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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你够狠的
    陆绥铮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 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崇敬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场合见他来, 都纷纷要让他露两手。

    陆绥铮自然不会拒绝, 随手两箭,又引得叫好声一片。

    他没有提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像是根本不曾见过一般。

    因为陆绥铮知道,就算看到了, 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视线落在最热闹的那群人中间。

    那只被猎杀的苍鹰已经被宫人带了下去, 地上的血还留在那,似乎还残有余温。

    大皇子薛元辞手中的那把弓箭,依旧好端端地握在他的手中。

    皇帝对着大皇子笑得和蔼,不难看出眼底的纵容与宠爱。

    陆绥铮眼神暗了下去。

    当今陛下是位仁君,却在教育子嗣上,实在糊涂。

    只因为大皇子是他第一个儿子, 又是他最宠爱的发妻苏皇后所生。

    听说是因为当初苏皇后生产时险些难产而亡, 再加上薛元辞落生后便小病不断,大概也因为此, 才会备受宠爱,以至于被宠得无法无天, 养成如今这个样子吧。

    皇帝由着薛元辞为所欲为, 不管多大的错都不会责备。

    陆绥铮抬眸看向人群正中的那个少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他才十二岁, 野心便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张狂恣意,目中无人。

    这样的人, 真的适合当皇帝吗?

    “大将军,您方才同宣王殿下说什么呢?”有一同他交好的副将笑着迎上来,搭上他的肩膀,开玩笑道,“不会是瞧着人家殿下长得好看,便同人家搭话了吧?”

    “他?好看?”陆绥铮不屑道,“也就一般吧。”

    副将震惊地看着他,“将军的眼神没问题吧?我家闺女成天嚷嚷着喜欢宣王殿下,听说今日我能见到殿下,还特意嘱咐我跟殿下多说两句话呢。”

    陆绥铮满不在意地又拉起弓箭,锐利地眸刺向前方,沉声道:“我家闺女见多识广,没跟我说过他好看。我瞧着也觉得一般,还不如我小舅子长得好看。”

    “哦,也是,”副将回忆了一下韩恣行的样貌,感叹道,“你那个小舅子是俊,比个女人都俊,你闺女跟着他一块长大,是很难再觉得旁人惊艳。”

    陆绥铮:“……”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更欣赏你小舅子那种潇洒的人,”副将挠了挠头,“看来你不喜欢宣王殿下那种瞧着就正经斯文的人啊,还真是奇怪呢。”

    陆绥铮:“……”

    正经?斯文?

    他神色复杂地往薛执那边看了一眼。

    青年正在与旁人谈笑,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蓦地也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弯了弯眼睛。

    副将瞧得真切,在一旁啧啧感慨:“瞧瞧,瞧瞧。”

    瞧什么?瞧他往后如何篡位夺权?瞧他如何残害手足?瞧他如何把你们这群蠢蛋唬得晕头转向?

    陆绥铮一阵无言,默默离开,不想再同冒着傻气的人说话。

    皇帝带着几个年轻人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陆绥铮觉得无趣,便没跟着。

    他走上一处小山包,突然很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还没想好晚上见了薛执说些什么呢。要如何开口呢?

    他大马金刀坐在土堆上,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后仰,岔着两条长腿,姿势颇为豪放。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雄鹰,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一道温润却叫人恶心的声音蓦地从身后响了起来:

    “陆伯父,您在这里作甚?”

    陆绥铮臭着脸回头。

    苏翊昙面色微僵,很快恢复如初,他笑道:“您可是累了?”

    陆绥铮一想起来陆家老太太的打算,心里就生出一股火气。

    不过他也不能确定就是眼前这个小子捣鬼,于是状似无意问了一句:“晚上陛下宴请群臣,宴席散后,你若无事,跟我一块回去?左右咱们两家离得近。”

    若是往常,苏翊昙定高兴得答应下来。皇后叫他多跟陆家亲近亲近,眼下正是绝佳机会。

    可惜,他今日有了更重要的安排,也是更为有效的计划。

    他笑着婉拒:“晚辈今日就不一起用宫宴了。”

    陆绥铮挑眉,“哦?着急回家团聚?”

