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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剑魔
    神域教连夜启程回去神域宫,这座地上地下均有修造的宫殿就在郦城城外的郦山。

    简直像是在与武林盟叫板,毕竟武林盟的府邸天誉台也是在郦城,不过一个在城中,一个在山里。

    教内的三门门主都有各自的据点,如果不是教主召见,很少会来本宫。

    这次应炼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他还需要秦鼎帮助他冲破身上的穴道。

    虽然凌驰的空残点穴法没有领悟到精髓,只是照葫芦画瓢那般,也还是让应炼吃了些苦头。

    “怎么,内力还被封了一大半,遇到游行高僧了”

    宽敞奢华的马车内,秦鼎饶有兴致地给应炼查看。

    应炼脱得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在身上,背对着我俩,还是满不在乎地笑。

    “倒也不是,这是少主那位宝贝小师弟自己在空残点穴法的基础上悟出来的。”

    “难怪有些不伦不类,高僧可是收那小子当徒弟了”

    我淡淡地说道“没有,是因为师弟吃过这个亏,他自己悟出来的。”

    秦鼎眼睛一亮,“嚯,那小子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我不由地笑出声,“当然了,爹娘那么厉害,他自己也很努力,他是如今苍山派天资最高的弟子。”

    “现在可不是你师弟了哦,少主既然如此念念不忘,回头就把他抓来教中不就行了,反正他那么喜欢你。”

    应炼侧过脸,眼里幽幽的光芒闪动着妖艳的光,又开始给我灌迷魂汤。

    一巴掌拍他在他肌肉匀称的背上,我端起架子,“管好你自己,小狐狸,再这么妖言惑众,我就”

    “你就怎样弄死我那我现在就扬起脖子给你杀咯。”

    看他这无赖的样子,秦鼎也只是对我苦笑。多少要让这小子长点记性,我苍山孤狼整人岂非浪得虚名

    于是我默不作声地点了应炼的笑穴,这一路上都是少年止不住的笑声。

    大概没想到我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应炼捂着腹部笑个不停,秦鼎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扭头看窗外夜色。

    “啊,今天月亮也挺圆。”

    应炼还想自己解穴,可他刚刚才解开空残点穴法,现在气力不济,体内真气没能平顺,一下子还不能冲破穴道。

    我托着腮,看着他抖啊抖,“好玩吗”

    “哈哈哈哈你”

    “这是少主对你的爱,好好品尝。”

    这一路上偶尔欺负一下应炼还是很能打发时间的,第四天的傍晚,我们进了郦山。

    落日黄昏之际,我看到巍峨气派的神域宫,嘴巴都没合拢过。走南闯北这几年,也算开了不少眼界,但真正的魔教本宫还是头一回见。

    看来三门门主千姿的玉山比起神域本宫还是差远了。

    宫殿金碧辉煌,为首的玄铁大门很是有威慑力,左右两旁把守的教众也有十人,各个持刀拿枪,神色凛然。

    地面上的行宫依山傍河,随着陡峭的山势坐落分布,周遭的地势与建筑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就是自然本身孕育而出的宫殿。

    别说苍山派了,就是武林盟的天誉台也比不上。

    “喜欢吗,闺女。”

    自豪地一甩袖袍指着这片地,秦鼎还挺了挺腰板。

    我非常爽快地点头“喜欢。”

    “哈哈哈哈哈,还以为你会说比不上你苍山派呢”

    “那我还是不能昧着良心的,我门派清幽雅静,适合清修,这里虽然也是在山中,但富丽堂皇、奢华铺张,我还以为是哪个土皇帝。”

    “哈哈哈江湖中的皇帝嘛,快,和大伯进去看看。”

    “既然教主与少主要去逛,我就先退下了。”

    显然对风景腻了,应炼随意作揖就要走,我一把拎住他的衣领。

    “你在这里还有住处”

    “自然,每个门主都有,不过少主无所谓啊,想睡哪里睡哪里,今夜来我日月殿也行。我洗干净等你”

