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微凉的风拍打在脸上,付坤打开了车窗,他盯着后视镜里的一切,看见少年从屋子里冲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好几步。
突然就栽倒在地上,老远都可以看见摔的有多狠。
整个人被带着往前扑,手掌顺带着胳膊肘和自己的膝盖接连砸在地上,似乎还磕着了下巴
“更改员请不要心软哦这次的任务一定得在重要关头做出决定才可以真正的更改世界哦”
伴着电流卷进付坤脑子里,声音笑吟吟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声音,却带着强制性威胁意味的卷进人耳朵里,伴着电流的声音,明显就是在威胁。
付坤不动声色地皱眉,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收缩,最终放开。
“你心疼他了”后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冰冷的毒蛇一样,还带着笑的。
他们被什么东西捆绑着连在一块,强行着演出一幕幕恩爱的戏码,其实都是在骗人,或者他们才是这场游戏里的小丑。
有种无力把控的失控感
时烊趴在地上,他手上捏着的试卷被他往前倒的动作带着刮擦破,自己的手心也见了血,斑驳在白色纸张上。
晕开一圈圈的血色
盯着试卷上晕开的血色愣了好久,久到车已经开远。
“骗人”时烊低低地哽咽了一声,他眼睛前弥漫开的水雾几乎把世界上的一切都顺带着斑驳了。
光怪陆离。
“说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里滚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那辆带走了他懵懂青春的车辆,第一次品尝到所谓感情的苦涩。
年纪小,总归说是什么也不懂的,可偏偏还是对了一个人动心,葬送在他们约定的那天
周围的风吹地都好悲凉,轻轻拂过时烊的后背,安抚一样
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和胳膊肘都被石砾擦伤,火辣辣的疼。
时烊坐在地上,他低头看着试卷,发现那上面鲜红的数字已经被自己手上的血给染透,一团鲜红平摊在试卷上,数字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时烊忍了好久才没哭出声,突然就在此刻开始大哭起来,手指摩擦着试卷上的血迹,被血润湿的卷面格外脆弱。
“嗤”轻轻的一声。
那个可以得到奖励的证明被自己亲手毁掉。
越来越乱
少年坐在公寓外边的小道上嚎啕大哭,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偏偏还是一个劲的用手去擦试卷上的血,越抹越多,也越哭越凶。
风声卷着四周挨着的树,哗啦啦地,伴着和弦一样。
期期艾艾
“怎么擦不掉”嘴里不断的重复着这几个字,最后已经变了声调,都听不出原本的意思。
他的手指依旧重复着摩挲的动作,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在试卷上,混着血迹晕开一个又一个彼岸花一样绽放的血点
公寓的大门打开来,时妈妈推着轮椅出来,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下面全世界抛弃一样的做在大门外的路边。轻轻叹一口气。
“小时”
这一声,时烊的哭声瞬间就静止下来,他哽咽着,慌忙地去擦自己的眼泪。
“怎么了”时妈妈慢慢地靠过来。
偏偏眼泪这个时候就跟打开来的水龙头一样,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的。
“妈”时烊喊了一声,抬头去看女人的脸。
对方安静了片刻。
“哭吧是妈妈对不起你”
接着就是一声接着一声发泄似的哭泣,少年的声音都已经哭哑,他哭出了这十几年所有不公平待遇的不满,他哭出了自己的委屈,哭出了关于他的十六岁
“生日快乐。宝宝”时妈妈叹气。
风还在无休无止地吹着,天暗沉沉的,马上要下起大雨一样,周遭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在欢庆即将到来的大雨
时烊坐在屋里,把自己的试卷摊开来,仔仔细细地折好,放在那本还夹着一片枯黄叶子的书本里,合上书的那刻,眼神逐渐平静。
最终是一潭死水一样。
这一场为期半年的暗恋,最终还是熬不过最终要成为内心无法触及的伤痛的命运,被封进百宝箱里,永远不再提起
时间坐上了火箭,蹭过了大半的岁月,付坤在来到f国的时候,就觉得这里乱,各种乱,成群结队的流浪汉在伸手讨要食物。
他被安排进那里最好的基地,坐上了维和的最高职位,天天在各处奔走。
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见见那个少年,不知不觉间也慢慢忘却。
感情最终又恢复了对一切抱有厌倦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也提不起兴趣,行尸走肉一般。
