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了。
定远和定夜都在二重门外守过夜,陛下宠爱空贵君的动静,定远从前不是没有听过。
之前听到的时候,大多是嫉妒。
如今许是听得多了,倒也没什么感觉。
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在第一重门,也就是屏风外守夜。
按照太极宫的规矩,每晚守夜的有三拨人,在宫里称为三重门。
第一重门,也是在陛下寝殿内,靠陛下最近的。大多时候,都是花灵和花雪轮换着来。
非陛下亲信,一般不能在内殿守夜。
连他们几个最得陛下宠信的那段时日,陛下也因为男女之防,没用他们三个轮换。
定远想到这里,忽然就想明白很多事。
其实陛下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给他们计算好了将来。可能会如古意司墨师父那样永远留下来,又或者,打发他们出去,嫁个好人家。
总之,陛下是不会收他们的。若真有那个意思,那么当年,也不会顾忌什么男女之防了。
毕竟陛下刚将空贵君抢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便宠爱了他。
只怪当时定远身在局中,又有定坤一直在旁怂恿,让他看不清眼下的路。
他是陛下的伴读,亦是明面上送到东宫的通房,早年教化他们的教习就说过,他们将来是要侍奉陛下的。
正因为如此,他也以为,没了陛下,就没了出路。
其实哪怕是定夜,他到了今日,依旧不愿意踏出一步。
陛下是那般清华威严之人,这世间的任何女子都不能与她作比。
可是定远此刻也清醒地认识到,他没有空贵君那般如天上月一样的容貌,没有空贵君那般的才华,没有他的能耐,他甚至样样都比不过他。
而陛下那般优秀的人,又为何要放下空贵君,选他这么个平凡人呢
反过来,如果定远站在陛下的那个角度,也看不上自己吧
陛下待他,已经很好了。
之前谋害星辰台御君那么大的事,连前朝的大臣都多番上书,要求惩戒定坤和定远,然而陛下终究还是压了下来。
也许陛下心里想的是能保一个是一个,可不管如何,陛下到底还是念着旧情,保住了他。
这样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去伤害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伤害空贵君,便是伤害陛下。
什么是爱
在这一刻,定远忽然顿悟了。
爱不是争抢,爱应该是为她好,爱应该是祝福。
为何古意和司墨师父可以留在太上皇身边一辈子,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和太上王君争抢什么。
夜风吹来,皇宫内的夜还是如以往一般。
月是今朝的月,星是天上的星。
皇宫内风景依旧,人亦是从前的人,只是这心境,却未必如从前一般了。
定远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腕带,摸着上面珍贵的珠石,忽而笑了一声。
他以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妻主呢大约也是如陛下这般的妻主吧。
如此想来,他倒是更羡慕空贵君了。
他出嫁之后,能得空贵君如今一半的恩宠便好。
而殿内的热烈,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朝熙把空寰手腕上的腕带解下来之后,还心疼道“朕都叫你别挣扎太过了,你瞧瞧这手腕,都红了。”
说着,朝熙用手心轻轻揉捏着,试图给他缓解这手腕上的红印。
空寰仰靠在朝熙怀中,拽着她道“别揉了,慢慢就消了。”
朝熙执起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指节,随即笑道“还是你这手啊,太嫩了。朕方才都没敢系太紧。”
朝熙执起他的手腕,轻轻吹了吹,空寰抓着朝熙的衣领,顺势上前轻吻了一下她,这才道“陛下累不累,去沐洗一下,咱们就休息吧。时辰不早了,陛下明日还得上朝,可不能耽误了陛下休息。”
朝熙笑了一声,这才带着他一起去后殿简单沐洗一番。
前一日,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便送了口谕过来,不必空寰日日都过去晨昏定省,朝沅的原话是这样的“孤问过了,你平日里起得也晚,日日都让你晨起过来请安,也是难为你了。当然,孤和太上王君起得也晚,你若日日都来,孤难免想着,也要早点起,别让你等太久。你有孝心,孤知道了就好了,你把心思用在侍奉陛下就好,不必关注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空寰也是这几日才听说,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虽然夫妻多年了,但是他们依旧爱玩爱闹,有的时候,他们晚间可能比朝熙和空寰还要激烈。
