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面目的空寰,是朝熙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一向乖巧可爱,恭顺谦和,他自打跟在朝熙的身边,便始终都是一副笑颜。
朝熙从未见过他动怒的样子。
大约是那面目过于惊心,朝熙静默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回神,直到护卫抡起锤子对着定坤的手砸下去时,朝熙都惊得没能上前。
直到定远赶过来,见朝熙没动,便轻唤了一声“陛下”
空寰耳力好,听到定远的声音,这才抬眸往院外看了一眼。
定远的那一声,很轻很轻,寻常人根本听不见。
朝熙知道,空寰已经发现了她,她长叹了一声,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
登玉最先发现那道威严的身影,他跪伏在地,大声道“参见陛下。”
护卫们和院子里的奴才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地行礼。
对于定坤来说,朝熙的到来,就仿若救星临世,哪怕再晚一步,他都要被空寰的人锤死在这里。
定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不想死的。哪怕苟延残喘,他也想活着。
他费力地睁开眼,恍惚间,却仿佛看不清陛下的容颜。
而空寰此刻,亦是心情复杂。
他知道朝熙是一定会回来的,他也知道,今日他处置定坤这事,根本瞒不住她。
但是定坤伤了他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既如此,便也不必瞒她。
哪怕拼上让朝熙不高兴,哪怕拼上他失宠,他也不能让小富和小贵受这种委屈。
故而,空寰上前一步,俯身行礼“给陛下请安。”
空寰的声音略显沙哑和悲戚,像是强忍着不哭出声一般。
朝熙微微拧眉,她几乎是下意识便去扶起了他。
朝熙这会儿心情复杂,她长叹一声,对着跪了满院的奴才道“都起来吧。”
朝熙坐在空寰的座椅上,她斜睨了地上惨不忍睹鲜血淋漓的定坤一眼,这才道“来个人,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登玉最先跪地道“陛下,定坤意图谋害贵君殿下,他往殿下常用的脂粉中添了能腐蚀皮肤的毒粉,殿下素日里的装扮一直是小贵负责,小贵发现了脸粉不对劲,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是登白和定坤动过那东西。小贵见殿下没回来,便带着小富亲自前去责问,谁知道定坤见事情败露,发了狠,便要杀小贵灭口。”
定坤这会儿痛得失了声,倒是登白哭着爬上前道“陛下,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奴才便是。”
朝熙又问“那小富和小贵现下如何了可派了太医诊治”
登玉亦是呜咽出声道“小富的小拇指粉碎性骨折,怕是废了,小贵的右手也是伤得极重,动都动不了,都没有知觉了。眼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登玉说完,见空寰始终都没吭声,便红着眼,跪伏上前道“陛下,小贵的一双妙手,您是知道的,他还善画,奴才也是今日才听贵君说,小贵本就是魔月的名画家,他若是右手废了,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定坤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他冷嗤一声,不屑道“一个小奴罢了,说得这么神乎其神。陛下,登玉是空贵君的人,他说什么,陛下都要信吗”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将目光转向始终一旁的定夜“既然登玉说得不能服众,定夜,那就你来说。”
定夜看着朝熙信任的目光,亦是哑声道“今日,奴才和定远陪同陛下外出,对别院内的事情知之甚少,等到奴才和定远回来之时,才知道定坤犯了大错,被缉拿到贵君面前,贵君动了大怒,奴才还尚不知原委,只是想劝贵君冷静一下,莫要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登玉急道“殿下责罚犯大错的罪奴,怎么到了夜郎君嘴里,便成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了”
定夜连忙解释“登玉总管误解奴才的意思了,奴才只是念及旧恩,来替定坤求个情,至于定坤到底犯了什么错,贵君的两位陪嫁又伤成什么样了,奴才一概不知。”
定夜没有撒谎,他也不擅撒谎,他说得都是实情。事发突然,空寰怒气正盛,他只看到定坤被押过来受了刑,却不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登玉对着朝熙磕了几个响头,随即含泪出声道“陛下,奴才从前也是在太极宫侍奉过的,太上王君在时,奴才也是跟着芒恨姑姑,一起在太上王君跟前受过教。奴才做事向来谨慎勤勉,从不会妄言。”