在某天,他开着山地车刚穿过一片沙漠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不少学生模样的华人和那些流浪汉起了争执。
周围围了一圈。
他开车过去,按了好久的车喇叭,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
那群人匆匆散开,都抬头看过来,付坤把车窗摇下来,摘下墨镜,抬眸随意扫了一眼。
“妈的搞什么”
骂道。
话刚出口,就和队伍最末尾的男人对视上,那人眼神格外的平静,看陌生人一样。
侧头偏开视线的那刻,付坤看见了男人白皙的脖颈。
熟悉感扑面而来。
突然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少年已经蜕变成了大男孩了,长得都快要跟自己一样高了,站在人群里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和记忆中的少年慢慢重合又逐渐剥离开。
“围在这里做什么。”付坤从车上跳下来,他没再去看男人的脸,手踹进口袋里,慢悠悠的晃进人群里,伸出手来把争执的几个人拉开。
其中几个学生模样的男人看到了付坤的脸后,断定出他也是华人,再通过对方身上穿着的警服便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其中一个男人手指着对面一群穿着简陋的流浪汉,眼睛瞪着,气冲冲的样子。
“我们一行人来这里写生,就在刚才给他们了一些食物和水,结果他们一直缠着我们不放了,还要求我们给他们更多的东西这怎么可能我们自己带出来的食物已经不够了”
对方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极了的样子,而旁边的流浪汉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语言,只是一脸凶狠的盯着面前的几个人,恶狠狠地滋牙咧嘴。
早就没有先前那副可怜巴巴的看过来的模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太阳还炙烤着地面,把沙粒堆积在一块儿,都烤的弹射出来散了一地,颗颗分明的。
踩到上面沙沙作响
旁边路边种着几株奇形怪状,丑陋干巴的仙人掌,是这一片沙漠上唯一的绿色。
付坤没说话,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叉着腰扭头扫了一眼队伍最末尾的男人的脸,安静了许久,突然抬手点了一下。
“你过来。”
手指尖在太阳的照射下,甲片发着微微的光亮,点在不远处男人脸上的那刻,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时烊没有说话,他抿着唇,抬起眼睫冷淡地扫了一眼,随即又垂下来。
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清浅的光影,拉得很长。他安静了片刻,慢慢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最前端。
仰着头,看着付坤的脸。
“什么。”
“我想听你怎么说的。”付坤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一般垂着头认真的观察时烊脸上的表情,嘴角轻轻往上提着,带着一抹邪笑。
明显就是在调侃对方的。
时隔了很多年,在这一瞬间又受到以前耿耿于怀不能忘记的态度对待时,一瞬间所有情绪都冲上了心头,是不能接受的。
想要抵抗,抗拒,越推越远。最好保持着他们所希望的彼此都该划分开的距离
时烊皱着眉毛,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躲过了对方逐渐逼近的脚步。
“人是有贪念的。我一开始就不赞同因为怜悯而给他们一些随随便便就可以伸手讨来的东西。”
顿一下“他们一贯是会用这套的。”
声音清清淡淡的,飘在空气里,被突然大起来的风吹散。
少年垂在眼前的头发被风吹的轻轻摆动,露出漂亮的眼睛,眼里似乎却还盖着一丝朦胧,不是以前那般清澈,却愈发的成熟稳重
“嗯确实是这样。”付坤转过身摊了摊手,看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
“大家也都听到了。都是成年人了在外面得学会保护自己。该善良的时候可以善良,但不该随便散善心的时候应该收好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善良,因为那样反而会伤害了你们自己。”
“人本就是自私的,他们不会为你们考虑,你们就只得为自己考虑。”
声音落下,他的手抬起来,往后比了个手势,挥了挥。
身后跟着的几个腰间揣着枪的男人几步跑上前来,拉着几个流浪汉把他们驱逐开。
“走开,走远点”
“这不是你该招惹的”
斥责的声音把平静的天空撕开,灼热的空气铺在脸上,令人烦躁。
时烊跟着散开的人群转回身,他身上背着画板在转身的时候,从他的身前突然擦过一个人影。
随即从他的头顶飘下来一句话,轻轻地砸进了他的心尖,那是时隔了六年初见后的第一句话。
沉在他们的记忆里,随着岁月慢慢流逝掉
“变聪明了,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