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院子里逐渐有了声响,动静并不算大,却足够吵醒素来警醒又刚睡下没多久的云稚。他缓缓睁开眼,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偏过视线看向身边。
枕畔的呼吸声还很均匀,前夜消耗了太多精力,让习惯早起的人难得在这个时候还睡得深沉。
云稚干脆直接侧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枕边人。
他和李缄一起做过许多事情,他们互相了解彼此信赖,却第一次体味到原来还可以以这样互相占有的方式来契合。
他在这种事上素来坦荡,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渴求。尽管对于素来警觉的他来说,完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展现给另一个人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可是当这个对象是李缄的时候,又变得十分容易。
仅是对着那双隐隐发红却又勉力在克制的眼睛就足够让人意乱情迷。
其实李缄在这种事上也没什么经验,就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亲密一般,全凭着本能去摸索与试探。
因而一开始也不是完全顺利的,幸而他们一个足够温柔耐心,另一个又足够信赖。
虽然都还是青涩的,过程中也难免有疼痛,但到最后记在脑海里的只剩下身心的欢愉。
云稚思绪有些许飘散,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惺忪的睡眼。
“怎么醒这么早”李缄伸手将人揽到怀里,因着没睡醒的缘故,声音还有些哑,“难受”
“还好”额发落到脸上有些发痒,云稚索性将脸埋到李缄怀里轻轻蹭了蹭,“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身上是有些酸痛,对常年习武的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某个隐秘的位置是有些不适,却也不是无法忍受。
李缄微低头,正好瞧见对方从长发间露出的隐隐发红的耳尖,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一晚的某些画面,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
察觉到枕边人的沉默,云稚有些好奇,仰起头想要去看李缄的脸,动作间却无意中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而后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
云稚有一瞬的沉默,跟着眨了眨眼睛看着李缄“宣之”
对着那双分外无辜的眼睛,李缄深深吸了口气,最终只是将人搂进怀里,在发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云稚脸埋在李缄怀里,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李缄无可奈何,却也只是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平复下来,最后的那点睡意也都完全消散,云稚从李缄怀里重新探出头“不睡了”
“管事说今日要去行宫,等我回去一起,路上再睡也来得及”李缄搂紧怀里的人,“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不睡了”云稚说着话坐起身,从床尾摸过一个红木的锦盒,“有样东西昨天没来得及给你。”
李缄也跟着起身,接过锦盒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块通灵剔透的玉佩,不由一怔“这是”
“你不会以为昨天在街上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了吧”云稚伸手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放到李缄掌心,“这块玉佩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和大哥一人一块”
云稷的那块玉佩李缄也见过,知道是云稚从那伙假冒的山贼手里拿回来的,上面还有一道分外显眼的裂痕,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云稚也有一块。
“你也知道我经年累月的都在校场上,戴不得这些”云稚温声道,“昨日我带它一起去了清云观,所以也算开过光了,你要好好戴着。”
李缄慢慢将那块玉佩握在掌心。
这玉佩和当日那支玉簪一样,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但李缄都不想拒绝。
所以他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好”
云稚便笑了起来,他和李缄之间惯是如此的,很多话从来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凑过去在李缄脸上亲了一下,而后道“我去叫立哥准备早饭,吃完了你再回去。”
若是往日李缄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较真,但今日毕竟不太一样,他扶着云稚的肩膀,让他躺好“我去找立哥,你再躺会。”
云稚弯了弯眼睛,却也没拒绝这份呵护“那我要吃粳米粥。”
李缄应声“好”
云府虽然人少,办事效率却很高,没多久就备好了早饭送进了云稚房里,上好的粳米粥配上糕点小菜。