    若是在遇见凌驰之前认识应炼,我搞不好真的会和他裹成一堆,成为欧阳好口中的姘头关系。

    一想到欧阳好,我可算是想到还有楚山孤他们的事,也不知道那次风暴后,他们怎么样了。

    放走应炼,我看向在一旁看戏的秦鼎。

    “大伯,能派人去找找我二师兄他们吗在去东海冰川岛的海上遇上过风暴,也有一阵子了。”

    “当然行,闺女既然开口了。”

    “多谢大伯”

    “和我客气什么,以后这教众迟早都归你调度。”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我早就不在意是不是有坑等着我跳了,毕竟在行动上,秦鼎真的对我很不错。

    再问他是不是居心叵测,实在没意思,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只能爬上去了。

    秦鼎带着我去游逛宫内,从一进门开始,先是将教主的行宫给我清楚地介绍了。

    像是恨不得我明天就搬进去,他就能功成身退那般。

    “大伯,我有几个伯母。”一边逛一边记着路线图,我随口问了一句。

    “没数,反正你见到了就喊姐姐,住在这宫里的有三个”

    “”

    “闺女我跟你说,越是有本事的高手越能拥有更多,不管是名利财宝武学还是女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应付这么多伯母不累吗”

    “没有管理教众累,大伯我啊,只想当个闲云野鹤的浪子,都是你爹闹得。”

    “”

    我看出秦鼎是真的很想撂担子了。

    他说明天下午带我去见亲爹,让我今晚好好歇息。十多个侍女早已将少主的寝殿给收拾出来,还要伺候我沐浴更衣。

    我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觉得享受了,看来我真的挺适合神域教的土壤。

    很明显,秦鼎已经钦定我为下任教主,并且将这件事广而告之,宫内上下的人都对我恭敬有加。

    山鬼被关在郦山旁边的背阴山谷中,这里不是交通要塞,除了樵夫猎人几乎无人过。

    当这个被重重锁链束缚着四肢的男人抬起头时,我看见了一张瘦削阴郁的苍白面孔。

    原来我与他的骨相真的有几分相似,不出声的时候,最为相像。

    男人眉骨凸出,鼻梁高耸,只是眼窝深陷,像是瘦得脱相了,而那双黑色眼睛,是平静无波的。

    那双眼睛里是一种空洞,没有内容可让你去揣摩的虚无,只对视一眼,就会被这种无底洞似的眼睛给刺得毛骨悚然。

    仿佛在注视深海。

    他甚至没有散发杀意,只是安静地坐着,站在他的对面,也会感到腿软。

    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刻就会身首异处。

    那柄九幽剑插在巨石之中,好似很久没有拔出过,落日的余晖静静流淌过剑身,如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

    武艺登峰造极后使得山鬼感到空虚,一种没有意义的虚无,那是杀再多人都不能填补的。

    如果还有什么能激起他一丝的兴趣,那可能就是我这个素未蒙面的便宜女儿。

    “坐。”

    他的喉结动了动,发出了低哑紧绷的声音。像是经常不怎么说话,一开口喉咙就黏上了那般含糊。

    撩开衣摆,我克制着那种想要跑的冲动在他面前坐下。

    这个距离,足够他一掌击毙我。

    “你居然还活着,还被沈顾知收养了。”

    “我师父比你更像一个父亲。”

    “哈哈哈哈哈”

    山鬼耸动着肩膀笑了起来,锁在四肢的铁链随着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杀了你师父心爱的师妹,他还能抚养你成人。”

    听到这句嘲讽至极的笑声时,我好似被一剑捅了胸膛,气息整个乱掉,扑过去揪住了眼前人的衣襟。

    “你什么意思”

    “不过多杀几个,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好奇,就去问你的师父,呵呵呵”

    手指用力攥住他的衣衫,我从暴怒的边缘逐渐平息下来。

    他在故意激我,他明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还要故意推我一把,想看我挣扎或者丑态毕露。

    这足以说明,山鬼不是目空一切,我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深深吸气将这份涌动的情绪给压制,我松开了手,我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只要他想,不出三十招,我就会死。

