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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张员外跟他的儿子
    林落追着孟小艺到她落脚的破船。

    孟小艺背对林落驻足,“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与你不该有纠葛。”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林落唔了一声,“你不喜欢我”

    曾经是优秀的学生,靠谱的前辈,可敬的长官。

    但前世今生,她身边都没有多少朋友。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朋友,对林落来说还是有待研究的课题。

    孟小艺的声音在澎湃不断的海浪声中,总有几分支离破碎的悲感“林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是清白人家的娘子,我是青楼楚馆的妓女,与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你是要被世人唾弃的”

    “你是自愿为妓”

    孟小艺垂眉摇头。

    若是可以选择,哪有姑娘愿意为妓

    “是这世道在为难你。”林落走上前来,按住她的胳膊查看伤口,“要尽快处理了,不然会化脓。”伤口上沾染了太多沙土,容易感染。

    让孟小艺坐下,林落帮她处理伤口。

    孟小艺发愣了许久,忽然开口“我原是淮阳城楚馆的花魁,三个月前遇到一位年轻的恩客,说是这镇上张员外之子,他与其他男子不同,不贪图我的美色,反倒欣赏我的才情。”

    林落知道她只是想要倾述,静默不言。

    “朝夕相处三月以来,我与他感情渐深,他为我赎身,带我乘船归家,说愿聘我为张家妇。”

    “可临到家来,他渐憔悴,我才知他前往淮阳城是为求学,却因遇我将钱财散尽,如今无脸面见老父。”

    孟小艺痛苦地闭上眼睛。

    后来,那人将她带到岸上,要她再拿起皮肉生意,伺候他的弟兄们换取银钱,好回家有个交代。

    “我不愿,就砸了其中一人的脑袋,回去寻他,他与我于海上飘零,与我割发断情。”

    浓情蜜意之时,两人也玩过结发共枕席的游戏,却不想欢好亲密是镜花水月,她不过他的消遣。

    林落给孟小艺伤口撒上药粉,“后来呢”

    “强扭的瓜不甜,他既对我无情,我孟小艺又怎会死皮赖脸缠着他”

    孟小艺冷笑,“这些年我当花魁也攒下了不少积蓄,就放在我们安身的船上,原是想见长辈时拿出来孝顺呵,我当着他的面将一箱又一箱金银珠宝沉海时,你不知他的表情有多可笑”

    沉了珠宝,孟小艺也从船上跳下海。

    既然人间没有她的归宿,她倒不如了结了自己。

    可苍天无眼,竟又让她飘到这小渔村来,不愿意收了她的性命。

    “亏了。”林落道。

    孟小艺也颔首,此时此刻才显露出几分年轻女子的情绪来,一脸肉痛道

    “早知我不会死,我便不沉了,那可是我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多年积蓄,付之一炬。

    “林落,我将此事告知于你,一来是想让你明白,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可靠,面上与你欢好,背地里又是一套。”

    “这二来”

    “我知道,是想让我与你保持距离。”林落打断孟小艺,“你不用怕牵连我,他们都打不过我。”

    孟小艺哭笑不得。

    “此话,倒是言之有理。”

    林落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天气日渐寒冷,你要靠着破船抵御寒冷”

    孟小艺摇摇头。

    日后的归宿,她暂且还没想好。

    “那不如来我家暂住吧。”

    不等孟小艺拒绝,林落又道“我并非平白无故的帮你,只是我缺个帮工,想让你帮我干活。”

    孟小艺思忖片刻,“既然小姐不嫌弃奴家,那奴家愿为小姐婢,侍奉小姐身前。”

    说着,对林落福了福身。

    林落挠挠额头,“不是让你为婢,只是叫你帮工。”

    “小姐,奴家明白。”

    林落“”我看你不太明白。

    将孟小艺领回家,将空置的那间屋子留给她,林落交代了要让孟小艺帮工的事情。

    她说要帮工,那就是要帮工。

    绝没有诓骗孟小艺。

    “我们家有项营生,晒些虾干送到镇子上,也能赚一些银钱。”

    没有成亲前,林落可以怎么懒散怎么来,可如今她是有家室的人了,那肯定得把营生经营好了。

    话虽如此,可叫林落日日晒虾,林落又不乐意。

    幸亏现在有了孟小艺。

    “虾干获利,你三我七。”包吃包住,三七分成。

    这是朋友价。

    孟小艺眉间展露笑意,“小姐言过了,奴家只取一成。”

    “三成不多。”林落道。

    孟小艺笑容依旧,“奴家也可以分文不取。”

    “咳,一成就一成。”

