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宁嬷嬷见过骗子,苏太君跟季氏商议了一番,遂将宁嬷嬷调去白微身边服侍,并交代她好生擦亮眼睛,若有一天看见那个骗子又来接近白微,当即就得喊开,叫人来捉住骗子。
宁嬷嬷应下,当晚和千琴并绿荷提及,叹息道“这年头,骗子怎么长成那样啊想着要叫人捉他,竟先行不忍心起来。”
千琴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亏得姑娘去了夏家一趟,揭了真相,若不然,下回见着人,只怕会被哄骗。”
绿荷道“那骗子还遗下一件华衣,度着有意为之,下回见面,正好提及要拿回衣裳,趁机跟姑娘回府,出双入对,引人误会,过后就”
她猜测一番,跟着念一声佛,又叹息道“京城的骗子太俊俏了”
隔两天,杜枕之和白微正式退了亲。
退亲的事传扬出去,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哎,白微虽则是侯府千金,又长得美貌,但年幼丧母,没人教导规矩,总归有些不如人意的地儿,这不,就被退亲了。”
“你有所不知,她被退亲不是因为没规矩,是因为杜公子和表妹有私情。”
“她不是挺傲,见着我们也不亲和么这下好了,成了老姑娘 ,只怕以后要在深闺中痛哭一生。”
这些不好的话儿自然传了几句到苏太君耳中,她差点被气病。
白微却像个没事儿一样,这一天早起,禀了季氏,带着千琴和绿荷出门,去拜访手帕交罗云芝。
罗云芝听得白微来了,忙忙亲迎出去,两人在廊下相遇,打了一个照面,不由同时“哟”一声道“你竟比之前还要漂亮”
两人携手进内室说话。
白微了解到,罗云芝这个小寡妇,日子果然过得十分滋润。
自打夫婿亡故,父兄心中内疚,不时贴补她,护得风雨不透,她过继了一个小娃儿,请了三个奶娘带,自己每日定时逗弄一下,余者时间侍花弄草,舞剑调脂,弹琴读书,间中探亲访友,上香游玩,日子过得太逍遥。
罗云芝自听闻白微被退亲的事,当下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白微叹息道“祖父和父亲为了此事,日夜不安,好像我不嫁人,就是十恶不赦。他们这两日且又商议着,似乎想把我许给夏表哥。但夏表哥在江南未归,我们一面也没有见过哪谁知道他是不是心中也有一个表妹。”
她说着,想起那个冒充夏表哥的骗子,又跟罗云芝嘀咕了几句道“那个骗子,当真风度翩翩,若他就是夏表哥,倒也可以考虑一二,但”
她自己摇摇头,贴到罗云芝耳边说了几句话。
罗云芝一听,瞪大眼睛,隔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你呀你呀,这也能想出来我当初是父亲做主,迫于无奈才嫁的,你这是”
白微一摊手,“事实证明,你这样子反过得好呀”
罗云芝点头承认,“那是,我不用侍候翁姑,每日里爱睡到几点就几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自己管家抓银子,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没一个人敢置词。娃儿也不用自己生,过继了一个,交给奶娘带着。待他大了,娶了媳妇儿,我就当起威严婆婆,作威作福到老。”
白微羡慕极了,“嗷”一声叫起来,“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摇了摇罗云芝的手臂,“哪里还有受伤活不到半年的副将啊倒是给我介绍一个。”
罗云芝“嘘”一声,看看帘外,见丫鬟们站得远,便回看白微,压低声音道“还真有一个,不过不知道他能活多久。”
“这人叫石勇,本是我亡夫的结拜兄弟,今年二十二岁,父母双亡,凭着一股勇武,升到副将,如今在我父亲跟前办事”
罗云芝又趋近一些,“据闻,他身上有好几处旧伤,比我亡夫伤得还重,按照常理,也是活不长的。但他自己似乎不这样认为,每日里精神抖擞。就最近,正在请媒人,想要说一门亲事。”
白微一听来了兴趣,“长得如何识字吗性格凶悍吗”
罗云芝抿唇一笑,“虽是一个大老粗,长得还挺俊,据闻自己能写书信,性格么,对着兵士一副严肃样子,对着女人,却有些局促。”
白微一听,抚掌道“好,就他了。”
两人当即商议起来,要如何接近石勇,让他自己起意,并且有勇气去侯府提亲。
