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紧张地盯着荆谓云看了好半天。
头顶却安静了好久。
荆谓云失笑,随即拿食指点着时郁的额头往后轻推了一下,低声道“看你这次奖励给什么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剩时郁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与海风共同凌乱。
过了两秒,她抬起手抚了抚额头被点过的地方。
她是不是被耍了
时郁来到摩托艇比赛场地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四周站满了人,全场都是尖叫声呐喊声。
那声音大的似要穿透耳膜,时郁有些烦躁的捂了捂耳朵,正准备走就被梁恬他们叫住了。
“时郁这里,给你占位置啦”梁恬隔着人海冲时郁挥手。
她也穿着救生衣,手上戴了副手套,看起来朝气蓬勃,很有活力。
时郁默了默。
是啊,正常女孩子,应该是像梁恬那样的。
她抬手轻轻搭在心口处,感受着自己平稳不算有力的心跳。
没有兴奋,没有刺激,一如那天看恐怖片一样平静,宛如没有浪花的死水,很难有起伏。
就在这时,视线中出现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想什么呢”
手的主人拉住了时郁的手腕,牵着她踩在沙地上往前走。
沙滩是那种松松软软的沙子,一脚深一脚浅,走起来很费力,可当被人拉拽着往前走的时候,似乎能轻松不少。
时郁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年。
他好像总能注意到她情绪转变的瞬间。
真可怕啊
若说傅云礼是高悬于空始终照亮人的太阳,那荆谓云就是在黑暗中与月同行的星。
他的光一点也不亮,也不热,甚至时常被乌云挡住。
可只要你抬头去看他,就会发现,无论何时,他始终都在。
在那片广阔无垠黑暗的天空上,不止有一颗星星,陷入黑暗的人也绝不止荆谓云一个人。
可他是那颗陪月亮最久的星。
就像是,卡通贴纸上,一般只要画有月亮,旁边必然会出现星星,有显眼的,也有不显眼默默藏在角落的。
但它一直在。
走过去以后,梁恬他们热情的说着什么,时郁听不进去,双眼失神。
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并不热,反而有点凉,手腕处却不知为何,发烫发热,如被火灼了一样,有热度传来。
摩托艇在水上速度快,比得也快。
哨声不知吹响了几次,终于轮到了荆谓云上场。
他站在一辆黑色摩托艇旁边,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侧着身子看向时郁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头,用口型无声提醒道“奖励。”
时郁站在沙滩上,穿过人群和他对视。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陈浩屿当初出考场吹的牛逼。
荆谓云准备用实力证明,他真的无论在哪方面都逆天了。
随着信号枪响,摩托艇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溅起几米高的白色水花,直接冲了出去。
摩托艇是统一型号的,一开始看不出来什么差距,直到压弯时,才逐渐拉开距离。
到后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到一辆摩托艇一骑绝尘的冲在最前面。
到处都是欢呼呐喊声,也不知是在为谁加油。
时郁的目光追寻着即将冲向终点的那人,她都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扬起了嘴角,露出笑容。
摩托艇比赛很快,短暂的时长,甚至连一分钟可能都不到。
却让人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少年从摩托艇上走下来,浑身都湿透了,不得已脱下有些碍事的救生衣,水流从身上滑落,滴落成线。里面薄薄的防晒服紧贴在上身,勾勒出胸前腰背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
这一刻,什么私生子黑历史,都遮挡不住少年的吸引力。
他仿佛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赞赏,又或者说,他本就该如此绽放。
每个人都很兴奋,有老师走过去和比赛的学生说了什么。
荆谓云没仔细听,抬眼看向大小姐的方向。
此时他摘了护目镜,用手把湿透的头发往后抓,露出之前隐在护目镜下锐利的眉骨与凶戾的黑眸。
男生们似乎都很喜欢这样抓头发的动作,尤其是在迎接胜利时。
好像在说。
老子要开始装杯了。
时郁确实被他装到了,恣意的少年骑摩托艇简直帅炸了好吧
哪怕她站的远,也能听到那要把耳膜震破的尖叫声。
然后,时郁就看见,有几个外班的女生拿着一瓶饮料走到荆谓云面前,递了过去。
时郁“”