    交朋友什么的,果然很难啊。林落很是困扰地抓抓脑袋。

    将晒虾干的手法交给孟小艺,林落看看天色,带上之前晒好的虾干去了镇子上。

    往天仙楼走一趟,换了一包银子后,林落走在街道上,边走边想着要给孟小艺添置什么东西。

    被褥不能少,冬衣也要添置。

    唔,她与宴苏也该添置冬衣了。

    前头热闹非凡,林落瞥了一眼,原是一家茶楼二楼上有两个傻币。

    不是她在骂人。

    是有两个人真的在撒币。

    铜板银子乱砸,底下一群人你争我抢。

    铜板也就罢了,银子砸在身上可不轻。

    林落默默收回目光,从一边绕了过去。

    却不想,自己的行径在人群中如何鹤立鸡群,她立即吸引了楼上那两个傻币不,撒币的人的注意。

    贺含章身披狐裘,薄唇剑眉,英气的脸颊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含笑对身边男子道“张兄,瞧见那非同寻常的小娘子了没有”

    张少卿道“不为金钱迷乱,倒是个特别的小娘子。”

    “方才我们对弈,胜负未分,不若我们再赌一局”

    “赌什么”张少卿暗自打量贺含章,这是他爹的客人,要他作陪。

    这陪了几日下来,只看透了一点,贺含章天性里就是个赌徒,不论什么时候都喜欢拿来赌一赌。

    什么风花雪月也不懂,抵足而眠也不愿。

    脑子少说有百八十个坑,说撒币就撒币。

    张少卿心疼,但张少卿不能说。

    他爹说了,这人大有来头,要什么给什么,得捧着。

    真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就赌,谁能先让那小娘子倾心。”贺含章折扇轻点林落离开的背影。

    然后

    然后林落就被两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拦下了。

    这两人一开口就是让她做选择题。

    是选笑面虎贺含章,还是选清秀书生张少卿。

    林落“”

    “小娘子刚刚认识我们二人,要在我们之间做出选择也是难事,我听说你爹府上要办月下赏花宴,不如我们请小娘子去热闹热闹,如何”

    张少卿颔首,“家父花重金淘来的木芙蓉开得正艳,小娘子一定喜欢。”

    不喜欢。

    不约。

    林落绕道要走,却见此时一人对张少卿笑道“世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张员外可好”

    “我爹甚好,师伯费心了。”张少卿拱手回礼。

    林落眯了眯眼。

    “张员外是他爹”她问贺含章。

    贺含章含笑点头,“不错,张兄的确是张员外的儿子,不过我的出身也不差,我是京城人氏。”

    林落选择性忽略了他后半句,继续问“张员外有几个儿子”

    这回是张少卿自己回的,他拜别了时伯,扭头听到林落的问题,笑道“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

    “这镇子上,有几个张员外”

    “据我所知,镇子上只有我家一家姓张的员外。”张少卿有点奇怪,“小娘子,为何对我家的事情如此关注”

    林落对他笑了起来。

    这不就巧了。

    找到你了,渣男。

    “不是说要去赏花宴还不带路。”林落道。

    张少卿觉得林落古怪极了,拉着贺含章到一边说悄悄话,“贺兄,这小娘子瞧着像是脑子有点问题,不若我们不赌了这一局,就算我输给你了成不成”

    “不成。”贺含章面上笑意不减,“赌局已开,张兄切莫做逃跑的懦夫,我平生最恨逃兵。”声调却带着要挟的意味。

    张少卿能怎么办,张少卿只好僵笑着坚持“贺兄莫怪,赌局继续也就是了。”

    心中一声呜呼。

    若不是他败光了自家老爹给的求学银钱,他也不至于为了讨好自家老爹来伺候这么个难搞的家伙。

    林落跟着两人去了张府府上。

    却不知,如今在这张府中,还有位熟人在等着自己。

    张府客房,张员外让丫鬟在宴苏脸上多覆些粉,“涂白点,涂白点更好看。”

    又与静坐的宴苏说笑,“阿蛰,你已有两年不曾来我的府上了,今日你来,我特地放了消息出去,邀请各路好友来我家赏花,赏花宴上你可要多作几首诗,让我们高兴高兴。”

    阿蛰是宴苏的字,取自惊蛰。

    宴苏皮笑肉不笑,“张员外,一个时辰的出场费二百两,一首诗一百两,这些规矩,你可还都知晓”

    “晓得晓得,我自然是晓得的。”

    “钱不是问题,钱我多得是,只要你能叫我跟客人们高兴,我付你双倍的钱”

    有丫鬟进来禀报,“老爷,有客人到了。”

    张员外匆匆离开,宴苏蹙着眉头看着铜镜中覆粉覆到面色死白的自己,心境如一滩死水。

    为谋大业,做些牺牲无妨。

    且做书客娱乐他人,也没什么,总好过从前在皇宫里

    只要不叫那人看见就好。

    想起林落,宴苏死水般的心倒有了几分起伏,他想起齐周的话若是叫林落碰见了,该如何解释

    应当不会被碰见吧

    这张员外的赏花宴,没有请柬是进不来的。

    便是林落来了镇子上,也不应当会出现在张府。

    虽是这般想着,但宴苏右眼皮却不合时宜地跳了起来。

    ------题外话------

    孟小艺占这么多篇幅,是因为大有来头。

    灵感来自于以前一篇课文,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那时候就觉得杜十娘很可惜,为了个男人丧命,太不值当。

    搞事业她不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