白微道“只要他走出提亲这一步,我就到祖母和父亲跟前说我是边关长大的,最是欣赏这些武将,也只有和武将在一道,心下才安定,请他们充了婚事。”
罗云芝拍掌道“好,既然如此,我明儿就回一趟娘家,设着法子买通石勇身边的人,定叫他”
白微在罗云芝家中,直消磨到傍晚时分,方才告辞。
当晚,宋南风禀到御前,把自己当时能听到的话,一一说了。
齐洛天一听,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嗬,这厢才和杜枕之退了亲,就想去嫁一个叫石勇的人。
他心下生气,气着气着,眼眶又泛红了。
宋南风半晌没有听到声音,悄悄抬头瞥一眼,这一瞥心下暗吃惊,啊,陛下怎么一副受人欺负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迅速低头,默念一句大内密卫第一条守则,不可随意揣度圣意
齐洛天垂眼一会,抬起头吩咐宋南风一句,这才挥退了她。
夜深,齐洛天睡不着,在床上辗转,石太监听得动静,上前悄声问道“陛下睡不着么”
齐洛天“嗯”一声,坐了起来,下地去开抽屉,拿出之前画的美人背影图,放在灯下细瞧。
石太监侍立在旁边,悄悄瞥一眼,又收回视线。
齐洛天瞧了片刻,心下又火烧火撩的,恨不得立时见到真人。
他要质问她,那么两年时间,竟全无痕迹了么她不曾思念过他么
更鼓声远远传来,石太监终是劝道“陛下,夜深了,明儿还要早朝,早些安歇罢”
齐洛天卷起画,小心放好,这才重新上床。
第二天晚上,宋南风和宋北尘一道进殿,宋北尘先禀道“陛下,臣调查了一番,石勇父母双亡,有一些战功,积蓄了一笔钱准备娶妻,并无不良嗜好。”
宋南风禀道“陛下,罗姑娘约了白姑娘明儿去思觉寺上香,白勇到时也会出现,他将和白姑娘偶遇。”
齐洛天脸色阴沉道“北尘,你明儿设着法子阻挠白勇出现。”
他顿一下,吩咐宋南风道“你到时略略清一下场,朕要单独和白姑娘相处一会。”
两人领命退下。
这一晚,白微却微微兴奋,躺在床上想着心事。
嗯,文官家嫌弃她没规矩,哪嫁个武将总不会嫌了吧
且这武将可怜见的,浑身是伤,度着活不久。
过个一年半载,待他亡了,自己就成了幸福小寡妇,到时跟罗云芝一般,也过继一个小娃儿到膝下养着,从此后吃香喝辣,这般过个十几年,娃儿大了,给他娶一门媳妇,于是升级为婆婆,继续过幸福日子
白微想到以后的幸福日子,差点在帐内笑出声来。
第二日一早,她忙忙起来,梳洗毕,用过早膳,就领着宁嬷嬷并两个丫鬟出门,直奔思觉寺。
她到得寺门外,一下马车,便见另一边同样停了一辆马车,罗云芝正扶着婆子的手下马车,当即上前喊了一声。
罗云芝应一声,笑着携住白微的手,捏捏她手心,示意事情已妥,只等偶遇,两人对视一眼,一并进了寺。
早有小沙弥过来引她们去大殿上香。
上香毕,罗云芝便朝丫鬟们道“我和阿微想单独走走,你们不要跟着,自己去散散罢”
丫鬟应声散开。
白微便也回头跟宁嬷嬷诸人道“你们也别跟着,自己去逛逛。”
宁嬷嬷为难道“姑娘,出门时,老夫人叮嘱过,得紧紧跟着姑娘。”
罗云芝笑道“嬷嬷,我是已嫁妇,阿微交在我手中,你且放心好了。回头有什么事,我替你担着,亲上侯府赔罪可好”
“不敢”宁嬷嬷听得如此说,便不敢再跟着,只好带着千琴和绿荷目送罗云芝携着白微走向另一侧。
罗云芝和白微撇开丫鬟,很快就拐到寺中侧门,两人上了后山,走到竹林边说话。
罗云芝压低声音道“再过一刻,石勇便会至竹林这边,你到时听得脚步声,假装跌倒,且看他来不来扶你一把,来扶的话,你就”
白微有点小紧张,“我演技不大行,要是装着不像怎么办”
罗云芝戳一下她额角,“实在不行,一屁股坐到地下,说崴了脚。石勇是一个热心的,度着会上来问几句。待你们互通姓名,他得知你是武安侯家的,当会送你回府,到时么”
罗云芝眨眼,“懂了么”
白微搓搓手,“拼了拼了。”
罗云芝说毕,看看四周,提起裙角道“我去藏在那边,若情况有变,再出来。”
待罗云芝藏好,白微便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正拿不定主意是往左边跌还是往右边跌,竹林中忽然蹿出一物,“嗖”一声跳过她脚面,似乎是一只老鼠,倒把她吓了一跳,一时顺势跌在地下,并且适时“哎”了一声。
脚步声急促起来,有一人冲到她跟前,俯头问道“你怎么了”
白微抬头,差点傻眼。
哎哟,是那个俊俏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