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却如此坚持不由仰头只了好几口气。
楚洛苡脸色沉了下来,再次为她施针。
“再这么等下去,就算稳婆来了,估计人也不行了。”
大夫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孕妇,楚洛苡下意识咬着唇,这种情况需要催产,没有稳婆不行。
有过了半盏茶,仍没见到稳婆。
“快做决断,时间不等人,在这么下去”大夫战战兢就的开口道,没多少时间了。
“先救我的孩子,救孩子”孕妇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那双眼眸中满是恳求和坚定。
楚洛苡鼻子发酸,紧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你与你的孩子都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你。”
“好”孕妇稳住了心神,回握楚洛苡的手。
“嘭”
一声巨响。
冲撞房门的声音陡然响起。
楚洛苡顾不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指点在她的百会穴上。
“别怕,没事,外面有人守着。”
然而就在楚洛苡的连点下,孕妇突然哼了一声整个身体三了起来,剧烈的一震。
“疼,好疼。”喃喃的几乎自言自语的低叫,孕妇无意识的叫了出来。
门外。
“你个没规矩的丫鬟,居然敢拦着我”
“老夫人,夫人在里面生产,你不能进去。”丫鬟心生怯意,却还是死死守着房门,这个时候夫人可不能出问题。
老夫人发色银白,勃然大怒,“你给我让开,我要将她带回府里,我孙子怎么能在客栈出生晦气”
说着,她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再次砸门。
丫鬟挡在门口,那些仆人一时也不敢轻举乱动。
“里面可是夫人与未来的小主子,若是因为他们闯入而出了什么事,老爷怎会轻易饶了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老夫人怒道。
而仆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你们好啊现在连我也指使不了你们”
老夫人僵木的老脸皮顿时紫涨,上前几步,扬手就要朝丫鬟挥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
楚洛苡面无表情的走出来,看着门外嚣张的老夫人。
看到熟悉的面孔,老夫人收回手,怒瞪着她
“原来是你你想做什么若是我的孙子出了事,定不会饶了你”
“我想干什么”楚洛苡看着她,眼底都是一片碎雪浮冰,厉声道
“老夫人,你儿媳在里面生产,你却在这捣乱,若是刑部侍郎知道了,会不会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她之前见过这位老夫人,刑部侍郎的母亲。
如果记忆里没错的话,刑部侍郎与妻子情深似海。倒是这老夫人一直看刑部侍郎夫人不顺眼。
“你这说得算什么话里面可是我的孙子,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哎呀,还有没有道理你伤了我孙子不说,还想要栽赔嫁祸到我身上吗”
老夫人撒泼打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捶胸哭泣。
“别说你是王妃,今日就算王爷过来,我也要将我儿媳与孙子带走。”
“快来看看哪,还有没有天理,王妃要害我的孙子,我唯一的孙子啊“
她这么一闹腾,外面的人瞬间围了过来。
看到这副场景,再结合方才楚洛苡在大厅为刑部侍郎夫人施针的事,众人纷纷指责。
“瑾王妃究竟想干什么刑部侍郎也没招她惹她,她就一定要置刑部侍郎夫人于死地吗”
“谁知道还真是心狠手辣,怪不得能做出杀庶母的事。”
“王爷也不管她,这种人若是放在王府,岂不是要翻了天”
“这事若要传到皇上耳中,别说她了,王爷估计都要受到连累。”
听到众人的训斥,老夫人更加嚣张无礼,“我今日定要将儿媳带回去。”
说着带仆人便要闯进去
“你敢”楚洛苡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那眸子犀利的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的射向老夫人。她顿时被吓住,杵在原地不敢上前。
“你少在这里胡闹,否则我饶不了你”
楚洛苡语气不悦,扫了在场众人一眼,“谁再多说一句,我便让你们试试,人头落地是什么滋味“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无尽的凉意,犹如寒冬腊月的冰渣子,冻人心扉
瞬间寂静,众人噤声,甚至连一口气都不敢出。
楚洛苡看向丫鬟,“好生守着门口,谁敢再闹事,我决不轻饶。”
“是。”丫鬟行礼。
楚洛苡转身欲进门。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的身影,哀呼一声。
“你不会医术却要为我儿媳接生,这不是杀人是什么来人呐,王妃要杀人了,快来人呐”
楚洛苡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我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
她一步步向老夫人走去,居高临下,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凉薄的弧度“老夫人,你可知诬陷皇室是要受到什么惩罚”
就在这时,流月带着稳婆匆匆赶来。
