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鹿角岛东边的悬崖边上, 郁棠看到了陈末等人的身影。
他们围着周志的尸体站成一圈,准确地说,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不是真正的尸体, 而是用服装假人模特制作的道具尸体。
陈末戴着橡胶手套, 正在检查“尸体”。
作为一名推理小说家, 由陈末亲自上阵检查周志的“尸体”,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这个尸体妆化得很走心啊,连血腥味都这么真实。”谢引章跟在郁棠身后小声说。
周志的“尸体”穿着他失踪前的粉色套装,他呈仰卧大字状躺在地上, 在他身旁的草地上,有一把血迹斑斑的刀, 他的胸口有一道伤口, 看起来这就是致命伤口。
郁棠蹲下来,和陈末一起检查周志的尸体, 她记得,在周志的手臂上,有太阳神鸟纹身,可是在周志的“尸体”上,她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报警吧……”魏逸拿出手机, 他皱了皱眉头, “糟了……手机怎么突然没有信号……码头也没有船……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郁棠看了一眼手机上满满的信号, 难为他们表演得这么认真。
齐薇叹了一口气, 她说:“果然如我所料, 我都和他说过不要住在佛像阁里,会被怨气缠身的。”
“我不信鬼神,”陈末站起来,他一边脱掉手套一边说, “真凶也许就在我们中间,大家尽量不要单独行动。”
“你这话什么意思?凶手在我们中间?”魏逸看向郝仁,“大哥,我们这里,就属你长得凶恶,你不会就是凶手吧?”
郝仁暼了魏逸一眼,吓得魏逸往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你长得也很像凶手。”郁棠毫不留情地怼了魏逸,魏逸哑口无言。
“那我们怎么办?”郝仁问。
陈末一脸沉重地说:“附近应该有路过的船只,大家来之前应该都和家人朋友报备过行踪吧,和我们失去联系,警方应该很快会找过来。”
齐薇说:“我算了一卦,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陈末问:“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魏逸抱着手,面色平静:“发现尸体的人是我,我早上醒了无事,就在这里四处逛逛,没想到遇到了周志的尸体……”
“我起床练太极,发现魏逸这里不对,就喊陈末、郝仁过来了……”齐薇说。
根据大家的说辞,魏逸来鹿角岛,是因着和他的朋友打赌,齐薇是因着好奇鹿角岛的恶灵传闻,郝仁语焉不详,只说是为了故人,陈末是为了怀念失踪的妻子,谢引章是为了散心。
在周志的手机和帐篷里,郁棠同样一无所获,除了周志手机里满满的常鹿的歌曲。
唯一奇怪的是:周志手机里都是常鹿的歌曲,案发时,他的手机被留在佛像阁里,还设置了定时播放常鹿歌曲,这是为什么呢?
周志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他说要去看星星,也就是说,他昨晚整晚都没有回来……而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八点发现周志的“尸体”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她的每个人都有作案的机会。
周志昨晚为什么要去看星星?
周志与其他人并不相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有什么非杀他的理由?
除非周志与某人并不是萍水相逢,并且两人间还有滔天仇恨。
郁棠回到帐篷里,她正在整理周志案的经过,谢引章忽然探头进来。
“姑姑……你怎么了?”
“周志他死了。”而她毫无头绪。
“我知道他死了啊,这不是剧本吗?”谢引章小声地咕哝着。
郁棠一记眼刀扫过来,谢引章一愣,脸上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说:“姑姑快保护我,我好害怕,我万一死了,我爸爸肯定会哭死。”
“你昨晚有听见什么动静么?”
“没有……”
见郁棠不说话,谢引章又惊恐地说:“姑姑你不会就是那个杀人无忌的凶手吧?”
郁棠的手缓缓伸向谢引章,最终落在谢引章的脸庞上,她突然用力,捏住谢引章的脸。
“对,我要趁你不备,取你狗命。”郁棠给了谢引章一记白眼。
“姑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谢引章呆呆地看着郁棠,他想,姑姑不说话时是真好看,不过变态起来也是真的变态。
把谢引章赶回帐篷,郁棠决定从凶手的动机下手,而要了解凶手的动机,她就要了解岛上的每个人。
第一个是陈末。
陈末正在看书,一本是约翰·迪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约翰迪克森卡尔是著名的推理小说家,这本书更是约翰迪克森卡尔的经典之作。
郁棠开门见山地说:“周志的案子,你怎么看?”
