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46章 薛执讨厌
    陆绥铮再次入宫时, 正巧在宫门口碰上了同样进宫面圣的宣王殿下。

    一人互相瞧见了对方,只对视一瞬,便各自移开了视线,谁也不看谁。

    宣王与大将军隔着些距离, 一前一后往思政殿走。

    在外人眼中, 他们实在不熟。

    陆绥铮稍慢一步,望着前面青年的背影, 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位殿下好像是过于清瘦了一些。

    大病初愈便往宫里跑, 听卫惩还说宣王殿下时常处理公务到很晚。

    陆绥铮眉头慢慢皱起。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爱重身体, 到老了可还了得?

    哦,他也只是随便想想, 没有关心那人的意思。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又过去了五六日,进了八月, 天气没先前暑热难耐, 这个季节该多食些滋养身体的东西, 多补一补, 好填补一下先前大病一场的虚耗才是……

    哦, 他真的只是随意想想, 要不是陆夕眠成天在他耳边念叨着“不知殿下的病反复了没”,他也不至于现在看到宣王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好好养到十六岁的女儿, 每天都在忧心别的男人的身体。

    问她为何不记挂着他这个老父亲,她还理直气壮地说,人家殿下身体不好, 还说陆绥铮壮得像牛。

    陆绥铮:??

    合着他身体康健, 身强体壮还是罪过了呗??

    陆绥铮铁青着脸,气势汹汹地加快了步子。

    他原来落后宣王一大截,眼瞅着, 距离飞速拉进。

    大太监赵继泉早就听说宣王要进宫,特意在思政殿外候着,他大老远看到宣王风姿翩翩往这边慢慢走来,脸上堆满了喜庆的笑容。

    他站在原地,等着宣王靠近,瞥见视野里突然出现的男人,突然愣了下。

    赵继泉眯着眼睛看过去——

    皮肤黝黑,虎背熊腰,魁梧有力……

    这不是镇南大将军吗!

    瞧着大将军怒目圆睁,杀气腾腾,所过之处皆寂静无声。

    眼瞅着就要追上了宣王!

    “哎哟!”赵继泉冷汗唰的下来了。

    这这这……

    大将军只是在追赶宣王?瞧这架势像是要打架?

    苍天哎,宣王殿下那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承受得住大将军的拳头啊,别说是一拳,就是一根手指,怕是都扛不住!

    赵继泉面带急色跑过去,想着劝和劝和,虽说不知一位有什么矛盾,但宣王殿下那是陛下最重视的弟弟,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豁出去他这条老命,也得把宣王护在身后。

    可惜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监,腿脚自是比不过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的。

    他才跑了两步,对面陆绥铮就追上了宣王。

    赵继泉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抖着身子,不忍再看。

    就见陆绥铮头顶冒着火似的,快步从宣王殿下身边走过。

    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再往右一分,就能把薛执撞一踉跄。

    薛执:“……”

    只感觉自己左半边身子火烧火燎的,他怔愣地看着扬长而去的男人,又偏过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肩膀。

    他似乎侥幸逃过一劫。

    陆绥铮到了殿外,赵继泉才战战兢兢回过神。

    陆绥铮冷眼看着赵继泉,“陛下在里面?”

    赵继泉腿肚子发软,“是,是……”

    “快进去通传,本将要面见陛下。”

    薛执慢慢走近,听到了这个仿佛要杀人的语气。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陆夕眠的耳朵又不好了?

    他微微蹙眉。

    正打算上前一步,同对方寒暄,就见对方蓦地转过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执:“……”

    哦,这火气好像是冲着他来的。既然与她无关,那便罢了。

    薛执的脚又缩了回去,转头对赵继泉笑了笑,“早啊,赵公公。”

    宣王殿下的声音如春日清泉,在陆绥铮粗犷的问话后,更显得温声细语。

    赵继泉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殿下,您快请进,我们陛下等您许久。”

    薛执对着赵继泉微微颔首,笑容温和客气。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陆绥铮,犹豫了一下,也对对方点了点头。

    人进去了。

    陆绥铮目光灼灼盯着薛执,整张面容落在旁人眼中,只留下四个字——

    狰狞不堪。

    “他进去了,本将呢?!”

    “您、您稍后片刻,稍、稍后……”

    陆绥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赵继泉,把人看得冷汗直流。然后转身走到院子里,默默等待。

    薛执再次出来,是个一炷香时辰以后。

    他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少年,身量到薛执的胸口,约莫也就十一三岁的样子。

    少年身穿着黄色的锦袍,腰间佩戴着象征皇子身份的佩玉。

    陆绥铮离门口离得远,但他耳聪目明,轻而易举便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算算年岁,顺帝的大皇子应该就是这样的年纪。眼前的少年想必就是大皇子,薛元辞。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和宣王的对话——

    少年嗓音微哑,话中含着锋利:“十皇叔面有异色,是认为我方才所讲的有问题吗?”

