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珰,叮,噔。
妇幼科医院站到了。
乘客下车时请注意列车与站台间的空隙,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右侧车门下车。
张鹏飞和刘小沙等人从未觉得地铁报站的声音如此美妙。
哪怕在这昏暗的车厢里,这报站的声音诡异而扭曲,但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籁之音。
因为这个意味着,刚才那恐怖的一站终于过去了。
然而此刻,车厢内唯一的灯却灭了
黑暗如同一张陈旧腐朽的幕布,密不透风地罩住车厢,更令人害怕的是,车内还有一个诡异却肢体僵硬的孕妇,一个裂开红唇浑身是血正微笑着看着他们的纸人,以及一个坐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呜呜声,眼神呆滞的瘸子。
这三个没一个是正常的。
用眼睛看着他们,就能时刻防备着。
但如果灯灭了
好在灯灭的时间持续的很短,几乎是两秒后,昏暗的车灯再次亮了起来,发出电流不稳的滋滋声。
但孕妇却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出现在了苏摇铃面前。
她弯着腰,一张脸正好对着苏摇铃,死死盯着她
近了看,女人的皮肤不只是白,更像是尸体的颜色,青灰里透着黑,嘴巴鲜艳如血,双眼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女人身上仿佛尸臭一般的气味。
苏摇铃面无表情jg。
女人
两人就这么尴尬而沉默地对视了一会。
见苏摇铃还是没有反应,女人便站直了身体,僵硬地移动着走到了车门前,而此刻地铁刚刚停下来,车门嘎吱一声打开。
车门外,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更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女人却站在车门前,脑袋扭了一百八十度,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下一刻,她的头就会被扭下来一般
她最后看了几眼一眼,仿佛在问,真的不和自己一起下车吗
她都把头扭到背后了,谁还敢和她在这一站下车啊
刘小沙和张鹏飞等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继续保持这个诡异的姿势往前走,走出车厢后,她站在原地,身体渐渐转了过来,头一动不动保持着盯住他们的姿势。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朝着几人笑着,随后提起左手,缓缓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她的裙子随着阴冷的风微微飘起,又落下,那一瞬间,完全看不出这个年轻的女人是一个孕妇。
叮叮叮叮
在急促的铃声里,车门再次关上。
几人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虽然角落那个纸做的乘务员依然很渗人,但这个孕妇看起来更恐怖,如同行走的尸体一般,她下车后,众人的压力小了不少。
地铁继续开始在隧道里向前轰隆地奔跑,广播也再次响了起来。
车厢内请保持安静,请勿打扰其他乘客,
下一站,市公安局站,请下车的乘客拿好车票,提前到右侧车门处等候下车。
这个站点,听起来就比什么妇幼科医院正常多了,而且充满了正气。
乘车时,请各位乘客认真遵守乘客守则,乘车特殊条款为,当听到哭声时,不要理会,立刻躲避,直到哭声消失为止,请确保自己和发出哭声的东西不呆在一节车厢内超过一分钟。
行车时长为十五分钟。
虽然不知道新的特殊条款是什么意思,但这一次给了时间,不至于像是上一站和孕妇同车时那么难熬。
扛过十五分钟,听起来似乎不是太困难的事。
江陵忽然说,“不对。”
张鹏飞被他吓了一跳。
但随后他想起来,禁止和乘客搭讪,似乎是上一站的规定了。
反应过来能说话后,张鹏飞霹雳吧啦地说了一大串,“哎呀妈呀,憋死我了这到底是是什么鬼地铁啊,刚才那个孕妇又是什么还有,瘸子他是不是疯了谁能解释解释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刘小沙不耐烦“你话怎么那么多呢闭嘴。”
张鹏飞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你的小弟吗你也太无情了”
刘小沙看着坐在地上没有声响,却面容可怖,双眼呆滞的瘸子。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这儿可没有什么大哥小弟,只有死人和活人”
宋桂转过头,发现路寥寥的双手攥握在一起,似乎在流血,她惊道,“寥寥,你怎么了”
路寥寥一下把双手藏到身后,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没事的,是我刚才太害怕了,没发现自己因为太害怕,把手掌掐出了伤口。”
