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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9章 拜访
    女婿是贵客。

    林翁听说女婿来了,不敢怠慢,且将同乡会馆之类的事情放上一放,一心一意好好地招待这位贵客。

    父子俩到了家门口,果然看到外面有车有马数目不少,几个仆人在卸车上女儿女婿带来的礼物。林翁宅院突然多了许多人顿时拥挤了起来,于是一些仆人就往外闲站。门房内,一个仆人倚着柱子在与别的仆人吹牛:“骗你们做甚姑爷出手可大方了我也有酒吃”

    林翁喝道:“你怎么来了二郎呢也过来了么家里谁在看家”

    仆人吃了一惊,赶紧长揖行礼:“老翁二郎也在里面,小人是跟着二郎来的。留了五郎在家看家。”

    二郎是林翁留在乡间守业的儿子之一,林翁自己带着长子和幼子居住在县城。他家人丁兴旺,光活下来成年的儿子就有八个,自家人多就不用外人了,成年的儿子们也有看着乡下田地的、也有在县城里上学的。林翁也得意自家子孙多,也愁儿子太多家产不够分要琢磨新出路。

    所以女婿就显得格外地值得亲近了。

    林翁正正衣冠、清清嗓子,将到正房时才放大了声音说:“是贤婿来了吗”

    里面他的女婿黄十二郎与儿子林大郎等兄弟几个听到了,一齐出来迎接:“岳父大人安好。”、“爹。”

    黄十二郎是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微胖、挺着将军肚,是个腰带十围的壮模样。一条革带系在大肚子偏下的地方,上面挂着好些配饰。他稍有点矮,五官端正,礼貌也周全。

    林家一家都将他捧在手里,兄弟几个将林翁与黄十二郎一起拥簇进了厅里,上面是翁婿对坐,下面是兄弟几个陪着。

    仆人重上了茶水,林翁问道:“贤婿此来,所为何事呀”

    黄十二郎在林家挥洒颇自如,他说:“正有一件事要拜托岳父大人,不知如何开口。”

    林翁猜也应该有事,因为黄十二郎在思城县的庄园十分舒适,想散心也是去府城、州城。林翁生日他也不是年年都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里,过来必是有事。

    林翁命人摆酒,说:“来,慢慢说。”

    酒席是从黄十二郎一踩进门就开始准备的,一声招呼便有小厮鱼贯而入,抬桌子、安座席、摆菜肴,翁婿互相谦让着坐了上席。林八郎执壶给父亲、姐夫斟满了酒才回自己的位子上,小厮们接过了酒壶。

    林翁与女婿一同举箸,林家兄弟才跟着提起了筷子。他们很快放下筷子,互相劝酒,又喝了两杯才说入正题。黄十二郎再次放下筷子,擦着手对林翁道:“小婿想将户籍迁来,再请岳父大人代为引见县令大人与县中士绅。”

    林翁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黄十二郎带点笑,从桌上拿了个橘子,道:“冬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倒觉得这是个稀罕物哩。岳父大人何必惊讶小婿在思城县与福禄县都有田产的,说是福禄县的百姓也不为过呀,不过以往户籍定在思城县,现在想换到福禄县。”

    黄十二郎家资巨万、田连阡陌,他是家中独子,叫十二郎是为讨口彩,前面十一个全是姐姐。黄家在思城县得有上百年了,一直是思城县有名的富户,不在思城县娶妻而是娶了福禄县的林氏,就是看中的林翁家儿子多。林翁十个儿子、三个女儿,活到现在的只有一女、八子,与黄家正好掉了个个儿。

    这门亲事,是林翁高攀了。

    林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贤婿,你家在思城县多少年了怎么可以轻易抛弃祖业”

    黄十二郎发笑:“岳父哪里话小婿不过换个户籍,难道就是抛弃祖业了我正要将祖业发扬光大哩”

    “这又从何说起贤婿你须得与我说明情由。”