虽然略显清淡,对于刚睡醒还没什么食欲的两个人来说却是正合适。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许多习惯也都发生了改变。比如曾经吃东西仿佛不用嚼的李缄逐渐习惯了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尤其当旁边坐着的是云稚的时候,要互相夹菜,要边吃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顿早饭就这样腻腻歪歪地吃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明显二人都想继续腻歪下去,但毕竟事先得了萧络的嘱托,总不好耽误了王府的行程。
反正来日方长,他们还有以后。
虽然身上是有些许不适,但在云稚眼里也没至于要到卧床休养的程度,坚持换了外袍,将李缄一直送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天色阴沉,四下里雾蒙蒙的,马车远去之后的街巷更显得冷清而寂寥。
云稚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回过身进门,发现陈禁不知何时出现,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擦着惯用的长剑。
“还以为你要一直送到王府呢”陈禁举起剑,借着天光看了看,忍不住感慨,“都城的晴天可是太难见了,瞧着这架势是又要下雨了吧”
“是啊,要变天了”云稚看了看天,收回视线看着陈禁,“都准备好了吧”
“早准备好了”陈禁将长剑收回鞘中,却还有了一瞬的迟疑,“前脚才给李缄过完生辰,我以为你俩还得腻歪几天。怎么就今天了”
“圣上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至于我只要能给大哥报仇随时都可以,反正我和宣之的日子长着呢”云稚微垂眼帘,双手拢进袖中,“那收拾一下,我们也出发吧。”
陈禁起身伸了伸胳膊“得令”
行宫虽然就在都城外,过去一趟也要小半日。因而萧络命人早早就准备好了车马,只等着李缄回了王府便立即出发。
萧铎平日里出行惯常骑马,但有萧络在的时候却总是要同乘马车的。幸而王府的马车宽大,同载三人也不至于觉得拥挤。
李缄前一夜耗费了不少精力,加起来还没睡到两个时辰,马车方一启动就起了困意,靠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马车里睡着总是不舒服的,李缄本就浅眠,如此睡得更不踏实,一面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梦乡,一面又能隐隐地听见外面车辙的声响和其他俩人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睡了一路,睁开眼时却还没到行宫,反倒是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让人一时无法辨别出此刻的时辰。
“醒了”萧络放下自上车后就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灰兔子,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平日里鲜少见你在马车上睡着,看来昨日累得很”
李缄“还好”
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关切,却莫名让李缄想起了前日「累」的原因,耳根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接了茶盏故作镇定地喝了两口。
萧铎一直躺在萧络腿上,占了马车里大半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为李缄在睡觉的缘故,难得安静地找了本画册翻看。
眼下见李缄醒了,自己也翻身坐了起来,目光从他脸上身上上下扫了一遍,顺手把正在腿边试探的兔子抱了起来,漫不经心道“看来可以去镇远侯府提亲了”
李缄没想到他突然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件事,愣了愣才回道“也不至于这么急,侯府那边最起码等从行宫回去之后和幼怀商议过再说。”
“从行宫回去之后”萧铎不知想到什么,轻轻挑眉之后点了点头,“也好,那时候才更合适。”
一路前行,天色愈发昏暗,到达行宫的时候不过申时,却几乎完全黑了天。
行宫里平日里惯有人照看,又因着早两日帝后二人就带着太子袁引住了进来。
所以一切早已安排妥当,赵礼更是早早候在了门外,瞧见萧铎下了马车便上前行礼问安“王爷,您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还是之前您喜欢的那处,娘娘说让您休息一下再一起用晚膳。”
萧铎伸手将萧络扶下马车,回头看了赵礼一眼“怎么这么点小事还要你亲自过来传话”
赵礼微顿,随即微低头“王爷的事怎么能叫小事。”
萧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目光从赵礼身上上上下下扫过,只看得他浑身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也早些伺候吧,我瞧着这天马上就落雨了。”
赵礼躬着身“多谢王爷提醒。”
萧铎轻轻笑了笑,也不再理他,转过身径直往住处走去。
这所行宫据说兴建于前朝,最初的用途是因着离皇陵近方便祭祖后的皇帝休整的。
直到高祖皇帝在位时,让人从山上引了温泉过来,修建了数个汤池,之后的历代皇帝便有了冬日前来这里休养的习惯。
早在先帝年间,萧铎就数次跟着先帝前来此处,到章和帝继位后,帝后每每过来,都会请了他一起,萧铎对这里的汤池其实并不算感兴趣,却不介意得了空闲后和萧络一同过来放松,便也来了几次,萧皇后索性让人专门收拾了最僻静的一个寝殿出来给淮安王府,连带里面负责洒扫的下人都是专门挑选的,哪怕淮安王本人一年也不过能来住上几日。
一路在颠簸劳顿难免有些疲累,进了门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整。
