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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公报私仇
    卫惩回到御司台时,门口守门的已经换了两个人。

    他今日事情办得顺,见到新人,一时兴起聊了两句。

    “早上不是你们俩,还未到换班的时辰的吧”

    那两人抿着嘴不说话,把卫惩整得一头雾水。尤其是二人的眼神,看他时似可怜,似同情,有万千话藏在里头,却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打什么哑谜,奇奇怪怪的。

    卫惩皱着眉进了衙门。

    越往里走,古怪感越浓。

    平时他走在衙里,过往的兵差们都不跟他打招呼的,大家都忙得很,最多是点头示意一下,若是无事,都是各走各的路。

    在御司台里,除了宣王,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人,在私底下都没什么官职大小的束缚,都像朋友一样相处。既是跟朋友一样,那就更不会有见面问候长官这种虚礼。

    今日也不知怎么,所有同他交错而过的人都要对着他尴尬笑笑,嘘寒问暖一番,末了离开时,都用可怜又同情的眼神看他。

    卫惩

    古怪与异样充斥着整个司衙,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

    “殿下呢”

    “殿下带人去处理昨夜春风阁的案子去了。”

    卫惩点点头,迈步要回自己的房间。

    下属拦了他一下,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左右望望,“大人,有人在等您。”

    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的,像是怕被谁听到。

    卫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

    他以为是谢司免来找他,毕竟昨日他们才约好,今天要商讨一些关于案子的详情。

    他一边往会客室走,一边在想春风阁那件事。

    等到了,抬头看到座位上的那人,卫惩愣了愣。

    “陆姑娘”

    陆夕眠转头望去,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卫大人您来啦”

    卫惩“”

    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陆夕眠从御司台离开时,依旧是带着那块“卫”字令牌的。

    也不知卫惩是怎么了,死活都不肯收下,还跟她说什么“谁给的还给谁”这种话。

    那两人像是商量好了,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都不想要。

    陆夕眠低头看了看令牌,想不通。

    这一趟算是有所收获,卫惩虽然没有透露案件详情,但却告诉了她韩恣行只是目击者,并未参与其中,这便够了。

    问到何时能放他归家时,卫惩也只是说并不清楚,一切要等宣王定夺。

    在陆夕眠的再三恳求下,卫惩终于松口答应,会替韩恣行求情,让他早些回去的。

    陆夕眠靠在马车里,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是卫大人更好说话一些。

    若是宣王殿下也能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前世是卫惩先提出提陆家洗去冤情的,也是他提醒宣王,要及时把她下葬。

    陆夕眠怀疑,若是卫惩不提这些事,宣王贵人多忘事,肯定想不起来。

    陆夕眠愣了下。

    哎

    卫惩说洗冤,宣王同意了。

    卫惩说下葬,宣王默许了。

    卫惩卫大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一个不行,不然

    不然就换一个,也未尝不可啊

    薛执一直忙到傍晚,才带着人回了御司台。

    回来时,卫惩就蹲在院子里,又对着地上的一盒毒蝎子发愁。

    “殿下。”卫惩终于把人盼了回来,两眼放光,“您快瞧瞧吧,有两只莫名其妙死了,其它的也有点蔫,不知是怎么”

    宣王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卫惩

    今天怎么回事

    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人一个个都上赶着殷勤。

    平时对他和颜悦色的长官今天却对他摆个冷脸。

    上回被他家殿下这么不待见,还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林太医悄悄换了安神的丸药呢。

    “殿下,殿下”卫惩追了上去,不忘拎上那盒蝎子。

    薛执进了他自己休息的房间,绕到屏风后,将沾了尘土的外袍换了下来。

    “韩恣行还在”

    “在的,您没有交代放人,属下不敢妄动。”

    卫惩说已经给韩恣行安排好了住处,衣食用度也都准备好了。听韩恣行嚷嚷着说他用不惯外头的东西,他还特意派了人去了趟陆府,把韩恣行平时用的物件收拾了一个包裹带了过来。

    毕竟他们把韩恣行扣在这里,不是叫人家受苦来的。

    若是平时,卫惩这么办事,薛执都要夸上一句周全体贴,可今日,不知是他吃错药了,还是他家殿下误食了别人给的东西。

    男人那双漆黑的乌瞳冷淡地睨他,语气颇为耐人寻味,“你还挺上心。”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嘛。

    再说了

    卫惩尴尬地笑了笑,“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属下也是为了不负殿下所托。况且,今日陆姑娘拜托了属下。您常教导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忠人之事。

    看来他们见着了,相谈甚欢。

    薛执笑着点头,“言之有理。”

    随后薛执按着往常的习惯,夸了卫惩办事牢靠。

    卫惩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他想多了。

    韩恣行回到陆家,已经是三日后。

    三日时间,宣王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并且将人犯缉拿归案。

    事情既然已经了结,御司台再没有将人扣留的道理,第三日一早便放了韩恣行归家。

    韩恣行倒是有点舍不得走了,虽然只待了三天不到,但这里的日子过得舒坦,他甚至还想再来。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起因,什么结果,韩恣行并未多嘴细问。毕竟人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快活。

    不过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认了凶手,大概也听说了些。

    死的是丽妃的侄子,而凶手,是成王的生母赵太嫔娘家那边的人。

    “原来死者与凶手都和皇族沾亲带故,难怪会将案子交到宣王殿下手里。”陈筝道。

    这事在京城中早就传遍了,不是秘密,韩恣行回来时,陈筝和谢兰姝正巧在陆府做客。

    “赵太嫔随着太后静心礼佛,离京已经有两年了吧,想来陛下应当不会拿此事去烦扰她们。”陈筝天真道。

    谢兰姝摇头,“陛下不说,但赵家不一定会安分。”