    黄十二郎也不隐瞒:“我看福禄县令有点意思,比思城县令有本事得多,到这里来不吃亏。”

    林八郎道:“是呢我们祝大人可是个能人。”

    林翁飞快横了小儿子一眼,想了一下,道:“贤婿,要说宿麦,闻说思城县的裘大人他们也在预备要种了,并不只有福禄县得种。祝大人也不藏私,都会教授种法的。新来的刺史大人听说与祝大人有旧,这样的好事,刺史大人必也会想有成绩的,必然催促,兴许今年冬天就种到思城县了”

    他老人家絮絮叨叨惯了,始终是觉得乡土籍贯不该轻易抛弃。

    哪知黄十二郎道:“宿麦我并不在乎那个,他们总会来找我种的。”

    林大郎看了眼妹夫,心里叹气,低头挟一筷子菜闷声不吭地塞进嘴里。黄十二郎有这样的底气,福禄县没有一个地主能够一家独大的,黄十二郎在思城县却是无人不知的大地主。福禄县有什么事儿,谁不肯合作就只有看着别人吃肉,思城县有什么事儿却很难有脾气不搭理黄十二郎。

    人比人,气死人呐

    林翁道:“那是什么事贤婿须得与我说实话,否则我也不好与他们说。不瞒贤婿,祝大人眼明心亮,你户籍转了来,税赋上头可不比在思城县。你那些没报上的田,恐怕要不好。”

    黄十二郎的田产大部分在思城县,在福禄县及另外一个县也有一些,当然也会隐瞒一些。精明如祝缨也不能踏遍全县每一寸土地,福禄县尚且有漏网之鱼,得时不时的提起乡绅们抖一抖,再抖点东西出来。黄家这样一片地跨两县的就更麻烦一点,黄十二郎家在思城县,福禄县以前是乱七八糟,顾不上管。祝缨来后,并不知道黄十二郎此人,黄十二郎的田地、庄客也不在福禄县的账上,他是隐形的。

    现在自己跳出来,不是自找难看么

    林翁十分不解,这女婿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这是干嘛

    黄十二郎道:“听说新来的刺史大人听说与祝大人有旧。”

    “怎么你是想”林翁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

    黄十二郎幽幽地说:“自打前年岳父大人对我提及,我在一旁看福禄县有两三年了,倒有些心得。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林八郎屁股从椅子上抬到一半,被旁边的林大郎一把拉着拽回了椅子上,林大郎看了八弟一眼:“吃饭都不老实”这破孩子就是好冲动,这些县学里的学生比一般人更敬佩县令一些,听到有人来投就这样一副沉不住气的熊样

    黄十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林翁叹气道:“谁不想呢这县里的人都想,贤婿你来得算晚了,想插队可不行。再者,你可不能心存侥幸啊,税赋是一件,祝大人行事也偏好一碗水端平,你可掐不可尖呢。贤婿你的气性也不小,祝县令的眼里也揉不得砂子。”

    黄十二郎道:“岳父大人是不愿意帮我了”

    “怎么会”林翁说,“你既问到了我,我要不说,便不是做你岳父的道理了。你同我讲实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只为这个,不值当的,不值当的。就算不迁户籍,你多来走动走动,且在我这里住些时日,我也能找机会为你引荐。”

    “一条狗,再凶恶,只要是看家护院的,主人家就不用怕。小婿才要进这家里。”

    林翁的脸沉了下来,林大郎筷子上的那块鸡肉掉进了碟子里,林家几兄弟像被人定住了。

    “啪”林八郎拍案而起:“十二郎你这话当真无礼在我家里,说我们大人的坏话,你要不是我姐夫,我早揪打你了。”

    林大郎鸡也不吃了,放下筷子说:“十二郎,祝大人为人公正,我家这几年虽不蒙他特别的关照,也是吃他的饭。在我家,不可这样无礼。”二郎等人也都点头赞同,有不好意思或不太敢得罪姐夫的如林七郎点完头又有点不自在,低低咳嗽两声清喉咙。

