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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宴会(上)
    郁棠从学校回到谢宅的时候, 园子里热热闹闹,她在一旁显得毫不起眼。

    谢向荣是喜欢热闹的人,当然, 前提是郁棠和郁老夫人都不在热闹里面。

    如前世一般,郁老夫人借着身体不好躲去了A国, 没有露面。当然郁老夫人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谢家家宅不宁不是一天两天了。

    郁棠从小路回了房间, 换了一条裙子。

    她提着裙摆下楼, 轮椅上谢兰因被簇拥在众人中间, 哪怕他不良于行,可在那群名流面前, 也丝毫不显逊色。

    巧的是,前世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她死的时候,谢兰因正在宴宾客,觥筹交错,而她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月季花丛里, 鲜血渗进身下的土地, 清醒痛苦地等待着死亡。

    眼看谢兰因高楼起, 没想到最后却是谢兰因看她楼塌了。

    郁棠莞尔,她端起酒杯, 走向群星环绕的今日主角,和她的好表舅谢向荣祝了酒。

    谢清知站在谢向荣身旁, 青涩气息显露无遗,他难得穿得这样正式。

    郁棠冲他眨了眨眼睛。

    “舅舅,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健康, 万事如意。”

    碍着周围无数双眼睛,谢向荣很难得地没有给她脸色看。

    完成谢地主交付的任务,郁棠松了一口气,找了把剪刀,提着裙摆溜到了花圃,她想去花圃里剪几枝月季花。

    谢宅里种了许许多多的月季花,几乎是随处可见。

    花圃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林九亿没想到,郁棠竟然在这里。

    红色,是既艳且颓的颜色。

    郁棠身上的那种红色,像一朵月季花快要坠落时的艳丽颓靡,偏偏这艳丽里还掺着几分动人心魄的乖张。

    “林九亿,真巧。”郁棠抬手剪下一朵月季花,白皙的手腕在月季绯红里格外显眼。

    林九亿本有些惊奇,郁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魔掌已经伸到月季花花圃里来了吗?

    不过,林九亿转念一想,郁棠和谢兰因关系不浅,她会出现在谢宅,也不足为奇。

    “原来除了旧物回收,你还有做偷花贼的癖好……”

    郁棠默而不语,只是抬头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她忽然拨开月季花丛,提着裙摆朝他走过来。

    在这寂静的花丛间,林九亿听见他的心跳声,密如鼓点。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尽管她只是短暂地停留,但在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光亮都向他俯身而来。

    她把月季花递给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他们相识已久,林九亿毫不思索地接过了那朵月季花。

    林九亿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抬脚离开,红色的裙角在绿色中若隐若现。

    握着炭火一般灼烫的月季花,林九亿叫住她。

    郁棠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笑盈盈地说:“这朵月季花送你了。”

    她的声音如棉花糖甜软,两颗小巧精致的红珍珠垂在她的耳边,红珍珠轻摇,在风中划下一阵涟漪。

    她似乎有许多张面孔。林九亿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原来,这就是郁棠的另一面么?

    郁棠回到房间,她正在镜子前补妆,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郁棠……”

    是谢向荣的声音。

    “郁棠,别以为你姓郁,你就和谢家无关,我不管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你玩弄再多人感情我不管,但不许给我放到明面上来。”

    前世她陷入困境时,她的好舅舅可从没说过她和谢家有关,甚至恨不得撇清她和谢家的关系。

    今生,她的好表舅照常发挥。

    郁棠放下口红,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谢向荣。

    “舅舅的意思是……”郁棠眨了眨眼,“我就算是做坏事,也一定要站在道德高地上?”

    这是可以放到明面上说的话么?谢向荣咳嗽了两声。“你这孩子……”

    “舅舅……我其实……”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少和清知一起玩,免得把他带得和你一样蠢……”

    郁棠哭笑不得,在谢向荣眼里,她已经草包到都能带坏谢清知了么?

    “舅舅……我送你的瓷器还喜欢么?”

    谢向荣摆摆手,粗暴地打断了她,他说:“别以为你送的瓷器恰好合我口味,我就不生气了。”

    “舅舅喜欢就好。”谢兰因亲自挑的礼物,当然合她的好舅舅口味。

    “和老夫人学了那么多手段,结果还是技不如人,你要是能学到老夫人半分手段,何至于被别人阴得这么惨?”

    原来谢向荣知道她是被别人阴了?郁棠怔了怔,在谢向荣面前,她还是藏拙为上。

    “我下楼了,既然上学了,就在学校多看点书,免得被人算计都不知道,别老在我面前晃悠,我眼睛疼。”

    谢向荣对她倒是一如过往,恨不得在她脸上贴张字条,写上谢家之耻四个字。

    郁棠对谢向荣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与谢兰因杀人于无形的和善相比,谢向荣那毫无掩饰的嫌弃倒显得很真实。

    走廊里的谢兰因恰好围观了全程。

    父亲斥责她的时候,她像是一朵雨打风吹后的粉白色月季花,蔫蔫地垂在枝头。他知她一贯会做戏,却不知道她有这番情态。

    笼中少女一词闪过,他想用金子造一个牢笼,把她困在里面。这个念头很快被谢兰因抛诸脑后,他并不是言情小说里色令智昏的男主。

    看见谢兰因的下一刻,郁棠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表妹,最近可好?”