朝熙应了一声,道“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派你去照顾贵君。”
登玉擦了擦眼泪,接着道“今日若不是花雪副领事去得及时,刚好救出了小富和小贵,恐怕现下,他们两个已经不在这里了。奴才一人之言若不能服众,那么花雪副领事的话,陛下应该信了吧”
朝熙道“去唤花雪来。”
花字辈的奴婢,都是少时便被择选入东宫伺候的,这些个老奴婢,都得朝熙信任,也不会扯谎。
再者,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朝熙也知道,登玉所言,不会有假。
之所以让花雪来说,只是想还原真相。
朝熙也想看看,定坤还有什么话要说。
花雪说的话,与登玉说得大差不差。定坤确实往空寰惯用的脸粉中加了毒粉,也确实想要害小富和小贵的性命。
倒不是定坤手脚慢了,而是花雪今日轮值,去得及时。
朝熙缓缓起身,她一下一下拍着手中折扇,冷脸看向了跪伏在地的定坤,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定坤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陛下,突然嚎哭出声“陛下,您不要被空贵君骗了,他绝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他方才已经承认,那日在青州郡府,就是他伤得奴才。”
登玉愤恨出声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攀咬殿下,你有什么证据”
定坤看着在场诸人,他扫视了一圈,又看向了定夜
定夜来得晚,并不能为他作证。
他只好指向了登白道“登白听到了。”
登白是定坤的人,他这话一出,也知道他的话是多么的仓皇无力。
定坤见朝熙始终冷脸瞧着他,便知道,他在朝熙那,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信任。
定坤只得咬牙骂道“空寰,你做了事不承认,你不配为人。你敢以你的父母,以你的家族,以你此生的恩宠起誓,你真的不会武功,没有内功,你真的没有伤过我一分一毫吗”
登玉眉心一跳,他反应倒是快,这会儿直接怒骂出声道“陛下来之前,你这张嘴就一直不干不净,你分明是嫉恨空贵君得宠,从前宋郎君不跟你计较,便惯出了你这样骄纵的性子,哪怕殿下已经身为紫光宫贵君,你依然不看在眼里,你一个一口污言秽语,辱骂殿下,便也是对天家不敬。”
空寰至始至终,一声没吭。
他就直挺挺地站在那,眼眶微热,连朝熙他都没看,也没有一句解释。
定坤索性便破罐子破摔道“呸,登玉你不过就是空寰的狗罢了。我从未对陛下不敬,我对陛下之心,苍天日月可鉴”
朝熙出声打断了他“日月可鉴吗你谋害星辰台御君在前,谋害贵君在后,你在宫中结党,仗着朕对你的宠爱,肆意妄为。你对朕,还当真是忠诚啊。”
定坤泣血道“陛下,奴才爱您啊。奴才从第一次入东宫之时,便下定决心,此生都要陪伴您左右”
登玉见他又要拿东宫说事,便急道“东宫的老人多了,又何止你一个你拿过去说事,难道是指望陛下对你网开一面嘛”
登玉说罢,便跪伏上前道“陛下,请您怜惜我们殿下,他无依无傍,一直受定坤的辱骂,他也从未在意过。他心中只有陛下一人。小贵和小富是贵君的陪嫁,也是贵君幼时的伴读,他们陪着殿下一起长大,与贵君情同兄弟。在这里,贵君殿下没有亲人,小富和小贵,便是他的亲人。定坤意图谋害殿下,却伤了小富和小贵,这比伤了殿下自己,还要让他伤心。陛下,求您明鉴啊。”
定坤亦是嘴上不饶人道“一个魔月来的小奴,粗鄙的奴才,有什么好的空贵君今日对奴才擅用私刑,分明是对过往恩怨怀恨在心,借机生事空寰他早就恨我入骨,这一次,更是抓住机会,恨不能在陛下回来之前,杀我灭口”
空寰这才开了口道“小贵是魔月石元仙师的徒弟。他一手春和夜宴图,不知道受到多少人的追捧。你说他是粗鄙的奴才他的手若是坏了,你这样的贱命,能赔得起吗”
空寰大约是气得狠了,他在朝熙面前,从不会说话。
定坤也是自幼受过先生教导的,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皆通。
听到春和夜宴图之时,定坤亦是呆滞在当场,久久都未回神。
大师不分国界,若因他之过,伤了贵元仙师之手,那定坤可就真的成罪人了。哪怕将来后人提起,定坤的名字,也是要刻在耻辱柱上的。
定坤这会儿倒是真的怕了,他突然冲着空寰怒吼出声道“你凭什么说他是贵元仙师万一他是冒充名师名讳”
空寰一字字道“石元仙师,是本君父亲的师父。当年,就是本君亲自请石元仙师下山,收小贵为徒。石元仙师收徒不看家世,只看天分。此事不难验证,石元仙师一封亲笔信,便可验证小贵的身份。”
朝熙长叹一声,她侧首看向了空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定坤”
空寰这才终于抬起头,与朝熙对视。
他一双眼中,似有万千委屈和悲戚。