    林翁声音沉沉地:“八郎。”先把小儿子按住了,才严肃地对黄十二郎道:“祝大人深得民心,贤婿要是这般轻狂,到了福禄县恐怕是要闯祸的,就怕到时候追悔莫急。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托我日后好好规劝你。”

    黄十二郎耐心听他说完,道:“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行了吧”他从小厮手里接过酒壶来给林翁满上,“岳父大人说的是,我自幼是被家里惯纵了些,说话不留神。多谢岳父大人教诲。”

    林翁缓了脸色,道:“贤婿呀,你家在思城县顺风顺水,到了新地方就要重新来过,何苦来要是为了引见,倒也不必都在那里。”

    黄十二郎同林翁碰了个杯,两个都喝了,黄十二郎道:“话是这么说。岳父大人在福禄县就很惬意了。”

    “是啊,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当然还是家乡好。”

    黄十二郎道:“同乡会馆就不是在家乡,不是也挺好么”

    林翁心被刺了一下,林大郎也问:“爹,竟是无从更改了吗”

    林翁叹了口气:“大人已带了他们去州城了,还怎么改”

    黄十二郎道:“可惜可惜,我该早些将户籍迁来的。”

    林翁道:“你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黄十二郎只得说:“岳大人教训得是,哪有就为结识刺史便要迁户籍的我也是为的这个,不过也不晚。您想,邻县有了会馆、府城也有了,现在又是州城,接下来怕不得是京城”

    他笑嘻嘻地,林家父子直到此时才觉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了。同乡会馆不容易开的,得有地方、还得有同乡人信服你、又得能站得住脚,单凭客居之人自发地聚集、成型,不定得到猴年马月了,被排挤走了也说不定。福禄县之同乡会馆的不同之处这就在于,这是有县衙支持的。

    黄十二郎有田有产,也有钱,这不假,但是离了本籍说话就没那么好使了。他自己又弄不来一处会馆,即便弄得来,不定得花多少钱帛去打通关节。

    凑在祝缨身边蹭着,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至于什么赋税之类,黄十二郎也不担心,祝缨已在第二任了,这么能干的一个人,眼看是要高升走的。先糊弄着,好处沾完,祝缨一走,他或再将户籍变回去,或者就干脆打通京城关节,也不是不行。他很有雄心,还有做官之意,心里的想法对岳父也有所隐瞒。

    黄十二郎道:“岳父大人是福禄县的乡老,这样的好事轮也该轮到您的。恐怕还是因您在钱财上有所欠缺。如何咱们翁婿联手,来年谋个更好的路子。”

    林翁有所意动:“你看能行”

    黄十二郎道:“我瞧着祝大人很能干呀自他来后,福禄县好了许多,等闲儿子也没这么孝敬顶用呢。拿来养老的儿子也不过去如此了”

    林翁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顿,酒水从杯子里跳出来一片:“你醉了”他问的是翁婿俩联手争个好点的会馆,哪知女婿大放厥词。

    林八郎这回跳了起来,他哥不拉他了,因为林大郎也猛地站了起来:“十二郎”

    黄十二郎在岳家一向随意,他也不害怕,道:“话难听,道理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一个好官,真个比能干自家人给家里挣来的好处多呢。好好,是我错了,我一定谨言慎行。”

    林翁还冷着脸,黄十二郎又陪不是,同时向舅子们赔礼:“是我错了。就不看我的面子,看你们外甥的面子,好不好”

    一句话将林家父子又堵住了,黄家娶林家女儿,图生育。但是林家女儿嫁过去之后先是数年没有生育,再来生了两个女儿,黄十二郎自己就是独子,林家自觉是对不起黄十二郎的。黄十二郎说的这个“你们外甥”其实是婢妾所生,但是管林氏叫娘,种种内情实不足为外人道。