“推理的要素是时间、地点、人物、方法,凶手如果想要隐藏真相,只能从这几点下手。不过,我相信你可以。”
陈末就是考官?郁棠拧着眉头,看来从陈末这里,她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陈末合上书,他说:“在众多推理模式中,我最喜欢密室,密室的要义……是在逻辑自洽的前提下,尽可能地营造神秘感,也就是运用诡计。”
“你口中的密室是经典的密室小说会采用的手法,作者喜欢通过各种细节的铺垫和气氛渲染,制造令读者读完后拍腿叫绝的情节,作者青睐于此,但这并不是现实中的凶手会采用的方法。”
陈末合上书,颇有兴趣地看向郁棠,他说:“还有呢?”
“你说的密室要义是为推理作者服务,为小说的可读性服务,而不是为凶手服务。”郁棠顿了顿,接着说,“除非凶手对密室推理有某种执着,很少有凶手会采用密室杀人这类……花里胡哨又费力不讨好的手法,当然,在小说里,一切皆有可能。”
“我很少看到对推理感兴趣的女生,你是第一个。”陈末看着郁棠,眼里充满了赞赏。
前世,为了躲避那些流言蜚语,她曾在谢兰因的书架里度过无数个无聊的下午,以至于她几乎翻遍了谢兰因书房里的书。
和陈末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密室的话题,在接触下一个嫌疑人之前,郁棠打算去佛像阁的顶楼吹吹风,顺便整理整理破案的思路。
佛像阁只有顶楼可以看到鹿角岛的风光,其他几层都是封闭的。
郝仁正靠在栏杆旁看风景,郁棠正打算下楼,身后传来郝仁的声音。
“为什么想加入Hunter?做侦探是很有趣的事吗?”郝仁扶着栏杆,目光悠远地看向海平面。
难道郝仁才是考官?郁棠停住脚步,转头奇怪地看着郝仁。
“这是我的秘密。”
“大叔,你的手流血了。”
郝仁抬起手看了一眼,原来栏杆上的木刺刺进了他的掌心。
他怎么连流血了都察觉不到?郁棠拿出包里的酒精消毒片和创可贴,递给了郝仁。
郝仁看了郁棠一会儿,似乎是想穿透皮肉看清她的灵魂。
大概是因着创可贴的友谊,郝仁眼里的凶恶之气消减了不少。
从口袋里拿出烟,他嘴里叼着根烟,摆了摆手,说:“我没那么娇气。”
“伤口处理不及时,会化脓。”
郝仁从郁棠手里夺过创可贴和酒精消毒片,给伤口消毒后,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
“今天为什么要帮我?”
郝仁说的是她怼魏逸的事?
“虽然我们都是走剧本,可是,这不等于我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郁棠正要下楼,郝仁幽幽地说:“这里很大,哪怕大家都站在这里,也不会显得很挤。”
郝仁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郁棠转身,她暗暗想,郝仁果然是白生了一张凶恶的脸。
郁棠和郝仁一左一右,分立栏杆两头。
想着白天发现的“尸体”,郁棠皱着眉头,现有的证据不能支撑她输出结论。
至于其他人,包括一脸凶恶的郝仁在内,她没有发现半点嫌疑。
真是头大……郁棠揉了揉太阳穴。
“我其实来过这里……”
郁棠看向郝仁,夜里冷风扑面,郁棠转头,看见郝仁转动着手上的银戒指,上面刻着两个字母:HM。
这看起来像是名字首字母的缩写。这会是什么提示么?
“我记得当年……”
郁棠顺着郝仁的目光看过去,从他们所站的位置,明月夜里,月色明朗,恰好能看见鹿角岛西边的悬崖,而在悬崖之外,环抱鹿角岛的海面辽阔无垠,平静无波。
他的声音像是鼓声,深沉厚重,郁棠垂眸,认真地听着,她试图从这几句话中窥见郝仁的内心。
郝仁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他轻啜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轻声道:“这几年,我一直觉得她还活着。”
他的整张脸都陷在烟雾中,烟雾袅绕上升,隐约可见他面目轮廓,在某一瞬间,眼前的郝仁的脸与佛像的脸庞渐渐重合。
郁棠试着描述郝仁此刻的神情,但却未能成功,她想,郝仁此刻所表现出的情绪,远远超过语言所能描绘。
郝仁脸上的伤痛未免过于真实,郁棠拧着眉头,这到底是设定的剧情?还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一点一点的火星在幽暗中闪烁,像是熹微的晨光,火星跳动着,忽变得极亮,最后,终至于熄灭。
在月亮躲进云中,黑暗彻底降临时,郁棠听见郝仁夹着痛苦的声音,被九层楼上的风,吹落在她的耳中。
“我站在这里,本想拍这孤岛风光,没想到却看见她站在悬崖边上……她纵身一跃……往后多年,音讯全无……”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