空寰当时听到这话也笑了一声,他忽然就羡慕起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感情来,若他和朝熙,到了这个年岁,还能恩爱如往昔,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所以翌日一早,朝熙上朝之后,空寰直接便回了紫光宫。
用过早膳之后,他亦是懒洋洋地在榻上捧着本书看,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直到登玉进来通禀,道“殿下,太上王君来了,您快些去接驾。”
空寰急忙起身,让登玉简单帮他整理一下。
他没敢耽搁,去正殿的时候,还行了大礼,道“父君若有事,着人来请,儿臣亲自去见便是,劳烦父君亲自过来一趟,是儿臣之过。”
牧子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不必多礼。孤也正好无事,出来走动走动。正好也来瞧瞧你这紫光宫。虽说紫光宫并未重新休整,不过你住进来之后,倒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空寰惯来喜欢装饰,除了自己收拾自己,宫里他也添置了不少装饰物。再者,小贵进宫之后,也曾按着小贵的偏好,重新装点了一番。
牧子期也没空与他多叙话,而是对他道“坐过来吧,伸出手,孤再给你看一次脉。”
空寰昨夜手腕上的红印还没消,这会儿便扭扭捏捏,不敢伸出去。
牧子期拧眉看向了他,道“孤难得来一次,你若想早点好,便把手伸出来。你若不想好,孤也不勉强。”
空寰这才应了一声,解开了腕带,伸出手递给了牧子期。
牧子期见到他手腕上的红印便了然了,看来,他这个做父亲的,的确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这孩子,竟也玩这么大。
牧子期挑了挑眉,掩下情绪,搭上了空寰的脉。
牧子期过了一会儿,才道“之前送到你宫里的香料,你日日都要点着,若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以告知孤你的喜好,重新再给你配一些便是。”
空寰哪敢劳烦他,连忙道“喜欢,很喜欢,让父君费心了。”
牧子期点了点头道“也不算费心,你那些只够用半个月的,你有什么偏好,尽管说。孤知道你练过幻,想必对香味也是极其敏锐的。你现下回答不出来不要紧,改日喜欢什么,直接托斐念之告知孤一声,什么味道,孤都能给你做出来。”
听及幻三个字,空寰下意识颤了一下。
幻,有催丨情之效用。他当初,的确利用过这个功法,故意勾朝熙。
太上王君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点破他而已。
牧子期说完这些,便起身欲走,当然,临走之前,还吩咐了他一句“若要你这病症好彻底,这些日子,你不能再用功法,幻也不行,你最好不要运气,安生将养着。另外孤也会同朝熙说,让你们的频率慢一些,你们日日如此,难免影响质量。”
“你是未来的王君,为神域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房中之乐,远没有传嗣重要。待朝熙得女,日后你们想怎么闹都行。”
说罢,牧子期转身离开了紫光宫。
太上王君走后,小贵他们才进殿问道“主子,太上王君没有为难您吧”
空寰摇了摇头道“没有,他是来给本君诊脉的。”
小贵见空寰脸色不对劲,便又问道“既如此,主子为何闷闷不乐”
空寰叹了一声,道“本君只是在想,以后那些手段和心机,最好不要用了。太上王君和太上皇都是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他们。本君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同本君计较罢了。”
其实倒也不要紧,如今朝熙喜欢他,爱重他,这事太上王君不提,倒也算是过去了。
而且他已经有一阵子没用过幻了,他和朝熙如今,也用不着那些。
既然太上王君吩咐什么,他照办便是。
太上王君说得也对,为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空寰立马吩咐道“去,把太上王君的香料都拿出来,点上。日日都要点着,那是太上王君给本君治病用的。”