张鹏飞闻言立刻关切道,“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不,不用了,不用了,真的,真的不用了。”
路寥寥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苏摇铃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那几句话,有必要重复那么多次吗
其他人以为她是太害怕以至于精神有些不太稳定,况且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
宋桂担忧道,“寥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好朋友,我会帮你的。”
路寥寥摇摇头。
她并不信任宋桂,如果有一个人能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拿走自己的车票,那宋桂是最有可能的。
她也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自己又瘦又漂亮,宋桂却长得有点胖,又不会打扮,她留在自己身边,就像是一个对照组一样,成绩也不如自己,如果是因为多年积压的对自己的嫉妒
路寥寥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说不定自己的车票就是宋桂偷走的,她,她想害死自己
宋桂有些失望“好吧,”
她在失望什么她是不是早就想要我死了
路寥寥忽然抓住宋桂,问“你的车票还在吗一定要保存好啊。”
宋桂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放心吧,我肯定不会随便乱扔的。”
“你们别吵了,先让江陵说,什么不对”
刘小沙忽然想起来,他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抓重点还是可以的,刚才江陵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在理会车厢里各说各话的几人,而是皱着眉想着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江陵靠着墙,抬头看向几人,“刚才那个孕妇走的时候,肚子没有隆起,而且比一开始在车厢上的时候动作更加僵硬,也没有在说过话。”
“你,你想说什么”
刘小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白了。
“她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尸体人偶,而操控这个人偶的东西却不在她身上了”
江陵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虽然下一站是市公安局站,但是别忘了,第一站其实是市二中站,我们这一站,才是真正的从妇幼科医院站开出的地铁。”
“刚才列车到站时,女人下车前,是有一瞬间短暂的黑暗的,那个时候谁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人是下车了,但是她肚子里的东西,真的下车了吗”
联想到这一站的奇怪广播内容,哭声,还有上一站尖锐的婴儿哭声。
难道,那东西真的没下车
江陵的话音刚落,车内灯光全灭,又一次陷入黑暗
而这一次,车灯没有再次亮起。
冰冷老旧的车厢内一片漆黑。
众人耳边列车运营发出的轰响声格外清晰,如同蛰伏的流着口涎的怪物发出的兴奋吼声它时刻准备着将车里的众人变成自己的美餐,并且已经迫不及待了。
唰唰唰
“什么,什么声音”宋桂颤声问道。
那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并且,几人闻到了诡异的臭味,和刚才女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似乎是血和尸体的味道。
车厢里只有他们几个人,那个纸人的动静不是这个声音,唯一可能的就是女人肚子里的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竟然出现了昏黄的隧道灯,但由于地铁的行驶速度很快,所以外面的隧道灯的照明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三秒钟。
就在这两三秒内,众人看清了那在地上缓缓朝着他们爬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但却能依稀看出人形的怪物。
整体足有成年人头部那么大,它的头部很大,朝着众人抬起头的时候,两只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占据了或许能被称为“脸”的大部分地方。
而在它的身下,流着大滩的发黑血迹,一点点蔓延到众人脚下。
忽然,它张开嘴巴,在车内再次恢复黑暗的瞬间,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扭曲而尖锐的哭声
这是女人肚子里的婴儿