“王妃,我将稳婆找来了。”
“随我进去。”楚洛苡看了老夫人一眼,带着稳婆进了门。
见楚洛苡又要进去,老夫人紧忙示意仆人撞门,
“快,把门给我砸开,我要带我孙子回去。”
流月上前拦住,脸色沉了沉。
“王妃还在屋里,里面都给我在外面等着,里面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流月与丫鬟纷纷堵着门。
“把她们给我抓起来,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试问”老夫人厉声道。
仆人上前将两人拉开,老夫人抬手便要推开门。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让出两条路。
男子一袭白色锦袍,身姿修长挺立,缓步来到了房前。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行了礼,“瑾王殿下“
慕瑾川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在她面上轻淡扫过,微微颔首。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殿下就这么放任王妃”老夫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我儿媳与那未出生的孙子还在里面,王妃这可是蓄意谋杀”
“谋杀”慕瑾川声音冷了些,“里面可有大夫与稳婆“
“有。”老夫人语气顿时弱了几分。
“既然有大夫稳婆,何来谋杀一说”
这话让老夫人一噎,尴尬的待在原地。
慕瑾川的目光落到了紧闭的房门上,心里莫名一紧,没由来的担心。
听到墨浅的禀告,他紧忙赶了过来。
他素来不喜麻烦,身边这女人却是个例外。
而她那懒散的性子,却这费心费力救治孕妇,却吃力不讨好
刑部侍郎家的老夫人眼神中的谴责与恼怒,是人都看得出来。
明明是在救人,却被当做是恶。
慕瑾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怒火中烧,隐隐还有些心疼
毕竟瑾王带着人守在门前,就算老夫人在嚣张也不敢上前,只能小声抽泣着。
众人同情的摇了摇头
怪不得楚洛苡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仗着王爷袒护。
也不知道柳家怎么招惹到了这疯女人,遭受这等要命的祸事。
刑部侍郎又如何有瑾王在这儿看着,他也奈何不得。
可惜了
众人唏嘘一片。
老夫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巴巴听着里面的动静。
慕瑾川蹙着眉,眉心处皱出刻痕,眉眼处的轮廓像是蒙了一层阴影,深邃又凌厉,压迫的人喘不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夫人也不再哭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那紧闭的房门上。
一盆一盆的净水被端了进来换成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守在外面的丫鬟,众人脸色在一盆一盆的血水中越来越沉越来越白,就连慕瑾川也忍不住的眉头直跳。
“用力”,
“快使劲”
“啊”
一声声催促声响起,一声声抑制不住的痛呼声,听的门外铁血男子们一个个浑身冷汗直冒,面色抽筋。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呼痛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门外的一众人们心也随着,声音拔高低下,没个停歇之时。
“哇”婴儿的啼哭声忽的从里面响起。
很快房门被打开,楚洛苡面色疲倦的走了出来。淡淡扫了老夫人一眼,“母女平安。”
老夫人喜上眉梢,而听到后面两个字“母女”,脸色瞬间变了。
“不可能,大夫明明说是孙子。“
楚洛苡揉了揉眉心,再不言语。
“明明是孙子,怎么会是孙女呢,肯定是你看错了”
老夫人疑惑地走进屋,而不过一刻钟,便骂骂咧咧出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生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算了”
闻言,楚洛苡娇俏的面容顿时沉的能滴出冰。
“你们也别回去了,家里没她住的地方。”老夫人冷声吩咐。
丫鬟当即不愿意,“老夫人,您不能这么对夫人,老爷若是知晓,定然是不愿意的。”
“你这个贱婢,还敢教训我。”老夫人指着她骂道,“不过是个女人,在娶个就是,我不让她进门,他还能不听我的”
“您”丫鬟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
“你先去照顾你家夫人。”楚洛苡拍了拍丫鬟的肩膀,丫鬟看了老夫人一眼,委屈的咬了咬唇,转身进了房间。
“我们走”老夫人叉腰,浩浩荡荡。
“站住”楚洛苡喊住她,声音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你想干什么”反正有这么多人,老夫人也不怕她,就算王爷在又如何,也不能当着那么多的人欺负她一个老人家。
“是丫头身份低贱,还是女子卑贱,让你看不起,入不得你的眼。”楚洛苡淡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老夫人转过身,丝毫不犹豫道“我要的能传宗接代的孙子,不是什么都没用的丫头”
“呵。”楚洛苡脸色嘲色浓重,似笑非笑的看看她
“世间无论男女皆为女子所生,哪怕当今陛下,也是太后亲生,你敢说太后没用”