    缓缓坐回石块上,我目光冷静地望着这个男人,尽管内心不能平息,我也要面对他。

    “山鬼,你不想知道我娘离开你之后的事情吗。”

    “死人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我想知道你和娘的事。”

    “那不重要。”

    “不重要么,那你为什么找我,现在知道我是你的种,你就放心了是吗,认为我娘终究是没有背离你。”

    被我问得怔住,山鬼哑然,他阴郁的神色像是在告诉我,他尚且还有一丝良知。

    或许还是相同的血脉在作祟,让他打开了话匣子。

    山鬼与我娘并非寻常人那样相知相许,我娘是被强迫的。他受伤在山洞内休养,我娘帮同村的老人找丢失的小羊去了山里。

    娘救了山鬼,然后被他玷污。

    山鬼说他本来想杀了我娘,可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他醒来时,发现对方拥着他,毫无防备,比婴儿还脆弱。

    可能是怀抱太温暖了。

    这份动摇让他没能用剑刺穿娘的心脏。

    他在娘的背上用剑划出了一个鬼头血痕,然后就离开,从此再未过问娘的生死,甚至一度忘记这么一回事。

    二十年前,山鬼在与狂海妖刀比试过后,双方均有负伤。

    当时的武林盟主与秦鼎得到消息,便去埋伏,随后联合出手,将山鬼秘密关押。

    这件事武林中人并不知。

    所以剑魔才会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原来他早就被囚禁。

    当年的盟主并非季盟主,前代盟主主张永绝后患,但作为哥哥的秦鼎保下了山鬼,代价便是永远的囚禁。

    事实上,作为正道魁首是不容许这么大个祸害活着的。

    只不过前代盟主不想轻易得罪神域教,加之秦鼎承诺会辅佐继任盟主之人,处理掉反对者,这才暗自达成交易。

    山鬼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药物镇压,但他的武功并未减弱,相反,这些积累与沉淀,让他突破自身,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他可以自己离开山谷,却选择了一直待在这里。

    要问为什么,是因为他已经强到难逢敌手,比如我站在他面前,他就知道用几招能将我打败。

    为了缓解大师姐中的毒,而频繁消耗真气的狂海妖刀也不能再伤到山鬼。

    这些年来,狂海妖刀是在消耗,而山鬼已然突破自我。

    如今的凌七虞加上秦鼎与季盟主,说不定才能与山鬼一战。

    这是一种站在山巅睥睨天下的空虚,我不断地从山鬼的身上感受到这种能吞吃人心的情绪,无边无际,像是不能靠岸的船。

    山鬼说他准备死了,不过在自绝经脉之前,忽的想起了自己有过一个女人。

    于是他告诉给了秦鼎。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但是我娘早就死了,意外的是留下了一个我。

    得知了这些过往,我坐在山鬼的面前想了很久,他对我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他本身也是情感匮乏的。

    可是我娘,就是喜欢上这样不可捉摸的无底洞了。

    她在病榻上时,不住地对我说,如果有机会可以去找我爹,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侠士。

    乡野村妇不懂太多,只觉得拿着剑,受着伤就应该是大侠,而不是魔头。

    山鬼说自己强迫了我娘,可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我娘提起他时,眼里是有光的。

    我娘喜欢他,她并非被强迫,是自愿的。

    我对于山鬼没有更多的父女之情,只是有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怀,因为这让我想起了娘。

    山鬼将九幽剑给了我,还有他毕生所学的心法与招式。

    用着这份至高武学去祸害苍生也好,一统江湖也罢,他都没所谓。

    九幽剑的剑鞘早已不知所踪,但也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出鞘必见血,从巨石中拔出后,它便安静地在我掌中沉睡。

    剑身折射出我的眉眼,仿佛它也睁开眼与我默默相望。

    比起名剑藏柳,这把九幽竟是与我相性更好,仿佛只能为我所用。

    我问他。

    “这个世上没有值得你活下去的事物了吗。”

    “呵呵。”

    “你还记得我娘的名字吗。”

