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陵起了个大早,睁眼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正在做饭。
镜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在移动。
童陵由衷感叹,它的夫君真好看,就连下厨都这么赏心悦目。
“咚咚。”童陵轻轻敲了敲镜子边沿,喊了声“夫君,早安。”
男人侧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洋洋洒洒倾在他面颊上,让这张本就过分俊秀的脸更加神采照人。
“醒了今天起得这么早”周勉目光柔和,和这初升的太阳一样温暖。
“嗯。”童陵坐在床上用爪爪理了理自己耳朵上翻翘的兔毛,继续道“因为今天要去为寿宴做准备。”
“今天会很忙吗”周勉问。
“会有一点点,不过童童结束了就会联系夫君的。”小兔子坐在床沿边,前爪搭在身前无比乖巧。
“好。”周勉点点头,又深深看了它一眼,说“我已经开始想你了,童童。”
童陵露出可爱的兔牙,说“童童也很想夫君,昨晚做梦都梦见夫君辣”
“是吗”周勉唇角微扬,“梦见我什么了”
小兔子偏着脑袋,可爱道“梦见夫君给童童检查身体,还把童童夹在阳台晒太阳”
周勉
“我会这样对你”
童陵爪爪捂着嘴偷偷笑,说“骗你辣梦见夫君抱着童童在阳台看日落,看了好久”
周勉笑了笑,说“等你回来,就抱你去看日落。”
童陵爪爪拍了拍,说“好呀”
两人正聊着,童陵的木门被敲响了两声。
“童童,醒了吗”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醒了,兔奶奶,童童马上出来。”童陵隔着门应了一声。
“好”
“夫君,童童要去忙啦”童陵说。
“嗯,去吧。”周勉垂下了眼帘。
童陵对着镜子亲了亲,说“晚点见,夫君。”
“晚点见。”
镜子里的影像消失了,又变成了暗淡的铜色,周勉在里面看见了神情冷漠的自己。
“主人,好了吗”镜子后面探出来一个脑袋。
可怜的红羽一直举着镜子,手都酸了。
“嗯。”周勉点点头。
红羽终于解脱了,举镜子的手放了下来。
“以后还去人家家里偷东西吗”周勉淡声问。
“这怎么能算偷呢红羽是有问过的。”红羽极力为自己辩解,“是他自己睡得像死猪嘛。”
周勉斜睨着他,红羽撅嘴卖萌“主人你都罚我了,就不要生气了。”
“他看见锁魂袋了”周勉问。
红羽点头“看见了,还问我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周勉神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红羽试探道“主人,你要是觉得他会泄密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
周勉轻笑“我以为你跟他关系还不错,毕竟你很少去别人家吃东西”
红羽抱着手臂“不好,他昨天打我了,我很生气。”
周勉从锅里盛了点粥出来,又把红羽的生肉餐给他备好。
他定定看着红羽,这个陪了他千百年的刀灵。
从前他不懂感情,也从未思考过红羽的问题。
红羽是他的刀灵,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一直是他手里最好的利刃。
可他也忽略了,成形后的红羽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从他第一次闹着改名字,再到因为听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后,想变成女孩子开始,周勉就该明白,红羽是渴望被爱的。
但那时对爱一无所知的周勉,无法给予他正确的引导和指点。
再后来,他死了,红羽同他一起被埋葬,又同他一起轮回赎罪。
刀灵渐渐变成了心智单纯,纯到只会杀人的机器。
因为这是周勉唯一教会他的。
渴望被爱的小刀灵把自己的存在归为只要会杀人就行。
他的思想逐渐单一,只想当好一把刀,只想服从周勉。
可周勉在遇上童陵以后,慢慢开始开窍,他意识到这样对红羽不公平。
红羽的一生不该只有他,也不该只有杀戮。
他问“红羽,想谈恋爱吗”
红羽诚实说“想。红羽也想亲亲,也想打人屁股”
周勉脸一沉,这二臂到底听了多少墙角
周勉“嗯,所以不要总想着杀人,也不用总呆在刀里,你可以试着去认识新朋友,去找一个喜欢的人谈恋爱。”
红羽似懂非懂“就像主人和小兔子一样吗”
周勉一想到童陵,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说“是。”
九月十五,兔族上下喜气盈盈。
童陵穿着兔奶奶给他新做的衣服,站在内院迎宾。