    苏翊昙颔首,“是,父亲希望我晚上陪一陪他和母亲。”

    陆绥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着,“成,孝字当先。苏公子打算几时离开啊?”

    “这就准备——”

    “二位,抱歉,打搅。”

    又有一人突然走了过来,正是薛执。

    他笑着对二人点点头,又回身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陛下喊二位过去。”

    陆绥铮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他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走到薛执身侧,偏看了他一眼。

    这个也在笑,那个也在笑。

    那个小崽子笑得叫人恶心,还是这位笑得更叫人舒心。

    那副将有一点倒是说对了,这宣王啊,是长得好看。

    三人并肩往回走。

    “宣王殿下还做起了宫人的差事?找人这点小事,不劳烦您大驾。”

    “将军误会了,本王也只是顺路。”薛执指了指前方带路的小太监,“他是来叫你们的,只不过方才见二位聊得投机,不敢上去打扰,便只能由本王来做这个恶人,总不好为难一个宫人。”

    “殿下真是仁厚啊。”陆绥铮闷声笑着,阴阳怪气道,“依本将看,殿下还是快辞了御司台的差,去宫里当个总管更适合。”

    薛执摇头失笑,不曾反驳。

    苏翊昙插不上话,只隐约觉得这二人关系好像很好。可陆绥铮话中的讽刺太明显,恶意十足,关系似乎又并不很好……

    他皱了皱眉,心底存了疑。

    同皇帝说了会话,苏翊昙提出告辞。

    苏皇后提前跟皇帝打过招呼,于是皇帝也不曾为难,痛快地放了人。

    苏翊昙走后,皇帝又被薛元辞拽着去看他射箭。

    薛执也打算跟上,忽听身侧陆绥铮低低咳了一声。

    “本将今日心情不好,就因为苏公子匆匆离开了。”

    薛执一愣,他下意识望向四周。其余的人不知何时都跟了上去,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薛执微微蹙眉,“将军的话本王不懂。”

    “我嫡母今晨忽然说,晚上要让夕眠去见一男子。”陆绥铮一边往人群的方向走,一边低声呢喃,“老太太说,她相中了那男的。”

    薛执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步子依旧缓慢而沉稳。

    二人间不再有人说话,直到他们赶上了大部队,融进了人群里。

    分开前,陆绥铮隐约听到青年笑着道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

    晚宴后,薛执带着一丝醉意,盛着马车回到王府。

    他先回了房间换身衣裳,又转道去了书房。

    推开门,里头已经有客在等。

    卫惩迎出来,替男人关上门,“殿下,大将军他……”

    陆绥铮靠坐在位置里,慢慢悠悠地打断道:“殿下真是叫人好等。”

    薛执抱歉地笑笑,“陛下临时找本王说些事情,叫您久等。”

    卫惩又想张嘴,陆绥铮摆了摆手。他笑着睨向薛执,毫不客气地开口:“听说苏公子掉河里了?”

    薛执诧异挑眉,“哦?”

    “殿下的心腹是这般说的,本将竟是不知,宣王与苏相的四公子竟也有过节吗?”

    “将军的话,本王不懂。”薛执笑道,“本王不喜欢同人交恶,过节乃是无稽之谈。”

    “至于那位苏公子,本王更是不知。”

    陆绥铮冷笑道:“装?”

    薛执坦然自若,笑着回视。

    陆绥铮道:“听说苏翊昙回府的路上,马车无缘无故地就开下了河,宣王殿下执掌御司台,在这京城中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你会不知?”

    薛执笑道:“他的死活只是小事,还不值得本王放在心上。”

    陆绥铮紧盯着薛执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什么样的事值得你放心上呢?”

    卫惩不知何时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剑拔弩张的两人。

    薛执慢慢敛了笑意。

    他一字一顿,认真道:“自然是,您的女儿。”

    陆绥铮抬手摔了桌上的茶盏,冷了眉眼,眼底带了些杀意。

    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你凭什么敢惦记我的女儿?”