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朝熙,反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登白这个时候,不住地叩首道“陛下,饶他一命吧,定坤身上全是旧伤,陛下如何处置都好,哪怕是再把他丢到下院劳作也好,只求陛下饶他一命。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怂恿定坤做的,求陛下赐死奴才。”
朝熙看都没看登白,只道“吵吵嚷嚷,吵得朕心烦,既是共犯,即刻拉出去处置了。”
朝熙转过头看了空寰好一会儿,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两相对视良久,朝熙才转过头道“定坤,交由空贵君处置吧。”
说罢,朝熙便再也不想留在这个院子,转身便要离开
定坤似有所感,他疯了一样蠕动,嘶吼出声“陛下,陛下,您心里,可曾有一丁点奴才的位置。”
朝熙已经不想再看定坤一眼,她甚至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其实答案,定坤本来就知晓的,不是吗
朝熙转身离开之后,院内的护卫才冲着空寰问“贵君殿下,还接着砸吗”
空寰阴冷地望着地上如烂泥一样的定坤,咬紧后槽牙道“砸,接着砸,砸成肉饼之后,便把他丢到惩戒罪奴的院子里,把他意图谋害本君的毒粉拿过来,洒在他身上本君要他,一点一点的,溃烂而死。”
空寰手中可有不少折磨人的毒,可是他在这里,不能轻易拿出来用。
定坤给脸粉中加的毒粉,用了十足十的量,若空寰真的如他所愿,抹了一点点在脸上,顷刻间便会毁容。
他既有如此狠毒之心,便让他的毒,用在他自己身上吧。
定坤被拉下去的时候,嘴里还不住地骂着“空狗”,登玉本来要拦,空寰却摆了摆手道“让他骂,让陛下也听听,让这别院内的所有人都听着,他是如何对本君不敬的。等他骂累了,他自然就歇了。”
空贵君如今是陛下的宠君,他的吩咐,奴才们不敢不尽心。
听闻定坤还没被倒毒粉之时,整个人就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样了。
到了后来,连辱骂声也不叫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喊
听说有些个胆子大的往惩戒院去看了一眼,结果吓得魂都没了。
而此刻,朝熙一直在议政院批阅奏折,定夜和定远还有花灵和百里青,都在近前伺候着。
定夜和定远始终惊魂未定,定远几次都想要开口求情,最后定夜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房内的几个郎君,大约也就只有百里青不在乎外面的风波,他接过小厨房递上来的银耳羹,端到了朝熙跟前道“陛下批了两个时辰了,也该歇一歇。”
以往这些奏折,朝熙半个时辰就能全部看完,今日她心神不定,每每看到一半,便要重新看过。
见百里青递了银耳羹过来,朝熙这才缓缓接过。
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也不太对。
朝熙放到一旁,叹口气道“让人端下去吧,不太好喝。”
花灵忙道“要不然让厨房再做一碗送过来”
朝熙摇头“不必了,朕没什么胃口。”
花灵关切道“陛下,您今日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东西。晚膳到现在也还没用。”
朝熙本想问空寰吃了吗可是这话刚到嘴边,便被她咽了下去。
最后,她只得问道“斐念之不是去请冀州城内的正骨名医了吗可回来了吗小贵的手,可还有得救吗”
花灵这才道“请回来了,不过那名医说,还得去请他的师兄一趟。那正骨名医的师兄,是褚大人正夫的表弟,听闻这会儿,褚夫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朝熙又问“你亲自着人去看看,无论请多少医士,务必要治好小贵的手。”
花灵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花灵走后,朝熙才看向了一旁的定远和定夜,她面无表情道“定夜定远,你们两个这些日子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最近就不劳烦你们在近前侍奉了。”
定远动作一僵,正要开口说什么,定夜却拉住了他。
定夜拱手道“是,奴才等这便退下。”
他们走后,房中只剩下百里青一个人。
倒是难得,百里青极少在御前侍奉,如今定夜和定远走了,他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阵子,百里青在朝熙跟前都说不上话,今天倒是能与她独处一会儿。
朝熙叹道“今日之事,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百里青闻言摇了摇头道“且不说仁国后宫多得是明争暗斗,就说我们百里家的内院,母亲与妯娌之间,与各房姨娘之间,也是争斗不休。得宠之人,难免招来嫉恨,这本就是人性。只是,臣倒是听闻,陛下之前很宠爱定坤,想必此刻,也是十分心寒吧。”
朝熙心里憋闷,这会儿倒是能与百里青说说闲话。
“是啊,定坤从小跟在朕的身边。幼年时,他还是挺乖的。大约是朕宠爱他太过,让他生了旁的心思。之前他犯了错,朕重罚之后,本以为他能改,谁知道,竟让他生出怨毒之心。”
