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付坤准备要进部队了”
“还得一个月呢你操心个屁啊”
“才回来多久哦今天是不是要聚”
“聚也不和我们聚他什么身份”
周围的议论声灌进耳朵里,一声接着一声,自己就和一片被随意着扔弃在地上的垃圾无二,任人践踏。
时烊躺在地上,身上一片酸痛,四肢像被拆开来重组在一块。
他匍匐在地面,呼吸粗重,被几个男人嫌恶地踢了踢。
“妈的那么菜几下就不行了”
“呸”啐一口。
“还他妈想爬上枝头变凤凰”
鞋尖抵在自己的身上,踹开路边的野狗一样。
“走喝酒去”
窄小的巷子里四处都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垃圾的味道,还有不明的酸臭。
时烊没再动弹,他躺在地上,眼睛往旁边瞥。
看见巷口走过的男人,被那几个流氓揽着肩,偏偏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接触。
视线似乎扫过这边。
时烊瑟缩一下,指尖在地面抠动一下,本能的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嗐付哥看那做什么一个臭要饭的”
“对啊恶心的要命”
嘲讽的声音飘进来,进行再一次的处刑。
时烊收回目光,盯着一边爬过的蟑螂,干涩的唇抿一下。
“嗯。走吧。”
是男人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沙哑。
接着就是脚步声,连头也没回
时烊的手慢慢收紧,指尖几乎掐进肉里,深吸几口气,支撑着地面爬起来,按在一片黏糊糊的泥巴里,站起来的身形晃了晃。
“嗯”低低地哼一声。
周围似乎还回荡着几个人对他的各种羞辱,时烊走出巷子里,七拐八拐的绕进一条胡同,里面一栋破破烂烂的矮房。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戳进门锁的时刻仔细地听了会儿屋里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地进门,关门的声音放得格外轻。
“回来了”
背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带着丝疲倦。
“妈”时烊低低喊了一声。
站得远,一半的身子还隐匿在玄关。
女人探头看了他一眼,转着轮椅慢慢从窄小的客厅出来,看到时烊无法遮盖的伤口。
愣了片刻,眼圈倏地一红。
“怎么会这样”哽咽地开口,语调抖的不成样子。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小时”
“没事的。”时烊牵动一下唇角,推着妈妈的轮椅,“还没睡这么晚了”
女人没回,就是低低地抽泣,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流令人窒息的悲哀。
至于悲哀什么,不得而知
时烊洗漱完出来,他坐在女人对面,看着对方冷静下来的脸,嘴角往上扬,甜甜的笑。
“没事的妈”
女人好久才伸手摸一下时烊的脸。
“妈和你商量个事”
下定决心一般,眼神格外的坚定。
时烊没说话,他把女人腿上盖着的毛毯拿起来,仔细地开始叠起来。
摊开在她腿上。
“什么”
“还记得你付叔叔嘛”女人开口。
在时烊的记忆里,付文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似乎定格在对方拉着他的手,低头看着他。
“以后过不下去了,来找付叔叔”
他抬头看见的确是对面少年狼一样的目光,凶巴巴的,冲他冷哼。
“白日做梦”
总得来说,对于那人的印象不仅仅结合了他个人的性格,连带着他的家人也被归类在男人的印象里。
有些牵强的
时烊低着头,紧紧抿着唇,好半天也没开口,手指纠缠在一块。
他没敢跟妈妈说今天自己挨揍被付坤看见的事。
空气里回荡着苦涩的药味。
脑袋顶上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的脸上。
“我给你付叔叔打了电话以后,他会照顾我们的。”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之前自己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的帮助的,她站在一个烈士妻子角度,坚强的想扛起家庭的重任,可偏偏不如意的。
周遭的打击似乎来得太快,她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丧失了双腿,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四处讨生活。
世事难料。
女人接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摸着时烊的脑袋,眼睛湿润一片。
不断地重复“我们小时不会再被欺负了”
一声声,连梦里都是
第二天清晨,屋子里就响起一阵的乒乒乓乓,搬动东西的声音,还有男人的交谈声。
低沉地从门缝里钻进来。
时烊从床上爬起来,他揉着眼睛打开的门。
“妈”