    薛执沉默了会。

    “本王一不会生灵涂炭,祸及百姓。二不会弑君,不会杀害薛崎。三不会牵连陆家,牵连她。”

    薛执从桌上拿起一沓卷册,递到陆绥铮的面前。

    “这是本王的诚意,请将军过目。”

    那上头记载了朝中所有重臣最私密的把柄,还有每个人的弱点。

    甚至还有军队中的情报,详细到令人震惊。

    陆绥铮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份东西若是落到敌国细作的手里,大景覆灭也并非不可能。

    “本王筹谋数栽,为的便是那一朝。”薛执笑道,“本王从不会打无把握之战,想来镇南大将军也是如此?”

    陆绥铮看懂了,这位宣王殿下随时都可以谋反,且早就做好了准备。

    迟迟不动手,是为什么呢?

    薛执看出他的疑惑,不等他问,便体贴地回答道:“薛崎对我有恩,我会等到他死。”

    陆绥铮闭了闭眼睛。

    他没什么好说的。

    薛执看出了陆绥铮需要时间冷静与思考,十分贴心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坐回到书案后,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

    半个时辰后,陆绥铮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

    女儿的心都给了人家,他还能如何阻拦呢?难道要让他不要他的宝贝女儿吗?

    陆绥铮撑着腮,以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正专心工作的青年。

    挑来挑去,最后的结论是——

    宣王……倒也还行。

    陆绥铮捻了捻手中的册子,他一手拿着册子,百无聊赖地拍在另一只手上。

    他动作做得随意,像是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有多重要。

    薛执闻声抬头。

    “宣王,说实话吧,苏翊昙的事是你做的,对吗?”

    别跟他装了,都到这个地步,再装下去有意思吗?

    也不知道女儿晓不晓得这位殿下面具之后是怎样一副尊容。

    陆绥铮想着想着,脸又沉了下去。他那个傻乎乎的女儿落在这样一个男人手里,定是要被骗得团团转。

    薛执轻笑了声,依旧未曾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可惜中秋佳节这样好的日子,落了水想必要生病,生了病便不能出门。”薛执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书案,一边摇头,一边遗憾道,“错过了灯会,实在可惜。”

    陆绥铮笑了起来。

    果然是他,这人还真是记仇啊。

    也够狠的。

    陆绥铮懒洋洋地靠了回去,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说的是,可惜了。”

    --

    陆绥铮从宣王府出来时已经过了二更。

    他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往回走,脸色却难看得可怕。

    回程途中他频频回头看,偶尔还往上看一眼。

    然后脸色更臭了。

    快走到陆府门前时,陆绥铮终于忍无可忍,抽了腰间的佩剑,下了马,指着黑暗中某处。

    “你给老子滚出来!”

    片刻后,打夜色中走出来一人。

    薛执还穿着方才书房里的那一身衣裳,他温文笑着,轻声问:“大将军有事?”

    陆绥铮抓狂道:“跟了一路,你想怎样?!”

    “本王是不放心,送您回家而已。”

    陆绥铮怒骂道:“放狗屁!你那点龌龊小心思当谁不知道呢!赶紧滚回你的王府!”

    “将军误会了,本王……”

    “滚不滚!”

    陆绥铮举着剑,怒吼着冲过去。

    薛执无奈地举了举手,转身往回走。

    陆绥铮抱着肩,就守在陆家的大门口。

    他呸了声,“我看你还敢回来的,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在门口守株待兔,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他忘了自己的陆府也有好几个门。

    而那位诡计多端的宣王殿下早就绕去了离陆夕眠的院子更近的小门。

    陆绥铮抱着肩,坐在自家大门外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薛执站在宅院后墙外,抬头望了望天空。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圆月高悬,万里无云。

    ——“喜欢月圆时偷偷搬着梯子爬上房,看月亮。”

    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男人低头轻笑,后退了几步,脚踩着墙壁,三两下便轻巧利落地翻上了屋顶。

    “梯子往左边一点,对对对!这样就行,你们扶好了,我上去啦!”

    “姑娘啊,您可慢着些,别摔了!”

    “啰嗦,你家姑娘我年年爬,月月爬,何时摔过?”

    薛执站在房顶上,便听到屋檐下传来了小姑娘的说话声。

    他挑了下眉,蹲下了身。

    手肘搭在膝上,眼底噙着笑,静静地等着她出现。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小姑娘冒了头。

    她美滋滋地爬上了房顶,却猝不及防地瞧见一张俊脸。

    陆夕眠:“……”

    陆夕眠:“!!!!”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