百里青亦是叹道“有些心思,一旦生根,便不会消亡。定坤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死不足惜。陛下不必为这种人伤怀。”
朝熙接过百里青倒过来的茶水,一边浅浅饮着,一边道“朕,并非是为他伤怀。谋害星辰台御君,本就是死罪。朕只是懊恼,当初放过了他。若非如此,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朕方才只是在想,朕的空郎,真是如朕所见一般吗他会不会,有很多事,都瞒着朕”
百里青没有应话,静默良久,他才苦笑一声,道“臣没有空贵君福气好,至今也没有与臣心意相通之人。陛下眼下如此惦念着空贵君,真是让臣好生羡慕。或许陛下此刻,心中懊恼之事,便是困于情之人,本该经历的一段历程吧。”
百里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而道“贵君的两位陪嫁,今日伤到了。贵君定然没能好好用膳,听闻花灵姑姑,准备好的膳食送过去,贵君也一口没动。臣不了解贵君这个人,但是就今日之事看,他维护自己的陪嫁,本没什么错。若此时发生在臣身上,臣也未必能冷静下来。”
朝熙闻言竟露出了笑容“难为你,还能为空郎说话。朕还以为,你也不喜欢空郎。”
百里青干笑一声,他真诚地笑道“陛下说笑了,谈不上喜不喜欢,贵君殿下身份高贵,臣有什么情绪,也不敢留于表面。不过,臣也不讨厌他。臣看得出来,贵君才华横溢,样样出挑。而臣呢,样样都比不过。”
朝熙起身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是大儒之孙,文武双全,听闻你骑射俱佳,等到秋猎之时,朕还想看你一显身手呢。而且,你是皇兄看好的人,朕相信皇兄的眼光。”
百里青谦虚道“陛下和仁国陛下的抬爱,臣感激涕零。”
朝熙与他告了别之后,便转身回了寝房。
而此刻,空寰竟然不在。
他一直守在偏院,守在小贵的身边。
褚夫的表弟,倒是个民间高手,他虽然不开医馆,不过医术却是极好的。
他与城中名医合力,终于将小鬼的手指骨给正了过来。
他忙活了一个时辰,出来之后,便对着空寰行礼道“贵君放心,这骨头已经给正过来的,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养着,等到长好了,便有九成的希望,恢复如常。”
“不过,那位小富郎君的小拇指,恕在下无能为力。”
空寰俯身,对着两位医士和褚夫都行了大礼。
褚夫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哎呦喂,贵君殿下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们了。您千金之躯,哪里能对我们行礼,这都是臣夫该做的。”
空寰红着眼道“褚夫和两位名医搭救之恩,空寰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所求,空寰必当重谢。”
褚夫叹道“贵君殿下太客气了,能为您效劳,也是臣夫的福气,两位医士也是如此。”
待空寰送走他们之后,登玉才上前小声道“殿下,早点回去休息吧,陛下已经回寝房了,也不好让陛下等着。”
空寰握紧了双眼,他红着眼问“陛下可还说了什么”
登玉摇了摇头,随即道“听说定夜和定远,已经被迁怒,眼下回到院子里歇着了。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说,近日里,不用他们在御前侍奉了。倒是让那位百里御君得了好处,听闻今晚,陛下与他在议政院,聊了一刻钟呢。”
登玉见空寰脸色很差,便劝道“殿下,今日之事,您也没做错。您不必惩罚自己。陛下还让厨房把膳食温着,大约是怕您饿着。”
空寰应了一声,疾步往回走。
待到回到寝房之后,他才看到朝熙在灯下看书。
朝熙见他进来,倒也叹了一声,道“听说你没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让人摆膳”
空寰低声道“臣君吃不下,谢陛下关怀。”
空寰刚到朝熙身边时,就像这般小心翼翼。
后来朝熙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们私下里的时候,让他不必如此。
这些日子在正阳书院,他们同吃同住,空寰的胆子已经很大了。
偏偏今日经此一事,他却再度小心谨慎起来。
朝熙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空寰,她想问他,你是不是真的会武功,那日在青州郡府,定坤的伤是不是真的出自你手。她还想问,你素日里的乖巧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朝熙想要的,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她想要他答应自己,他在她面前,不必有任何虚假。
可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化做了一句“空郎,你是不是在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