广袖湖蓝色长袍,腰间一条月白腰带紧束,一半白发被一根玉簪挽着盘在脑后,一半披散在背后,远远看去倒像一位小仙人。
他爱笑,弯成新月的笑眼无比讨喜,谁见了他都要多寒暄两句。
童陵给来客散糖和果子,一旁的彭染则帮忙登记贺礼。
“狐族贵宾涂季族长携家人到场,共三人。”
伴随着门外小妖的报名声,彭染和童陵都看了过去。
踏步走来的是涂季和他夫人,以及涂宴。
涂宴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童陵记得他们上次见面时,那个男人意气风发,孤傲清高,与现在这般萎靡憔悴的样子实在大相径庭。
“你们来啦。”彭染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
涂季命身后的小妖搬来贺礼,又对彭染道“那小心眼滴,还在同俄怄气不”
彭染笑笑“已经没有了,童童回来了,他心情好了不少。”
“童童肥来啦在哪里让俄看看。”涂季惊讶道。
一旁的童陵已然走了上来,他笑眯眯打招呼“涂族长,涂夫人,涂少主好。”
说罢还把手里的糖和果子给每人抓了一把。
“标致,果然标致。”涂季夸赞道。
身旁的涂宴一直没说话,张开的大手接住了童陵送来的糖果,和小兔妖的手不经意有了碰触。
像羽毛轻拂过的感觉,让他心里的口子越拉越大。
“是个好孩子,之前委屈你了。”涂夫人拉住童陵的手连连叹息。
童陵丝毫不在意,眨眨眼道“我已经不记得啦,涂夫人也不必挂在心上。今天是族长的寿辰,很开心你们能抽空前来。”
他懂事,大方,又乖巧,更让人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涂宴怔怔看着他,心里的苦楚无处说。
他甚至已经后悔窥探童陵的过去和他们的未来。
因为这种记忆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原本,今天才是他们真正相遇的日子。
他们的既定姻缘,是路彦寿辰这天,他回了妖界,再次和童陵重逢。
记忆中的小兔子,耳朵上戴着一朵小黄花,身上穿了一件鹅黄色马甲,也像现在这样,站在内院迎宾。
它看见他,蹦过来送糖果,小爪爪捧着果子往他手里送,还说“你好,里边请哦。”
身旁的老辈逗它,说“这是你未婚夫,不认得吗”
兔兔闻言,诧异看着他。
他俯身揉了揉兔兔的脑袋,说“你怎么还没化形啊”
兔兔不好意思“我可能比较笨。”
他说“是有点笨。”
兔兔失落低下头,他又说“笨的小妖怪需要帮助,你叫我一声狐狸哥哥,我就帮你。”
狐狸哥哥,狐狸哥哥。
小兔妖不会再这样叫了。
“宴儿,宴儿”有人推了推他。
涂宴从那美好的幻影里清醒了过来。
不属于他了,他看到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了。
“你没事吧”涂夫人担心问。
涂宴勉强笑了笑,摇摇头。
童陵已经又去接待其他人了,涂宴只能看到他单薄的背影。
“不要看了,不四你的了,你们缘混不够。”涂季遗憾道。
涂宴将手里的糖果攥紧,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青筋暴凸的手背。
他说“如果不是你们擅自干预,他怎么会不是我的呢”
涂季两眼一瞪“你还赖人了你要不四总顾着你那破公司,你老婆会丢”
涂夫人打了涂季一下,说“少说两句,在这里吵起来,不嫌丢人”
涂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大步进了内厅。
涂季见他走远了,才说“得刺激他一下,他心有不甘,这种四事,不让他尽快认清现实,他又费沉迷幻境,心魔费会再次出现,到时候那邪神,还能放过他”
涂夫人摇摇头“这都什么事儿啊”
寿宴开始了,童陵和路彦坐一桌。
酒过三巡,路彦把已经化形的童陵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
从前还是毛绒绒一团的小兔子,已然成了翩翩公子。
他代替路彦挨着给大家敬酒,厅内热闹非凡。
涂宴隐约听见有人问童陵“何时能喝上你的喜酒”
童陵笑意盈盈“快了。”
快了。
涂宴捏碎了掌心的酒杯。
宴席散场,狐族的人没有离开,他们被安排去了客房住下。
路彦和涂季作为两族族长,彼此都需要一个机会解开心结,否则这不利于两族长期联盟。
涂季去了路彦书房,涂夫人和彭染去了厢房叙旧。
涂宴没有睡意,站在夜空下发呆。
他看到童陵告别了所有人,从正门离开。
他偷偷跟了上去。
小兔妖在一座低矮的房子前变回了原身,爪爪抛开了门拴一骨碌钻了进去。
接着涂宴看到小木窗透出了微弱的光,他又听到了小兔妖撒娇的声音。
“夫君,夫君,在吗”
那一声声夫君可真好听。
清冷月光下,一只九尾白狐趴在低矮木屋旁,大尾巴晃动半晌后,闭着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