    林翁道:“只有父母才会对子女这般爱护你怎么能颠倒过来讲呢住在这里,我安心。大人连泥腿子都能看护重视,有贼人越境犯案,大人亲自缉捕。你不知我们有多么的安心。”

    “是是,我也是相中这个。”

    黄十二郎留在林宅又住几日,家中上下大撒礼物,又与林家父子好好磨了几天,终于磨得林翁点头,愿意代为引荐。

    林翁道:“大人去州城了,连老封翁也同行,没些时日是回不来的,你等我消息吧。”

    “有劳,也不知祝大人此行顺利否。”黄十二郎悠悠地说。

    祝缨此行颇为顺利,不几日便到了州城。

    他们先在驿馆里住下,祝缨不急着设什么同乡会馆,而是命小吴去刺史府投帖求见。

    小吴领命,不多时便回,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新熟的人薛先生。

    薛先生额上、鬓角都闪着水光,一路摇着扇子来的,到了门外将扇子收起别到腰后,再进屋拜见。

    南方的天气已经很热了,祝缨将路上汗湿的衣服换下,坐在屋里等薛先生。薛先生进来就见她一身清凉不似自己汗出得狼狈,道:“祝大人真是得天独厚啊”

    祝缨道:“这话从何说起呢先生请坐。”

    薛先生给她拱手为礼,然后在下手坐下,道:“府里收到大人的帖子,在下看到了便赶紧过来了。”

    “哦这是为什么”

    “实在难以启齿,是因为一些旧账的事儿。别误会,并不是什么大事,陈年旧账么,大家都知道的,又有前几个月也有些人没了上头管束而放纵的,一个月来已查了不少。董老尽应付得了。可是我们大人,这个他有些性急,总嫌办得慢。天气一热,他又燥,就”

    祝缨了然:“我明白了。”

    薛先生道:“大人确实关心百姓,却又不大懂民生。想治理好本州,又没个抓手,这个”

    薛先生除了怕考的毛病,别的样样精明,弄得在一个年轻人面前说话吞吞吐吐,实在是冷云缺的德。他认定了鲁刺史有坑给他,再看到账目确有不平,就将这个当成了一件大事,发誓一点亏也不肯吃,差点要捅给朝廷。薛先生、董先生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冷云就让钱先生起草公文,让祝缨过来一趟,好好聊一聊。

    薛先生叹气:“其实自别驾往下,能干事是真、各有肚肠也是真。咱们大人现在只看着鲁刺史,还不及发现他们才是鲁刺史留下的坑呢。账目不平府中小吏恐怕就能说明白是从何年起出的纰漏,他们却都不说。垂拱垂拱,要看得明白才能垂拱得起来呀,否则与被架空又有何异”

    祝缨了然,这些都是她已看出来却不好对冷云说的,包括她自己,也能算是鲁刺史留下来的坑。

    她说:“会好的,大人也不是不肯听劝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是有先生们么我信先生们的本事是能帮着大人垂拱的。对了,大人现在有空吗咱们先去见见不瞒先生,家父家母都很想念大人的。”

    薛先生道:“好好都说祝大人是面面俱到的人,必能为大人分忧。不过在下尚有事相托。”

    “先生请讲。”

    “大人的吩咐,别干得太快。贵胄公子,多少有些任性。”他上头来与祝缨耳语,意思只有一个:慢慢磨一磨冷云的性子,别让他太顺利了。一顺利,他就会觉得做刺史不过如此一点也不难,不定再想出什么玩艺儿来折腾人。

    薛先生特别强调:“因大人本性纯良,在下等人不得不多忧心。”

    “我省得。”

    冷云心地是不坏,不然祝缨早就坑他了,坑冷云真的太容易了。

    祝缨一家四口携着随从、礼物与薛先生一起往刺史府去,薛先生看着许多礼物,道:“这是”

    祝缨笑道:“看着多,都是些土产,礼轻情谊重。莫嫌弃,你们也有的。”