    山鬼的神情中有了一丝凝思,他有些不确定地,颤巍巍地吐露出三个字。

    “怀心巧。”

    是的,这是我娘的名字,一个字都没有错。

    “我叫怀莲,莲花的莲,也是娘取的名字。”

    “哦。”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叫吗。”

    “”

    “因为你当时在我娘背上刻下的鬼头形状很奇怪,姥姥说像一朵莲花。”

    我看到山鬼的表情抽搐了一瞬,他深邃空洞的眼里泛起一抹浅光。

    我不知道山鬼到底对我娘报以什么感情,但如果我娘知道对方还记得她的名字,在九泉之下也会露出笑容吧。

    山鬼在见了我以后的第二天自断经脉而死,就很草率。

    我甚至没能说服自己叫他一声爹,事实上,他也不稀罕吧。

    当然,对于秦鼎来说,他觉得自家弟弟突破剑术极限后,就没什么想活的了,哪天死都很正常。

    总是站在平地上的人如何能理解高峰之上的风景。

    山鬼火化以后的骨灰我保存了一小瓶,其余的我都撒了,运气好的话,他那点灰说不定能翻山越岭,先去到我娘的坟前。

    没飞过去也没关系,毕竟我手中这一瓶,以后也会葬在我娘坟旁。

    不是为了山鬼,而是为了我娘。

    或许在二十年前被囚禁时,风头无两的剑魔就应该死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自我了断。

    我和秦鼎站在撒骨灰的山崖,整整杵了一天,从日出到日落。

    秦鼎说他看守了半辈子这个麻烦弟弟,忽然解脱了,还有些不适应。

    神域教座下的三门护教日益壮大,这对本教来说有利有弊,毕竟很有可能门主们不服管教而另起炉灶。

    如果教内分崩离析,这对整个江湖都没好处。

    玉山山主与日月神君已经翅膀硬了,医魔又是个骑墙派。

    这些年秦鼎一边稳教内各方势力,一边照看着山鬼,还要分心去辅佐季盟主,已然是分身乏术。

    他抱怨着说,自己都没空和老婆们玩了。

    是啊,早年他是多么爱玩,传闻他把雷鸣公的老婆都玩了,所以才被人家用绝招打啊。

    雷鸣公比秦鼎大一二十岁,就算是多年前,秦鼎正值二十出头,那人家的老婆也有三四十了。

    到处拈花惹草,怪不得说是风流浪荡,甚至现在还在鼓励我把应炼、凌驰都收入囊中。

    反正应炼也不太听话,是个到处捣乱的祸害,能用感情拴住他也是好事一桩,能够让他死心塌地地为神域做贡献。

    听到秦鼎这么说,我脑子转得飞快,不禁问道。

    “玉山山主千姿,和大伯你有没有过一段。”

    “小千是最懂我,也是学我学得最像的。她如今男宠无数,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

    作为侄女来说,我不该落井下石,但作为女人来讲,我觉得千姿干得漂亮。

    从背阴谷的山崖回到寝殿,我看着兵器架上的九幽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着谁。

    是我娘,还是这个才见一面就着急寻死的不能理解的爹,还是被我坑了一把的凌驰,还是师父

    有个好消息是我二师兄他们平安回到中原了,这也算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吧。

    我掌握了三门六堂九分舵的组织架构后,让秦鼎发出神域令牌,让所有分管掌权者在下月初一来宫内集合,汇报近三年的分支情况。

    一来是让我们彼此认认脸,二来也是让我尽快熟悉教内各个领域。

    我还派了探子去打听关于师父曾经的事。

    今日晌午,看守玄铁门的首领说苍山派沈掌门求见。

    原本还在书房被秦鼎带着处理教务的我停下了笔,笔尖墨汁落在纸上晕开,暴露出我的心慌。

    秦鼎拿过我手中的笔,笑问道“闺女,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问,“还有谁”

    首领如实说道“沈掌门与他一个小徒弟,狂海妖刀的儿子。”

    这下好了,两个都是我想见又不太敢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