    “京中有成王在呢,既然宣王殿下去抓人时,成王都没意见,那想来赵家也只能就此作罢了吧”陈筝反驳道,“再说了,丽妃娘娘正受宠,她娘家侄儿死了,陛下怎么也得给她一个交代,就算那凶手姓赵又如何又不是姓薛。”

    陆夕眠敏锐地捕捉到了“成王”的名字,原本并不上心,此时也集中了精神,听她们二人一来一回说话。

    聊了小半个时辰,陆夕眠便有些累了。她揉了揉眼睛,谢兰姝和陈筝见她困乏,便提出了告辞。

    陆夕眠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了不少。小舅舅已经回来了,她也该去感谢一下帮过她的人。

    只不过上回扑了个空,叫她仍然心有余悸,这回她学聪明了。

    她派丫鬟去御司台打听一下卫惩是否在衙门,若是不在,何时回来。等确定了消息,她再出发。

    丫鬟很快回来,带来的消息却叫她惊诧不已。

    “那儿的人说,卫大人离京已有两日。”

    “离京”陆夕眠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走了”

    “奴婢不知,官差只说宣王殿下的命令下得很突然,就是您从御司台回来的那个晚上,卫大人连夜就被宣王殿下派出去了。”

    陆夕眠脸色凝重,“这么紧急那想来是非常重要的事,希望大人一路平安吧。”

    七日后。

    被无端发配、连夜出京的卫大人终于又踏进了京城的城门。

    他风尘仆仆,像个野人。

    直到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后,他也没想明白为何要派他出京。

    那晚他被殿下从床榻上叫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等到了地方才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差事,更不是多大的案子。

    实在想不通便不想了,殿下总有自己的道理的,他听话就是。

    日子很快又重归平静,陆夕眠没有再来找过薛执,薛执似乎也渐渐忘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进了七月,离镇南大将军归京的日子越来越近。

    陆夕眠的耳伤好了许多,但仍需要包缠着纱布。三伏天太难熬,她也越来越少出门。

    七月初五那天,下了雨,天气凉快了些。陆夕眠想了想,决定还是出门透透气。

    父亲再有几日便回家了,兄长不知道又变高变壮了没有,她想亲自去给父兄挑些礼物,于是同韩氏说了一声,便带着春桃和冬竹出了门。

    在闹市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正坐在茶楼里喝茶歇腿,忽听街上一阵喧闹。

    春桃好奇心重,叫住店小二问了才知,是御司台的大人正在外头办案子呢。

    御司台这个名字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陆夕眠的生活里,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可否认,她听到这三个字,仍然很想出去看看。

    春桃一眼就看出了自家主子的心思,转身便跑了出去替她打探消息。

    没多久,她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人。

    “卫大人”陆夕眠忙站起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卫惩刚办完事,看到春桃时,便叫属下先把犯人押走,听春桃说她家姑娘有事找他,便跟了来。

    卫惩出身武将之家,后来家中生故,机缘巧合到了宣王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伴在宣王左右,也因此,他没有上前线战场杀敌御国、实现愿望的机会。

    他一直都很崇拜镇南大将军,所以面对陆夕眠的时候,多少都到了点特殊。

    陆夕眠坐在大堂的角落,此时宾客不多,卫惩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关注。

    他在她对面落座,“姑娘找我”

    陆夕眠点头如小鸡啄米,她感激地说道“我舅舅那事,还未多谢您。”

    卫惩脑子空了片刻,半晌才想起来是何事。

    “哦那个事,我没做什么。”

    他只是做了该做的,换另一个人,他也会那样安排。

    陆夕眠弯着眼睛笑了。

    真是的,这么谦虚。

    “我都听小舅舅说了,他说在御司台里过得很好,甚至比家里还好。”

    毕竟在家里有个姐姐管着他,在御司台却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有宣王的珍稀宝物赏玩。

    卫惩自是见过韩恣行乐不思蜀那模样的,闻言也笑了声。

    陆夕眠千恩万谢,卫惩实在受之有愧。他是按规矩办事,若是要谢,那也是他家殿下的功劳,毕竟规矩都是宣王殿下定的。

    他正想说,他家殿下才是最体贴、关怀庶人,最想民之所想,察民之所忧的那个,可还没张嘴,陆夕眠便亲手捧了一杯茶到他嘴边。

    小姑娘殷勤笑着,“大人,您喝茶。”

    若是薛执在,定然能看出这小姑娘的笑里藏了几分心思,不着痕迹地拒了这杯茶,逗猫儿似的东拉西扯,然后状似无意般地笑着套话,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可惜卫惩的心眼儿没有他家殿下多,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还以为陆夕眠只是太客气。

    他没多想,接过茶,想着喝完再夸也是一样。

    却没看到,陆夕眠见他喝了茶,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果然,卫大人和前世一样,人好

    好说话,好讨好,而且能力也不俗比那个油盐不进滴水不漏滑不溜秋的宣王好多了

    她一时头脑发热,起身,慢慢靠了过去。

    凑到卫惩耳边,压低声音,像是要进行什么秘密交易

    “卫大人,您想过谋反吗”

    卫惩身子僵在原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