    “不敢不敢,万不敢收。”薛先生很诚心地推辞,他收了别人不少礼,独不太敢收祝缨的。这个年轻人不太好应付,占她的便宜薛先生有点心虚,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祝缨道:“你一定会收的。”

    薛先生摆手:“不会不会。在下对祝大人一片诚意,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假客气。”

    “是新收的宿麦。怎么样要不要”

    “要”

    祝缨笑了几声,薛先生也不好意思了,说:“不瞒您说,饮食确实有些不惯。连大人也正想着吃这一口呢。”

    现在的南方很少有面粉,想要得从北方运来,成本不说,过程也很麻烦。运面粉路上容易污损,面粉也不容易保存,一般是运麦子,到了现吃现磨。

    冷云初时没想到这事儿,到了刺史府住一阵子,想起习惯吃的那些汤饼烤饼之类,心情更加不好。有口舒心的吃食,虽不能让冷云完全安静,至少能让他少找一点茬。

    到了刺史府,单子交给账房,礼物拉去库房。没等请薛先生进去禀报冷云,一阵踢踢托托的声音,冷云自己跑了过来:“哎呀,到了我这里还磨蹭什么这不是老封翁和大娘子么你们果然来啦三郎说话就是算数快进来快进来,这破天气,热得要命别热坏了你们二老可怎么在这儿住的这几年啊你们受苦了。”

    张仙姑和祝大两口子进府就拘谨,心里还不痛快。进门要送礼他们以前没亲眼见过祝缨送礼,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事,如今亲见更觉得女儿委屈大发了。

    不想冷云亲自迎接出来,对他们也很热情,还问他们身体,二人又有点绷不住了。齐齐看了女儿一眼:你不是说他不好么我看他跟京城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啊。

    祝缨:

    张仙姑和祝大笑得都真心了几分:“冷大人到这儿三年了,可算又见着一个熟人啦”

    冷云道:“走,到花厅说去,哎,上冰”

    薛先生无奈地摇摇头:“祝大人,请吧。”又小声提醒祝缨别忘了答应自己的话,可别再惯着了。

    祝缨点点头。

    进了花厅,冷云先让祝大夫妇坐,祝缨坐他们对面,她的下手坐着花姐,冷云对张仙姑道:“热了吗有冰镇的酸梅汤。”

    张仙姑和祝大虽然相信女儿,待冷云却不免又恢复了在京时的热络,串门嘛,送了礼就得让主人家知道,张仙姑便说了:“大人给的料子,做得衣裳就是好。”

    冷云道:“不算什么,喜欢就行。”

    张仙姑道:“咱们带来的,不如您的贵重,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冷云问道:“都喜欢的。哎,是什么”

    薛先生递了单子上来,祝缨带了两袋磨好的面粉,其余则是一车麦粒,吃的时候现磨。冷云看到“麦”字,没想着吃,却问:“麦子种出来了咦朝廷不是让你推广种麦的吗你多住两天,咱们把这事儿安排了别担心下面各县,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开口我来行文让他们办”

    他搓了搓手,看了薛先生一眼,又转过头来对祝缨说:“听说,今年春耕有些地方有点耽误了,说会影响百姓生计,多种一季粮食是不是就能解决了怪不得你说种宿麦,政事堂这么高兴,陛下也要赐你绯衣。”

    薛先生微有点吃惊:看来大人还是有些敏锐的。

    如果只种一季稻子,一季没收成,完蛋,地主家吃存粮,没存粮的穷人就逃荒要饭或者吃树皮草根饿死。如果再有宿麦,哪怕稻子出了意外,不管是水旱灾害又或者其他,还能有一季兜个底儿。要是两季都完蛋,那就认命,大家尽力了。

    好比有俩儿子,一个聪明点儿一个笨点儿,聪明的出了事儿,好歹有个笨的充数。

    冷云自己遇上了事儿,居然能想通了,薛先生变得没有那么焦虑绝望了。

    祝缨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