    宣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大皇子所言,确能最快速地解决问题,但……你是否考虑过,那州县的百姓以后该如何过活?”

    大皇子不赞同道:“皇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州县区区几百口人,朝廷随便拨些银两救济便是,总不能因为他们这一小部分人,就放着河患不治理吧?”

    “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薛执坚持道。

    薛元辞眼底有不耐闪过,“方法的确不止一个,但这是最省事的。”

    “可你若强行将那里设为泄洪之地,也该提前通知当地百姓,叫他们乔迁去别的地方。”

    “皇叔您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难道州郡的长官没有劝离吗?劝了,他们不听啊。”十皇子冲对方拱手,挑眉笑道,“皇叔您办案是能手,在这方面可实在是优柔寡断了些啊,区区几百条人民,在国家大事面前,算不得什么。”

    这话断断续续传到了陆绥铮的耳朵里,男人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好大的口气,几百条百姓的命都不放眼里!想如何?上天吗?!

    陆绥铮迈开步子,朝一人走去。

    他来的晚了,那场无法调解的争端已经进了尾声。

    薛元辞先走了。

    相悖的政见与理念,无法互相说服的两个人。

    一锐一柔,一急一缓,一自私一宽仁。

    叔侄一人性格迥异鲜明,似乎天生就是来做敌人的。

    陆绥铮越过薛执,径自进了思政殿,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他。

    薛执停在远处,若有所思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赵继泉心里道了一声苦,劝着宣王往外走。

    心里却嘀咕着,也不知这一位贵人是怎么结了梁子,回头得给陛下讲讲,让陛下帮忙调和一一。

    不过就大将军那个火爆脾气,想来是不听劝的。

    也罢,反正宣王与镇南大将军也不是非要和睦共处。

    赵继泉人往宫外送,他想起皇帝的嘱托,笑着闲聊:“方才之事,殿下是如何想的?”

    薛执坦言道:“本王觉得不妥,那都是人命关天的事。”

    赵继泉笑道:“殿下宅心仁厚,待世人皆一视同仁。”

    薛执又道:“本王的确只会办案,在治国之策上无能为力,教导大皇子这方面,只能靠辅政大臣。”

    “是,所以陛下近来让苏相辅佐大皇子,希望他能早日成器。”

    薛执点点头,“苏相是大皇子的外祖父,自然会全心全意为他好。”

    外戚辅政,自古以来便是大忌。

    赵继泉顿了顿,不着痕迹避开这个话题。

    “陛下拜托殿下照顾着点大皇子,实乃是对殿下的器重和倚赖,大皇子年纪尚轻,心气儿难免高些,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若有冒犯之处,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薛执笑着摇头,“公公言重,本王好歹是做叔叔的,怎会同他计较。”

    “殿下宽宏大量,是大皇子之幸。”

    “皇兄近来身体如何?”

    赵继泉叹了口气,“老奴不瞒您,陛下近几日愈发不好了。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么舍得把大皇子这么早就推到治国的这条路上来?”

    顺帝最爱的就是苏皇后为他生的这几个孩子,溺爱得没边,若是能让孩子们多过一天的轻松日子,他定不会早早地把担子往大皇子身上卸。

    “可是皇兄瞧着并无大碍。”

    “陛下怕您忧心,所以……唉。”赵继泉揉揉眼眶,叹道,“陛下常说,他曾在幼时对您有颇多照拂,这些年见着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也很欣慰。陛下知道,您是知恩图报的人,他怕您在他身体上的事劳心劳神,便叫您去教导大皇子。”

    “陛下常说,待他几年后故去,还要靠您这位叔叔护着大皇子,这也算是他早年善举的回报吧,不然他在天之灵都无法安息。”

    说话间,送到了宫门口。

    薛执沉默良久,轻声笑了出来。

    “皇兄曾助本王良多,本王一世不敢忘怀。”男人笑眼温柔,目光坚定,“帮他保护子民,守护国家,都是本王心甘情愿的。”

    赵继泉目光含笑送他远行。

    薛执转回头,唇畔笑意愈发浓重。

    因果报应,自当遵从。

    他受人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但——

    可从未说过,会真心实意地帮他的孩子。

    薛执有耐心,他可以等。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到那时,便各凭本事吧。

    --

    好几日不下雨,陆夕眠那盆好不容易发芽的花又出了些问题。

    她用过早膳,抱着花盆直奔成远侯府。

    到的时候,府上只有长公主在。成远侯到盛宁侯陈家去做客了,而林长翌去了太医院。

    长公主有些日子没见陆夕眠,一见到她,张嘴便又是一句:

    “你这小姑娘怎么又瘦了呀!快来本宫这,给你吃点好的!”