    郁棠瞪了谢兰因一眼,她还记得谢兰因放她鸽子的事。

    “该是我问表哥才对,表哥不是说来S大找我么?”

    “临时有事。”

    郁棠哼了一声,她才不信谢地主的鬼话。

    世界上只有谢清知不想见的人,没有谢清知不敢放的鸽子。他会放她鸽子,也不过是因着权衡之下,不来见她是更经济的选择。

    “表哥你放我鸽子……我等得心都碎了……”

    “最近在忙着拿地,”谢兰因说,“那个C大男学生的事……”

    郁棠才不信谢兰因所谓的“忙”的鬼话。

    “贪婪拜金,玩弄感情,表哥也觉着我是这样的人么?”

    “表妹,你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人。”谢兰因敲着轮椅上的把手。

    谢兰因知道,她看似洒脱,爱恨都真切,爱一个人就给他所有,恨一个人毫无顾忌地就毁灭他,喜欢贺迟就在他身上用定位器,讨厌谢引章就把他堵在男洗手间揍他。

    偏偏事实正好相反,郁棠真正的喜恶都藏在心中,不轻易显露。

    至于郁棠时时挂在嘴边的喜欢和爱,听听就好。

    “阳台有人?”谢兰因说着就要往阳台走去。

    谢兰因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郁棠有些疑惑,这又不是谢家专供客人休息的房间,阳台上怎么可能有人?

    郁棠靠在镜子旁,漫不经心地往唇上涂着口红,白皙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慌乱。

    “阳台上站着我心爱的情人,表哥你信吗?”

    谢兰因似笑非笑地看着郁棠,她的白皙肌肤在光里蒙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的阴翳,她薄薄的皮肤下,流淌着的是富有活力的年轻的血液。

    时间赋予她的青春与活力,在她的身体上展露无疑:富有光泽且饱满的肌肤,无法复制的青春气息。

    阳台上,听到这句话,林九亿的脸刷地一下变白。

    在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林九亿很清醒,他知道,郁棠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因着她不知道阳台上有他的存在。

    “表妹,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在轮椅快要到阳台的时候,谢兰因停住,回头时刚好撞上郁棠偏头一笑。

    如果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谢地主何必走到这里?郁棠暗暗发笑。

    不过说起阳台上有人,郁棠倒是想起一本小说。

    郁棠说:“表哥,曾在你的书架里看到一本小说,女主的丈夫对女主很不好,背叛了两人的感情。”

    “后来呢?”

    “后来,”郁棠说,“女主遇到爱慕她的男爵,阴差阳错,爱慕女主的男爵在阳台站了一夜,不敢越过雷池半步,最后患上风寒不治而亡。”

    谢兰因轻声说:“只是那男爵尽管始终享有女主对他的情意,实际上却一无所有。”

    等到谢兰因转过身,郁棠轻声说:“果然是表哥,不在意虚无缥缈的感情,只在意手里得到的东西,如果是表哥,你当如何?”

    谢兰因平静的眼眸里映着郁棠的脸庞。

    “我对女主没有兴趣,不过,我喜欢一个人,不会告诉她只言片语,我要等待她自己跳进我的牢笼。”

    所以前世谢兰因也是这样诱骗着她进了爱情的牢笼么?

    “为什么?”

    谢兰因又转身,他歪头看着郁棠,平静的目光越过郁棠,落在她身后的画上。

    “万物皆是博弈,如果你的感情是他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那他们从你身上得到的愉悦是有限的。”

    郁棠咀嚼着谢兰因的话,谢公子果然深谙包装的重要性,欲擒故纵这种简单的道理,竟被他说得这样清新脱俗。

    “克制的欣喜才是持久的,不加节制的放纵不过是昙花一现。”郁棠绕着谢兰因转了一圈,在某一瞬间,青春的光影仿佛又落在谢兰因的身上。

    她轻声说:“表哥,我说得对吗?”

    谢兰因笑而不语。

    郁棠记得,前世她向谢兰因告白。

    高贵冷艳的谢兰因这样拒绝她:“克制的欣喜才是持久的,不加节制的放纵,不过是昙花一现。”

    “可是表哥不害怕有朝一日,你会食髓知味难以自拔么?”

    “童话里的爱情并不存在,更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郁棠白皙的脸庞上出现绚烂的笑容。

    “你看这花瓶里的花,”郁棠拈起一枝月季花,平静温柔的目光落在花瓣上,她缓缓地说,“它在花圃里是最好看的,喜欢它的人去掉它的刺,把它摆放到花瓶里,随后却对它弃之不理。”

    多娇艳的月季花啊,用手紧紧地握着它也不会担心被刺所伤,因为花茎上的刺已被人拔去了,她的美丽本来不是这样苍白脆弱的。

    她原本是野蛮生长的,偏偏有人看不惯,妄想改变,比如前世的谢清知。

    前世谢清知拔去了她身上的刺,在她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时,却只得到他冷淡的回应。

    郁棠重复着这句话:“克制的欣喜才是持久的,不加节制的放纵,不过是昙花一现。”

    谢兰因背对着郁棠,正在看墙上的画,墙上的画是郁棠亲手所画。

    郁棠转身想拉开窗帘,恰好撞见一脸茫然的林九亿。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郁棠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又想起这接连三的巧合,不禁哑然失笑。

    “阳台上站着我心爱的情人,表哥你信吗?”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