门外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环着手臂,恰好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对方得视线下移。
似乎是对方太高了几乎快一米九了
“他是您儿子”付坤开口,视线又轻飘飘的挪开,落在女人脸上,观察片刻。
“显而易见。抱歉。”
“没事。”女人温柔地笑笑。
屋子里来回蹿着收拾屋子的保洁阿姨,妈妈只需要点点头或摇摇头,东西自然会有人收拾的。
“父亲喊我来接你们。你收拾一下”
付坤抬手,指尖在时烊身上划下。
“啊”时烊低头,自己身上还穿着一件已经短好多的卡通睡衣,衣服上是一只粉色吹风机一样的猪,咧着嘴笑。
傻兮兮的。
“啊不好意思”时烊飞快钻进屋子里,背靠着门,眼睛死死盯着窗台上随风飘的窗帘。
他没认出来自己
付坤靠在门框边,他脑子依旧一下接着一下的刺痛,不知道自己上个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连最最基础的记忆也消失不见,突然涌上来的疲倦感。
促使他不想再去应付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自己的感情似乎被无休止地操控者着,输出又收回,有些精疲力尽了
“恭喜更改员已经成功修复两个世界,新世界更改员的身份是”
声音是冷漠的机械音,吐出的话不带一丝丝的感情。
“军大院海归的付家大少爷。”
付坤没回话,压根懒得开口的,抿着唇,看着忙进忙出的保洁阿姨。
突然就有些怀念711那个没脑子的。
起码自己还乐意理一回的
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周了,在有无意识间来回切换,到最后彻底清醒过来。
和自己沟通的不再是711,它最近消失的格外频繁
盯着地面出神,视线顺着地面上的瓷板缝隙往上爬着。
直到爬到刚刚小孩进的屋子外,突然就看见房门被拽开,里面的小孩扭扭捏捏着出来,没看他。
做什么
时烊飞快用眼尾扫了一眼付坤,抿着唇,低着脑袋看自己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就在自己膝盖的位置烂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漏出一截细白的小腿。
是自己之前被街那头小混混给弄的。
家里的衣服已经十分破旧了,他拿出来的一套是稍微瞧起来和当下的时尚挨上一点点边的。
“造型不错。”付坤开口。
他挑着一边的眉毛,身上的衣服得体而精致,手腕上的名表发出特有的金属光泽,眼睛前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肩宽腿长的站在狭窄的大厅,格格不入的。
“小孩多大了”
歪头问,就像是突然就谈论到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的不想让气氛冷淡下来的。
轮椅上女人格外固执的挺直着脊背,尽管她已经一半是寄人篱下了,还是维持着她所谓固执的尊严
“有十三岁嘛”付坤百无聊赖地整理自己的袖口,肩膀懒散地舒展开,瞧着是极为舒适的姿势的。
“我已经十五了。”
时烊开口,起先的局促不安消失殆尽,他的手垂在身边,紧紧地握着。
抬起看过来的目光小兽一样,浑身带着刺,把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保护起来。
“哦”付坤来了兴致,他格外恶劣地挑起眼尾,扫了一眼面前矮个子的少年。
“那兴许还得再发育发育。”
转身,手往后扬,轻轻挥一下“走。”
“我不矮”时烊才吐出几个字,对方就已经离开,后面跟着大包小包的阿姨,妈妈安静的看着他。
“是妈妈对不起你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又开始了
时烊抿嘴,没再说什么,推着女人的轮椅,在出门前,格外多愁善感的扭头看着那间屋子,他住了十几年。
这里本该才是他属于的地方。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付坤坐在驾驶座,山地车足够大的,可以容下女人半躺在车座上,他察觉到女人的窘迫,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车开的稳,一路上都是没什么颠簸的,脸上却还是一幅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不在意的模样。
时烊看着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
“要下雨了。”付坤开口。
他把车窗按上,通过后视镜看着时烊的脸。
“小孩晕车吗”
时烊眨眼,扭头看过去,恰好和对方对视上。
后视镜的容量小,对方的眼睛印在里面,黑白分明的瞳孔埋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他站在外围的世界,透过一片朦胧望进去。
如梦似幻
“不”时烊声音艰涩。
似乎憋了好久,才面无表情地再次开口。
“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