小贵连忙称是。
当然,空寰最后也没有同斐念之说自己对于香料的喜好,其实他不怎么用香料,具体而言也没什么喜好。
他只让斐念之同太上王君说实话便好。
太上王君闻言也没提什么,最后做出来的香料,都是暖暖的桔香。
牧子期身上自带桔香,朝熙这方面随了牧子期,虽然朝熙身上的桔香没有牧子期身上的味道那么浓烈,不过细闻之下,也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空寰既然喜欢朝熙,那么这个味道,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牧子期这几日,都在忙着给他调香,因为那两味珍贵的药草一直没送进宫来,所以空寰的药,也迟迟没有端过来。
而空寰并不知道他还要喝药的事,他只以为,用了太上王君调制好的香料,他的病症便可以慢慢恢复。
空寰那日从太极宫回来之后,便得了旨意,说是朝阳宫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朝熙让他先把紫光宫的藏书,搬入朝阳宫。
若日后再要挪动,恐怕是个大工程,左右这些日子无事,他可以两头跑一跑。
紫光宫和朝阳宫离得也不远,这些日子,紫光宫的奴才便忙着这事。
朝阳宫亲自做了一间书阁,空寰把自己陪嫁来的那些书,都分门别类地归好。
这件事,交给旁人他是不放心的,所以他亲自去忙,登玉他们不过是打个下手,帮忙搬个书而已。
朝阳宫的书阁都整理好之后,朝沅和牧子期有空还去看了一眼。
朝沅不吝夸赞道“这空寰整理书阁倒是一把好手,这分门别类的功夫也极好。而且这空家的藏书是多,子期你快看这一本,我从前都没见过。”
牧子期也很喜欢空寰的这个书阁,通过空寰的整理,他倒是看出空寰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牧子期放下了这些书,转而对着朝沅道“不错,这孩子像是个认真过日子的。”
朝沅笑了笑“难得,你竟然还会夸他一句。”
牧子期和朝沅牵着手走出朝阳宫的时候,才忽然道“过一阵子,便是祭祀大典了。礼部已经在筹备了,你我虽然已经不理朝事,不过这祭祀大典,还是得亲自参加的。”
所谓祭祀,便是要祭祀苍天和神域的列位先祖。
朝沅自然也得参加。
牧子期回到太康宫之后,才悄悄在朝沅耳边提了一句什么。
朝沅神色凝重,低声问道“你确定你的消息不会有错”
牧子期点头道“我什么时候敢诓你了这可是我多年养在外的内线递进来的消息。”
朝沅拧眉“你不是把你的内线都交给朝熙管理了吗”
牧子期靠在她怀中,懒洋洋地捏着朝沅“是交给她了,不过这消息向来是递给朝熙一份,我一份。”
朝沅推了他一把“你也不嫌弃累,我以为我们两个云游江湖,你是彻底不管事了。”
牧子期仰头看着她道“你不应该在意这次的刺杀事件吗祭祀大典,我们两个也会到场,万一遭遇变故”
朝沅满不在意地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道“不会有事,相信我女儿。”
祭祀大典是神域的传统,空寰既然要做王君,那么在大婚之前,总得祭拜完列位先祖,才能在皇家宗谱上挂名。
祭祀大典之前,宫里把朝熙和空寰大典要穿的华服都准备好了。
空寰提前试穿了一下,一身亮黄色华服尽显威严华贵。
登玉亲自给空寰试穿的时候,还笑着道“这可是王君殿下的服饰,主子,祭祀大典之后,哪怕没有过婚典,您也已经是录入皇家名册的王君了。”
空寰望着镜中的自己,忽而笑了“是啊,早就期待这一天,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登玉一边为他整理衣裳,一边道“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不会再出什么变故的。如今连太上皇和太上王君都没有说什么,您和陛下的婚事,是肯定要定下来的。等到后日,祭祀大典一结束,这宫里宫外的奴才们,也该改口叫您王君了。贵君和王君,一字之差,可是千差万别。”
空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是啊,他也在期待的那一天。
他即将成为神域王朝的王君,他即将正式嫁给朝熙,做正夫。
早在十二岁那一年,他在扬州第一次见到朝熙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盼着这一天。
如今,愿望终于成真了。
然而,祭祀大典的前一日,登玉还是急匆匆传来了消息,道“殿下,千里阁递进来的消息,说是祭祀大典当日,恐怕生变。”