她不瞎的话,这是海上比赛吧那么多水不够喝吗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瓶水,思索着,要不要把荆谓云踹进海里,让他喝点海水止渴。
然后她看见,荆谓云抬起手接了。
他接了
接完,还他妈挑衅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时郁冷笑了一声。
在旁边的陈浩屿莫名觉得有点冷,往沈寻那边靠了靠,“寻哥,还没到我比赛呢,我怎么就觉得冷了”
沈寻瞥了他一眼,“没热身吧,做几个俯卧撑,压压腿就好了。”
陈浩屿“”
他就多余和沈寻说话。
摩托艇比赛是男女分开的,梁恬也没比,自然看到了荆谓云接水的一幕,偷偷掏出手机啪啪啪的输入。
看到朋友的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子互动,怎么办
答如果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漂亮的话,一般很少有男生能抵抗住诱惑,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性上无法接受,一般建议劝分。
梁恬“”
梁恬抬眼看了看送水的几个女孩子,别说,是清纯可爱类型的,和时郁那种惊艳的美不同,有种淡如止水的柔和感。
她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时郁。
虽然时郁表情很少有变化,但这次她都能感觉出来时郁不太高兴。
梁恬抖着手继续往下滑。
答不分留着干嘛呢
答啥互动啊,那就是在玩暧昧。
答其实也有可能是误会,还是问问吧,不然多尴尬。
恰在此时,有几个女生压低声音小声讨论着“有够帅的,没传言里的那么凶啊,会不会是天生眼神凶那种。”
“色胆包天啊你,这都敢上”
“没看到敢过去的都是其他班的人,你看七班有一个动的吗别犯傻作死。”
“”
时郁深吸了口气,海边有风,她那件和荆谓云同款的防晒衣被吹得飘起来。
不冷,就是莫名觉得有点烦。
然后荆谓云就拎着瓶饮料过来了。
刚才离得远看不太清是什么饮料,这会儿走近了,时郁才看到那居然是瓶牛奶,而且好像还是草莓味的。
时郁“”
现在女孩子送水流行送牛奶
好怪啊
荆谓云抬手,当着时郁面把牛奶盖子拧开递了过来,“比赛成绩应该要晚点才出,饿了吗”
时郁是三点吃的饭,饿到不算饿,只是下午躺椅躺了很久,又走沙滩,看比赛,算起来,也过去几个小时了。
她没接那瓶草莓牛奶,淡淡道“不饿。”
闻言,荆谓云收回了手,眉梢微扬,失笑道“刚才有几个女生问我,你是不是校运会弹电吉他的人,她们说,在餐厅时就看到你很饿,这会儿可能也饿了,特意买了牛奶让我给你。”
牛奶虽然不能当饭吃,但也是能减轻些饥饿感的。
时郁有点不敢相信,眉头微蹙,“给我的”
荆谓云看着她点点头。
“她们不好意思直接给你,让我转交。”
时郁眼睑低垂,望着荆谓云手里的那瓶草莓牛奶,缄默不语。
有人送我牛奶
为什么
大家应该都讨厌我才对
不断自我否定的大小姐,让人很心疼。
到底是受过多少伤害,才会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人喜欢着的。
荆谓云伸手在少女发顶揉了揉,身上还带着海水湿凉的气息,手指冰凉,穿过柔顺的发丝,带着少许重量压了下来。
似安抚,又似鼓励。
少年声音低沉好听,“大小姐也很厉害。”
校运会那天,荆谓云没有夸时郁,因为那天场上无数掌声都是属于大小姐的,他只需要默默看着她,给她递水就够了。
而现在不同。
大小姐明显需要人的肯定。
时郁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下头,抵着人的掌心,轻蹭了一下。
“给我。”
她伸出手,去要那瓶草莓牛奶。
荆谓云没说话,收回了手的同时把草莓牛奶递到时郁手上。
少女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住那一小瓶奶。
仿佛是第一次被其他人认同一般,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荆谓云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捏住时郁的防晒衣衣领子拉了拉,盖住她小吊带露出来的肩头,“那我的呢”
“哈”
“奖励。”
荆谓云咬字很轻,且是帮人整理衣服的姿势,说话时,像是贴在人耳边轻咬一般,说不出的暧昧。
时郁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没有起伏道
“小孩子吗还来讨赏。”
这话好特么耳熟
终于找到机会,把这句话还回去了,时郁你可真厉害
时郁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番,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下一秒,荆谓云眼神略带遗憾地看大小姐,幽幽道“那求大小姐疼疼我”