因着在马车上睡过,李缄这会并没什么睡意,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更为轻便舒适的袍衫披了狐裘带着在马车上憋了一路的小灰兔子在院子里散步。
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敲响,守在门口的侍卫打开门,一个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的内侍站在门外,怯生生地开口“皇后娘娘命奴婢来传话。”
侍卫回头看向院中央的李缄,李缄视线从那内侍脸上扫过,弯腰将脚下正向四周试探的小灰兔子抱起,转身往正殿走去“我去请示王爷。”
“让他进来吧”正殿的门突然打开,萧铎斜倚在门口。大概是刚刚沐浴过,他面色潮红,未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被披了一半的裘衣遮住大半,这种天气里他内里只穿了件寝衣,却好似也不觉得冷,看着那内侍诚惶诚恐地走近,不怎么耐烦地开口,“有什么事儿说就是了。”
那内侍站在石阶下,躬着身子,恨不能整个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说许是前一日泡汤池久了受了风寒,这会头有些晕,没法和王爷共用晚膳了,已经吩咐人待会将王府的晚膳直接送过来,让王爷用了好生休息。”
“皇后病了”萧铎挑起眉,“那圣上呢”
那内侍似是没想到他没问皇后反而问到了章和帝头上,愣了一下才回道“王爷知道的,娘娘病了圣上自是要陪着的。”
“听你这口气,像是在皇后身边伺候了很久”萧铎微微眯着眼,“本王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奴婢先前一直在同心殿外伺候,前些日子娘娘派了手下几个得力的过去照顾太子殿下,殿内人手不够,瞧着奴婢还算伶俐,便提了进来”那内侍说着话声音更低,“王爷这些日子都没进宫,自然没见过奴婢。”
“这么说起来,瞧着你确实又有点眼熟”萧铎抬手拢了拢肩上的裘衣,“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传话,待本王更了衣就去探望皇后。”
那内侍闻言立刻抬起头“王爷不如明日再过去”
“怎么”萧铎微提声,“你是觉得皇后病了,本王身为兄长不宜去探望”
“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内侍慌忙低下头,“奴婢只是方才太医已经过去请脉了,这会娘娘怕是已经歇下了,奴婢担心王爷白跑一趟。”
“无妨”萧铎挥了挥手,“你先回去传话吧。”
那内侍似乎十分纠结,归根结底却也不敢再说阻拦的话,躬了身慢慢退了下去。
李缄眼看着那内侍消失在视野里,才回过身去看正要关门的萧铎“王爷现在就过去”
“嗯”萧铎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灰兔,“待会晚膳送过来你自己先吃,阿络才睡下,不用吵他。”
“好”李缄应了声,抬头看了看天,“王爷拿着伞吧,要落雨了,当心点。”
萧铎揉着小灰兔的手顿了顿,改为在李缄头上揉了一把“你也当心点,再病了本王可没工夫照看你。”
话落便转身进了门。
殿门从内里关上,在寂静的院子里留下一声轻响,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砖上,在转瞬间形成了一片雨帘。
李缄将一只手伸到回廊外,几乎是立刻就被打湿。他收回手看了看掌心的雨水,在衣摆上随意擦了擦,摸了摸怀里因为徒然的暴雨而瑟缩成一团的小灰兔,低低感叹“也是难得,冬日里竟然落了这么大的雨,就是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
话落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突如其来的暴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麻烦。
换好了衣衫的萧铎虽然听了李缄的嘱托带了伞,但在这种雨势下,脆弱的油纸伞也只能勉强遮一下脸,等他一路走到皇后在行宫的寝殿,衣摆已经湿了大半。
不知是因为暴雨还是皇后生了病需要静养,殿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萧铎在回廊下收了伞,冲着两个随身的侍卫点了点头,推开殿门径直走了进去。
殿外是一片天黑地暗,殿内也是昏暗一片,只有几支红烛散发出昏黄的光线,更显得这大殿冷清而又衰颓。
就仿佛殿内压根就没有人在。
萧铎视线从殿内缓缓转过,最后停在通往内殿的屏风上,轻轻挑了挑眉,正要走过去,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长空,身后的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裹挟着室外的冷风开了又关上。
萧铎回头的瞬间,只瞧见一道人影从眼前掠过,跟着寒光一闪,一道冰冷的长剑奔着他的心口而来,他本能地侧过身,想要避开那致命一击,却没想到持剑人半路改了主意,手腕翻转,锋利的剑刃直接架到了他颈项之上。
萧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微垂眼帘往脖子上看了一眼,持剑的人手很稳,这样的姿势也没有丝毫的颤抖,剑的角度也恰到好处,没至于划破颈项,却也让他再无法向前一步。
萧铎慢慢抬起眼眸,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少年,唇角向上扬了扬“我竟不知道云小公子也在行宫。”
作者有话说
你们也知道我原计划是一章写完这部分的,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摊牌还没开始就写了五千字了,那就趁着还没开始摊牌先把这些更了,明天再继续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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