    陆夕眠哭笑不得,抱着花盆进了屋。

    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陆夕眠又再度眉开眼笑。

    她捧着腮,撑在桌上,看着那盆又恢复生机的苗苗,口中不住赞叹:

    “治人病有神医,治这花花草草的,竟也有长公主这样厉害的人!花花草草虽然渺小、微不足道,但它也是一个生命。只要是活物,便都有享受生机的权利。长公主殿下,您做的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啊。”

    长公主听罢,沉默了良久。半晌才叹道:“你这小丫头,嘴巴可真甜啊。”

    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偏她目光单纯干净,叫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不馋半句假话与敷衍。

    这样无意间的纯真才最是诱人。

    若说初见时她是喜欢这个姑娘单纯乖巧的长相,那此刻,便是被她干净的灵魂所吸引。

    真是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长公主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姑娘,不如就拐回家好了。

    念头一起,长公主便果断开口问道:

    “陆姑娘,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

    怎么样?

    陆夕眠想都没想,“林太医很好啊,他虽然话有点多,但他都是为病患着想,我觉得他是个好大夫。”

    长公主噗嗤一笑。

    话多,好大夫。

    真是十分精准地概括了林长翌的品行与性格。

    看她懵懂无知的模样,约莫还情窦未开,也罢,不急在这一时,慢慢来吧。

    既然想拐人家做儿媳妇,那就得先讨好人家小姑娘才行。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什么呢?大概就是些胭脂水粉吧。

    哎,对了!

    前几日林长翌给了她些好吃的零嘴,她尝了一个,真不错,比宫里的糕点师做出来的还好吃。

    长公主对贴身嬷嬷耳语,叫对方把甜蜜饯拿来。

    “陆姑娘,快来尝尝,这个可好吃啦!”长公主热情道。

    陆夕眠只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便凝住了。

    她凑近,仔细端详。

    这蜜饯怎么长得那么像韩氏专门做给她吃的那个呢?

    陆夕眠很清楚,最近韩氏没有再做。半个月前做的都给了她,而她吃了几颗,分了哥哥一颗,剩下的,都给了宣王。

    上回见这蜜饯是在哪儿来着?

    是在宣王府。

    眼下她竟然在长公主这里又见到了。

    陆夕眠第一反应便是生气,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万一只是长得像,其实不是呢?

    陆夕眠抱有期待地捏起一颗,放在嘴里。

    嗯,不光是长得像,和阿娘做的味道也是一模一样。

    她仍不死心道:“长公主,这是哪儿来的啊?”

    万一是她娘还给别人做过呢?也不能证明这个就是宣王送过来的吧。

    长公主以为她喜欢,又用帕子包了几个塞她怀里,笑道:“是吧好吃吧?我也不知这是哪儿买的,回头问问林长翌吧,这是他前几日拿回来给我的。”

    陆夕眠追问:“哪日啊?”

    长公主记不清了,随口报了两个时间,“约莫就是那两日吧。”

    陆夕眠沉默了下去。

    啪嗒——

    啪嗒啪嗒——

    长公主吓坏了,柔了声音,“我的天,怎么哭啦?怎么啦?”

    陆夕眠揉揉眼睛,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落下泪,她只觉得特别委屈。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包着蜜饯的帕子,抱起桌上的花盆,对长公主福了福身。

    鼻音浓重,软声道:“长公主,我就先走了,今日谢谢您。”

    说完也不顾对方挽留,轻声抽泣着跑了。

    呜呜呜呜呜呜。

    宣王真的好讨厌!

    那是她最喜欢吃的零嘴,她每天给自己规定了限量,一天吃不超过五个。她抠抠搜搜地一颗一颗数着吃,她那么那么喜欢!

    她把最喜欢的东西全都给了他,那是因为她喜欢他,才想要跟他分享的。

    那他是何意?为何又送了旁人?!

    讨厌啊啊眼泪一直擦不掉!

    眼泪讨厌!人也讨厌!

    陆夕眠哭着从侯府中跑出去,才出大门,一头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扶住她的那只手很温柔有力,克制守礼,扶稳后便松开了手。

    陆夕眠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花香味。

    眼泪流得更凶。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