空寰心中一突,他不允准任何人破坏他的好事,他接过千里阁的密信,颤着手道“千里阁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为何现在才递消息过来”
登玉连忙跪地道“殿下息怒,千里阁虽尽知江湖事,可反女尊联盟一直在暗处的组织,连神域朝廷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咱们千里阁自然也束手无策。”
空寰将信捏成了碎团,他在殿内来回踱步,随即道“不行,祭祀大典再重要,也没有朝熙的安危重要,摆驾,本君要去太极宫觐见陛下。”
而此刻,朝熙正在议政殿内与费大人和礼部尚书卢大人议事。
朝熙盯着费大人问“明日的事,费大人可安排好了”
费酒连忙道“陛下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朝熙又道“明日一早,太极宫的人会先去祭祀台附近,这些人都是朕的亲信,未免那伙子贼人狗急跳墙,你们需得提前布置好,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许出事。”
费酒连声称是。
花灵进来,在朝熙耳边道“陛下,空贵君求见,说是有急事。”
朝熙看了费酒一眼,这才道“你让他去寝殿等着朕,朕这边忙完了,便去见他。”
花灵拧眉,又小心翼翼道“贵君说,是明日祭祀大典的事。”
朝熙微一挑眉,她下意识地拿起了手中折扇,沉闷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也让他去寝殿等着,就说朕心中有数,不必他操心。明日还有得忙呢,他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好。”
花灵这才退了下去。
朝熙与朝臣议事,近亥时才回到了寝殿。
而这个时辰,已经没办法再取消祭祀大典了。
大婚和祭祀大典的时辰,都是提前算好的。宫里向来忌讳这些,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改日子。
再者,哪怕改了日子,这种大张旗鼓的祭祀,反女尊联盟也一定会得到消息。
朝熙回到寝殿之时,空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朝熙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朝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你且慢慢说,朕听着便是。”
空寰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定然是提前知晓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臣君得到空歌的消息,说是明日的祭祀大典,怕是要有刺客。”
空歌在宫外每日的行程,都有人盯着。
她今日还去酒楼听曲,晚上还带着花参将去河边放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机会给空寰递消息的。
朝熙微微一顿,笑问道“哦她是如何给你传消息的可有信件拿给朕看看。”
千里阁的信件,自有隐秘的联络法子。空寰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没瞒她,将手中握成一团的密信,递给了朝熙。
他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一来,他现在完全不清楚反女尊联盟要做什么,明日会遇到什么样的额危险。二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朝熙在怀疑他了。
也许千里阁的事,早晚有一日她都得知道。
他本想隐匿下这封信,可是终究,他还是递给了朝熙。
朝熙盯着那信纸看了半响,又看了一眼上面的字,随即笑道“你确定这消息为真”
空寰重重点头“不会有假,请陛下信臣君。”
朝熙拿出手帕,一边擦着他手心里的汗,一边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朕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会有所防备,你且放心。”
空寰握紧了朝熙的手,听到朝熙柔软的话,他慢慢松了口气,随即道“明日,臣君想和陛下时时在一起,我们谁都不要离开彼此的视线,陛下说好吗”
朝熙道“自然,你是朕的王君,自然要站在朕的身侧,片刻儿都不能离开朕的眼。”