时郁“嘶”了一声,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好在荆谓云还知道要脸,说话压低了声音,除了她,没人能听到。
见大小姐一副受了惊的猫崽子警惕模样,荆谓云哑然失笑。
这也太好欺负了。
不过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只是看了看四周,表情依旧淡定。
她其实想好了怎么奖励的,但在大庭广众下还是有那么点小羞耻
也不算,时郁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少女抬了抬手,示意荆谓云凑过来一点,在他低下头的瞬间,略凉的手指抚过他额角处那长约一寸的褐色疤痕。
荆谓云能感受到时郁温热的呼吸吹在自己脖颈处,心跳都快了几分。
湿漉漉的刘海全被抓上去了,只有几缕垂下来,有水滴顺着发梢滴落。
在荆谓云的注视下,少女动作温柔的把他额上的水渍擦拭干净,一向冷淡空洞的眼眸中情绪复杂起来。
少女的指尖摩挲着那处敏感的疤痕,几乎是刹那间,荆谓云耳根就开始泛红,蓦地想起那天大小姐俯身亲吻手腕咬痕时的场景。
真要命。
荆谓云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喉结滚动,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大小姐”
声音有够哑的。
时郁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然后把手换了位置,在他湿湿的头发上拍了拍,不冷不淡道“做得不错,真棒。”
荆谓云“”
这干脆利落的收手,让人始料不及,还没缓过神来,大小姐已经收回了手,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便喝了口草莓牛奶。
嗯,味道不错,挺甜的。
荆谓云用力咬了咬牙,还带点懵。
偏偏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自从在他房间谈话过后,大小姐就不再伪装掩饰自己了,没了以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和嚣张气焰,浑身透着股说不出来的乖。
但就是这样的时郁,有时还有些恶劣的小性子在。
睚眦必报,反正挺记仇的。
此时时郁单手拿着牛奶瓶子喝着奶,眼睫细密且长,懒恹地低垂着,冷白皮在阳光下白的透明,全然没有刚用爪子挠了人的负罪感。
荆谓云抬眼发现陈浩屿他们都在看向这边,皱了皱眉。
下一秒,几颗脑袋“唰”地一下全转了回去,继续看向海面上的比赛。
“我去那边冲下水。”荆谓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室外水龙头说到。
他身上有不少海水,这会快干了,有些不太舒服,幸好旁边就有让人冲水的地方。
时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一排的金属水龙头在阳光下反着光,附近还有卖各种海上娱乐物品的商店。
时郁扫了眼商店挂在外面的沙滩排球,突然说道“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排球。”
“嗯。”荆谓云没问为什么,迈步走过去。
水龙头是那种可以多人使用的,还能接个管子改成超级水枪。
不少男生在那里玩闹着,有刚比完赛的,也有凑热闹的,玩得不亦乐乎。
荆谓云走过去的时候,吵闹声明显小了不少。
只有一个男生还手持着水管到处“欺负”人。
“诶,你们怎么不跑了”男生疑惑的问道。
有人冲他使了使眼色,男生慢慢转过头,手里的水管也没来得及关,随着他的动作,朝后面喷了过去。
“哗啦哗啦”
冷水直接洒在了荆谓云身上。
男生表情一僵“”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手都在发抖,水管“啪唧”一声掉在地上,还在往外流着水。
其实水流不大,大家都是玩闹的成分居多,这玩意弄到身上也不疼。
可尼玛这人是荆谓云啊
在学校走廊和人打架,满脸是血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狠人,前两天在学校还看到他胳膊上多了新的疤,一看就是刀划的。
班级里都在传,考试周结束,荆谓云是不是去和人干架,把人捅了什么的。
最后越传越离谱,反正七班的人,是没一个敢招惹荆谓云的了。
就让外班那群傻杯找死吧。
水管男生身体僵得不行,声音都带着颤,“对,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
“嗯。”
冷漠且利落,荆谓云眼神都没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秒,就近找了个水龙头,往身上冲着冷水。
男生们“”
过了约十几秒,把水弄到荆谓云身上的那个男生挪步到朋友身边,欲哭无泪道“我是不是活下来了”
正好听到的荆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