只想问,那鬼生前执念为何?他的幻境为什么如此特殊?他到底想要什么?诸位何不从这方面入手?”

    九公子依旧不承认:“不管你信不信,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想知道。”

    “如果真的是我们,我们早就想明白出去了,还轮不到你在这儿问本公子。”他的反击毫不客气。

    凌烛道:“我不过多嘴几句,若有哪里冒犯,还请见谅,只是,我在这镜中困了近一个月,实在想出去。”

    “若收鬼人真在我们之中,不妨好好想想——”

    “人与兽地位对换,又分出个许多城,一城压着一城,这城中飞禽走兽大小也不一样,可唯有人不变,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玄机?”

    “这画又有什么隐情?我们在画中,那作画之人,是否也在一张他不知道的画中?以此类推,到底有多少城?多少画?”

    一直没怎么说话黎三娘沉声道:“凌小兄弟,你可以停一停了,听我一句。”

    原先还要回话的九公子和黎恪都停下了,想知道黎三娘要说什么。就连一直死气沉沉的景麒也抬眼看过来。

    “你问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明确地告诉你们一件事——”

    黎三娘趴在黎恪肩头,缓缓开口。

    “因为死劫正在混乱,并且……它不想要我们死,它只想玩弄我们。”

    她说的话叫所有人都愣了愣。

    “何意?”

    黎恪也道:“以往恶灵同样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不一样……第十重后的死劫,再不像以前那般有迹可循,你完全想不到幕后恶灵到底想要做什么,正如这回,我想不出,这幅画是什么缘故。”

    “既然只是一幅画,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把我们全部抹去,他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在前期饱受折磨?我原以为他是用那个王的消息诱骗我们来到第一城,再一网打尽,可知道这不过是一幅画后,我就改了主意。”

    “它把我们逼上绝路,安排姜遗光救了我们,再由姜遗光送出的消息,让我们陷入内斗。”

    “它想要什么?”黎三娘嗤笑一声,“它并不亲自对我们动手,你猜猜,它想要的是让我们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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