空寰这才扑到了朝熙的怀中,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而在空寰没注意的时候,那封千里阁的密信,已经被朝熙藏进了袖口。
翌日,天还没亮,太极宫的奴才们便忙碌了起来。
本来,随行的名单是没有定远的,只是今晨起,几个太极宫的奴才不知道为何吃坏了肚子,皆倒地不起。
祭祀大典那边人手不够,花灵才叫定远一道跟过去帮忙。
定远跟着花雪姑姑一道出宫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进宫点卯的花参将。
花参将看到定远亦是一怔,她当时没机会跟定远搭话,后来在祭祀台相见之时,花参将才得空凑到定远跟前问“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今日来帮忙摆祭祀品的人里,并没有你啊。”
定远拧眉看着花参将,一脸防备道“你怎知没有我那名单一直在花灵姑姑的手里,除了太极宫的奴才和花灵姑姑,没人知道都谁要来帮忙。”
花参将顿觉失言,随口解释道“我当然是关心你,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我当然不知道名单上都有谁,我只是单独问了你,到底会不会来。”
定远忙着摆盘子里的水果,头也没抬,他只道“本是没有我的,只是今晨,有人忽然吃坏了肚子,人手不够,我才来帮忙。正好以往祭祀之时,我和定夜来帮过忙,对这套流程也熟悉。”
花吱当时之所以向朝熙要了这定远,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他。
当然,花吱自己心里也清楚,定远并不喜欢自己。
她是真的把定远放在心上的,可今日这么危险,她不想让定远出事。
可有些话,她又不能和定远明说。
花参将沉默了许久,这才握紧了拳头,道“我看你也很累,若是实在熬不住,便和人替换一下,没关系的。”
定远蹙眉,转而看着她道“这点小活,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是习武之人,斧头都能举起来,自然与那些娇娇弱弱的小郎君不同。”
定远还是不太喜欢花参将,说完这些话,他便拧眉催促她道“听闻今日大典,空大人也要来。陛下既然让你在空大人身边侍奉,你可万不能怠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尽快去忙吧。”
花参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闷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道“定远,那你也要小心啊。”
说完,她不敢看定远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定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花参将,有些不对劲。
而花吱转头的那一瞬,眼眶微热。
她走出很远之后,才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没事的,成大事的,就是要流血,就是要牺牲一些人。
如果定远今日,死在了这里,那也是他的造化。
许是花参将的情绪不对,她去见空歌的时候,空歌还颇感意外道“你是怎么了你眼睛怎么红了是昨晚没睡好吗”
花参将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可能是吧,再就是今晨风沙大,一个劲儿迷我的眼。空大人放心,我没事,一会儿到了时辰,我陪着您在祭祀台外面候着,需得等到午时,陛下和空贵君才会到达祭祀台。”
说完这话,花参将连忙改口道“瞧我,今日一过,空贵君便要列入宗谱了,咱们该唤一声王君了。空大人,您的身份,自然也就不同了。”
空歌笑了笑,算是接下了她这话。
神域的朝臣们都得提前到达祭祀台外,空歌是魔月来的,自然不懂这些规矩,好在有花参将,一路提点着她。
空歌早早换好衣服,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她眼神好,遥遥看见了定远的身影。
花参将虽未得到明旨赐婚,不过她向来是个大嘴巴,陛下要把定远许配给她的事,早就传遍了。
花参将几乎是逢人便提,如今弄得满宫里皆知,她要娶夫了。
空歌自然也知道她和定远的关系,当着人家的面,要去偷偷见人家未来的夫君,这事怎么说都荒唐。
再者,她之前在人家永安王府和鹿天蓝那事,搞得人尽皆知,再闹出点什么,没准下一个流言,便是说她空歌,就喜欢偷别人家的郎君。
身为女人,这点荒唐事倒算不得什么,没准私下里,她们还会羡慕空歌有手段有能耐。