“你”老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只觉得难堪不已。
众人闻言,眼中尽是诧异。
慕瑾川看着她,深邃的眸中,倒影着她的容貌。
“去告诉刑部侍郎,让他来接夫人回去。”楚洛苡对着身旁的仆人交代。
“是”仆人应声,转身离开。
见自己的人听楚洛苡的话,甚至连问都不问自己,老夫人面上微怒,而无意看到慕瑾川扫过来的眼神,她顿时息了声。
“我们走”她呵斥了一句,忿忿的离开了。
很快,众人也随之散开了。
楚洛苡这才看向慕瑾川,开口,“你帮我查一下偷我荷包的孩子,应该就在长阳街附近。”
“好。”慕瑾川坦然应下,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楚洛苡。
女子一袭素色软烟罗裙裾,玉容隐隐显出些疲惫,眉目间看起来很是倦怠。
额间沁出了一层层细汗,在日光的照映下,隐隐发亮。
而在慕瑾川眼中,她周身仿若嵌了一层光,耀眼而又炫目。
慕瑾川不由得晃了神。
楚洛苡出来的时候没坐马车,便与慕瑾川共乘一辆马车。
为了柳夫人,她整整忙了大半天,累的摊坐着,斜斜的靠在侧壁上。
“那柳老太真不讲理,王妃为了柳夫人忙前忙后,她还有诬陷您。”流月心疼的为楚洛苡擦汗。
楚洛苡浅淡的笑了笑。
对于柳老太这种人,她向来不予搭理。
“若是抓到了贼人,定要狠狠责罚,要不是她,王妃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流月忿忿不平。要不是王爷及时赶到,说不定柳夫人真的出事了,王妃身上白白背一条人命。
“你会接生”慕瑾川蓦然开口,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
楚洛苡抿了抿唇,闭着眼睛解释,“我只是施针,接生是稳婆的工作。”
闻言,慕瑾川若有所思的颔首,眸底却是怀疑。
两人又是无言,马车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压抑。
流月为楚洛苡擦着寒,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慕瑾川再次看到,声音淡淡,“司纯找你了”
听到这话,楚洛苡好不容易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心里冷笑,“怎么,你要为她找公道”
“你”慕瑾川顿时无奈扶额,温声解释道,“我不过只是问了一句,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入耳的话,你全当没听到罢了。”
她怎么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楚洛苡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流月却是诧异的看向慕瑾川,心里震惊不已。王爷何曾对旁人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过话
在外面的白术同样是震惊。
跟了王爷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对女子解释。
见楚洛苡面上还是不悦,慕瑾川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声音又是温润了些。
“司纯入府多年,被我纵容着,性子骄纵了些,她若是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你别放在心上。”
楚洛苡挑眉,“你想说什么”
又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求解药
慕瑾川眸色漆黑如夜,抿唇不语。
楚洛苡讨了个无趣,闭眼靠在流月身上休息。
马车晃晃悠悠,车内十分静,甚至能听到车牯辘碾过街道的声音。
外面喧闹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许是太过劳累,楚洛苡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
流月刚要将楚洛苡叫醒,却被慕瑾川阻止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楚洛苡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慕瑾川那双幽暗的眸子,她眨了眨眼“到了,怎么不下车“
慕瑾川眉头微微一蹙,不想让她知道是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才没下车。
楚洛苡一脸懵。
“王妃,王爷在等您。”流月小声提醒了一句,扶着她起身。
直到下车,楚洛苡脑子还迷迷糊糊的转不过来,为什么要等她
刚要踏进府,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儒雅的声音。“洛苡。”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洛苡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她缓缓转过身。
见一名男子穿着一袭蓝衫站在不远处,温润儒雅,翩翩公子。
“义兄。”楚洛苡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从原主的记忆里,这位是母亲收养的义子,云尘。
记忆中,他对原主非常好。
“妹妹好久不见。”他浅浅笑着,笑容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