这一波精神冲击让张鹏飞等人呆在原地,浑身冰冷,无法动弹,而此时,刘小沙却看到一直稳稳坐着座椅,似乎真的只是来搭乘地铁的苏摇铃
主动站起来了
然后,她选了纸人的方向,飞快冲了过去,打开通往前车车厢的车厢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这节车厢内。
自始至终,旁边的乘务员连动都没动。
刘小沙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这逃命的操作也过于熟练了吧
江陵比她好一点,跑路之前还提醒一声,“别忘了这站的规则,别和这东西呆在一个车厢里”
随后,他也越过地上的鬼婴,冲向苏摇铃离开的方向。
刘小沙身体比脑子转得快,立刻跟了上去。
而剩下的人在犹豫的时候,鬼婴已经哭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露出连着的带血的脐带或者说,它全身都带着血,整个跟刚从颜料罐子里捞出来似的,仿佛外皮还没长好。
它爬着的时候跳过去还好,这站起来了,还张开双臂朝着几个人奔过来,谁也不敢再冲了。
好在地铁前后都有车厢,既然车门不是锁死的
张鹏飞抓住路寥寥,终于回过神来,“快跑”
宋桂跟在两人身后,也往后跑。
果然车门没有锁上,只要一拉就能开。
前面两人进入车厢后,宋桂也跑了进去。
此刻,外面又一次出现了隧道灯,为众人了短暂的照明。
后面是一个空车厢,没有乘客,没有血,只是依然破败,张鹏飞还是觉得不安全,拉着人又往前冲了一个车厢,随后转过身,将门关住。
他还不放心,脱下自己的衣服,将门栓打了个结,守在门口。
宋桂和路寥寥,则躲在他的身后,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哭声。
哭声离他们不是很近,应该是没有追过来。
墙上刻着数字,他们现在在5号车厢,也就是说,他们上车的那节车厢是3号车厢。
宋桂说,“原来这个地铁内部还有车门,是为了让我们躲避这个怪物”
路寥寥祈祷“希望它不要过来追我们。”
张鹏飞双手依然紧紧拉着门把手“放心,有我守在这里我们一定没事的”
就这样,宋桂,路寥寥和张鹏飞三人躲在后面的5号车厢,而江陵和刘小沙通过车厢门之后,早就等在2号车厢的苏摇铃立刻关上了门。
随后,她看向刘小沙“把衣服脱了。”
刘小沙“什么”
这是免费章节能发生的剧情吗
江陵说“外套。”
刘小沙“啊”
虽然茫然,但他还是照做了,随后,江陵伸手拿到刘小沙的外套,扭城一股“绳子”,拴住了车门把手。
这是双开的车门,虽然出现在地铁上有点奇怪,但只要门把手拴在一起,就打不开门。
江陵穿的是白衬衣,没有外套,苏摇铃虽然也有外套
为什么她自己的外套不用,要他的
换做平时,刘小沙早就发脾气了,但现在苏摇铃和江陵两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可不敢得罪两人。
车厢的隔音效果一般,紧隔着一道门,和一个不太结实的结,刘小沙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那凄厉的婴儿哭声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更是让人浑身发冷。
刘小沙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我们不往远点跑吗那鬼东西就在隔壁车厢,万一要是冲过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话说回来,它哭的声音也太惨了,好像挺可怜的”
这凄厉的哭声,似乎是被活活剥去了皮肤,又或者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一般。
苏摇铃说,“嘘,听。”
江陵原本就很安静,刘小沙被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开口了。
车厢里很安静,安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的一举一动。
那凄厉的哭声依然在继续。
但是随后,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别哭了,别害怕,呜呜”
那声音似乎在安慰婴儿,刘小沙甚至能想象地出来那个画面一个人抱着浑身是血的“肉团”,如同母亲般摇晃着哄着它。
那个声音,即便是再不正常,刘小沙也听了出来
那是瘸子的声音。
“别哭别哭,呜呜,呜呜”
“饿了刚才我看到有几只羊,我去抓来给你做肉汤吧”
“别哭了,别哭了,真可怜那这个给你吃吧”
嘎嗒,嘎嗒,
是咀嚼的声音。
刘小沙无法想象隔壁有什么东西能给一个婴儿吃,而且还吃出这种嘎嘣脆的声音,婴儿不是喝奶的吗
但显然,这不是重点。
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等等,瘸子这小子嘴巴不是被缝起来了吗”
苏摇铃和江陵都没说话。
但是三人已经知道了答案。
除非
他撕开了那些缝住自己嘴巴的密密麻麻的带血的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