不过是一些风流事,过了也便罢了。
但是空歌知道,她表哥那人要脸。
她闹出点什么风流事不要紧,再被她表哥知道,下次那碎片可就不止砸她的额头了
可是定远啊,她好想偷偷看一眼啊。
偷偷瞧一眼,什么都不做,应该没事吧
空歌四处扫了一眼,随即问花参将道“这时辰还早,我去寻点东西吃,方便一下,应该不算失礼吧”
花参将连忙道“当然,提前两刻钟候在这便好,只是今日大典,很是隆重,我也是怕来晚了,咱们的马车过不了街口,所以才提前带您过来。”
空歌点了点头,道“行,那便好,我先去方便一下。”
花参将正要陪她去,空歌便道“我方便而已,我看到位置了,这里里外外这么空旷,什么地方我一眼就能瞧见,你放心,我丢不了。”
花参将正好也有事,空歌既然不需人跟着,她也乐得如此。
所以,两个人这便分别了。
花参将见空歌转身离开之时,还不忘提点道“空大人记得快些回来,莫要耽误了时辰。”
空歌头也没回,只是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道“你放心便是。”
空歌那边不见人影之后,花参将也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人看见她,她便悄悄隐匿了身形,转而便不见了。
而空歌更是跟着方才的影子,一路寻到了定远的身影。
彼时,定远的大部分工作已经忙完了。
花雪将茶水递给他时,还道“你今日也辛苦了,剩下来的活儿,我找人做便好。今日本来是不用你过来的,临时拽你过来,听说你连早膳都没用,我方才让人去拿糕点了,一会儿你简单吃一口。”
定远笑了笑道“这算什么,为陛下做事,本来就是应该的。多谢花雪姑姑照料。”
花雪亦是笑了“你我皆是副手,你身份又比我高,何须如此客气”
定远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咱们都是一起在太极宫做事的奴才,哪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花雪也不敢叫他远郎君,只是笑了笑,便去忙了。
定远正要起身之时,便看到拐角处的身影。
他微微蹙了蹙眉,觉得奇怪。他收好了茶水,将囊袋放在腰侧,随即偷摸跟着那身影,寻了过去。
定远是会些轻功的,他翻身落地之时,才看清眼前的人,居然是空歌。
空歌见定远都差点对自己拔匕首了,这才笑了一声“我没有恶意,你不必如此紧张。”
定远收回了匕首,冷眼看着她问“你来这后院做什么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在祭祀大典上不轨,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空歌笑了“这可是我亲表哥的大日子,我是失心疯了吗为何要在今日图谋不轨”
定远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他正收回匕首之时,那空歌便道“再者,以你的武功,也制服不了我,而且你这匕首用得顺手吗”
空歌当下心里想得便是,改日送他个匕首。
定远没吭声。
空歌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腕带,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很高兴。她很喜欢看他戴着自己送的东西,即便是以花参将的名义送的。
定远道“你若没事,便找个凉快地方待着,你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
空歌缓步上前,笑了笑道“我没用早膳,想着偷摸过来找点吃的,还想着去方便一下。正好看到了你,又想着偷偷看你一眼。”
定远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
空歌想都没想便道“你好看。”
“你无耻”定远气急。
空歌勾唇笑了,她五官本就明媚,这一笑,也很容易便迷了定远的眼。
“我夸你好看,怎么就成了无耻了”
定远一时晃神,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
他知道,空歌家中也有夫婿,而且还有两个小房。不仅如此,前阵子她还和永安王的前任小房闹得不清不楚。
如此风流之人,不是良配。
“我是陛下的人,也马上就要和花参将定亲了,请空大人自重。”说到这里的时候,定远特意看了她的额头。
她今日特意带了发箍,估摸着是想掩盖额角的伤疤。
定远又道“而且,如果空贵君知道你又来寻我,恐怕不会放过你。”
空歌叹了一声,她看着定远的眼睛问道“那花参将,不过是个穷酸之人,给你买条腕带都磨磨蹭蹭的。而且她也是寒门出身,家中一贫如洗,凭她那点俸禄,能养得起你吗”
说完这话,空歌又道“当然,我忘了,你是有钱的。你从小跟在陛下身边,想必攒了不少吧。你甘心嫁给一个穷鬼吗没准嫁过去之后,你还得搭上不少嫁妆反过来养着你的妻主。”
见定远脸色一沉,空歌便知道,她说到了定远的心坎里。
空歌又道“当然,可能你也不在乎钱财,但是花参将长得也”她到底还是委婉了一些,“不能说丑吧,反正有点奇怪,这种凶相的妻主,没准还克夫呢。”
定远气急,他本来应该转身就走了,可莫名就对空歌发了脾气“那也比你强,人家好歹府中没旁人,你府中都有三个夫郎了,你还在外面寻花问柳,无耻至极。”
空歌轻咳了一声,道“这你说得对,我家中是有夫郎,不过都是我母亲塞给我的,我不得不娶。再者,我也得解释一下,我那日在永安王府,是受了那小人的算计。后来我去红楼,碰到他,我”
定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空歌心虚道“女人嘛,难免有糊涂的时候。你们神域的女人,三夫四郎的也有不少,你能理解吗”
“我不能陛下就不会如此,她只爱空贵君一个”定远急道。
空歌笑了笑,故意戳他肺管子“对啊,她只爱空贵君一个,她也不爱你啊。”
定远咬牙切齿道“我也不会爱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空歌又问“那你知道,你手腕上的腕带,是我选的吗”
定远顿时哑然,他沉默了一瞬,忽然将腕带解了下来,丢给了她“我还给你便是。”
空歌没想到他真的知道,她正要递还给他,便听到了墙外的动静。
有刀剑之声,很是不寻常。
空歌拧眉,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即,空歌凑到他耳边道“你别动,别说话,我去看看。”
她凑近定远的时候,气息就打在定远的脸上。
定远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等到他再看空歌的时候,空歌的身影已经转眼间不见了。
定远惊诧不已,他以为空歌只是个纨绔子弟,未料到,她的轻功,竟然这般出神入化。
这功夫虽然比不上陛下,可应该比齐统领厉害。
定远竟然真的没动,也没走,就这么待在角落里,等到空歌回来的时候,她一脸凝重道“不好,我刚刚探听到,有人要在今日出手,刺杀陛下。定远,你有没有办法着人通知陛下一声。”
定远呆滞在当场,他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成,这个时辰,陛下恐怕已经和空贵君出了宫。你所言可真”
空歌急得手心都是汗,额角也流下了汗水,看她这个情况,应该不是假的。
此处,正好是前院的盲区,空歌正要拉着定远离开的时候,两把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空歌一动都不敢动,只盯着定远。
定远也急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虽能看得清面容,不过离得近了,可以看到他们脸看着极为不真实,应该是带了一层面具。
那些人也不想跟他们废话,只一掌打晕了他们,便道“应该不是要紧的人,可能是偷摸跑到这里私会的野鸳鸯,绑起来,丢到后院去,不能让他们两个坏了我们的大事。”
而另外一边,花雪找到糕点的时候,却再也寻不到定远的身影。
花雪觉得不对劲,定远不会乱跑的,她找人问了一圈,都没看到定远的身影。
早上的时候,花灵姑姑交代过,今日恐怕生变,让她务必注意安全。
如今定远不在,让花雪有些不安。
花雪急忙到了前殿,将此事告知了前院的禁军领事。
而这个时候,陛下和空贵君的车驾,已经到了神都主街。
满街的百姓皆跪地叩首,待到陛下的车驾行过一处之时,便有人惊呼了一声“今日终于得见空贵君尊颜了,果然是天人之姿啊。”
“是啊,可真美。”
当车驾就要接近祭祀台之时,空寰紧张地握住了朝熙的手。
朝熙笑着安慰他“不会有事的,有朕在。朕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祭祀大典。过了今日,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夫君了。”
空寰掌心出了汗,而朝熙却执起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指节。
作者有话说
目前暂定的更新频率是周末日万,平时更新三千字,月底完结,有可能提前,总之剧情已经进行到70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