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灯火幽暗,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识。
宋云凝放下手中的吃食,连忙奔了过去,抬起他的上身一看,果然是青枫。
“青枫公公”
宋云凝见青枫面色惨白,唇无血色,便心道不好。
她扶着他的后背,忽然感觉一阵湿热,抬手一看,才发现全是血。
宋云凝忽然想到,他之前似乎后背受了伤,恐怕是背后的伤口裂开了,才会疼得昏厥过去。
宋云凝下意识拉开他的衣襟,想看看他的伤口,可才脱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手指。
宋云凝看到她內襟一角,便已经愣住了。
青枫居然是女人
宋云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眼前的青枫,忽然缓缓睁开了眼,她茫然地对上宋云凝的视线。
待看清眼前人之后,她又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连忙一把拉紧衣襟,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云凝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忙道“你方才晕倒了,我不过是想救你。”
青枫面色僵了僵,她回想起晕倒前自己在马车上颠了一日,背后的伤口裂得厉害,但她怕骆无忧非要帮她检查,便一直强撑着,忍到了驿站。
她刚想脱下衣服给自己上药,却忽然两眼发黑,晕倒了。
青枫语气冷冷“谁要你救你看见什么了”
宋云凝迟疑了一瞬,若是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青枫也不会信的。
然而就是她这一刻的迟疑,让青枫越发笃定,宋云凝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青枫咬牙,一把抽出腰间匕首,抵上宋云凝的脖颈,道“既然你知道了,就留不得你了”
然而她连坐都坐不稳,宋云凝轻易便躲开了。
宋云凝看着青枫,无奈道“最近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要么想威胁我,要么想杀了我。”
从之前的郭志远,到夏知恩,再到青枫,宋云凝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青枫定定地瞪着她,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冷汗涔涔,她想对宋云凝动手,可一动作便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匕首都险些掉了。
宋云凝叹了口气,道“你的秘密与我无关,我不会说出去的。”宋云凝说着,发现了滚落在一旁的药瓶,道“若你不想被别人发现,不若我帮你上药罢”
青枫咬唇不语,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宋云凝便伸手将她扶起来,让青枫坐到榻边,然后帮她解开衣裳,脱到后背之时,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宋云凝道“你等一等。”
说罢,她便转身去备了热水和剪刀过来。
青枫侧目看她,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宋云凝拿起剪刀,道“你身上的血痂和衣服黏在一起了,我要把你的衣服剪开,若是直接扯,只怕你又要疼晕过去了。”
青枫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
宋云凝便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她的中衣,然后,用温热的毛巾,在黏连的布料上敷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将衣服揭了下来。
尽管宋云凝已经非常小心了,但青枫还是疼得抓紧了被褥。
宋云凝蹙眉道“你的伤口一直没有处理过吗”
青枫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倒是想处理,但伤口在背后,自己包扎并不方便。
骆无忧和大夫想帮她处理,却又被她挡了出去。
宋云凝见青枫不语,便也不问了,她将金疮药轻轻洒在了青枫的背上,青枫疼得不行,却依旧默默忍耐着。
“好了。”宋云凝为青枫盖好了被褥,道“这几日,如需换药,你可以找我。”
青枫踟蹰地看了宋云凝一眼,道“你为何帮我”
宋云凝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道“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又指了指桌上的饭食,道“等药干了,便下来吃些东西罢,吃完再睡,好得更快。”
说罢,宋云凝便退了出去。
青枫见门外的人影渐行渐远,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的秘密守到今日,宋云凝是第一个发现的。
宋云凝离开青枫的卧房之后,也有些后怕。
青枫有武艺在身,万一方才一时冲动,要杀了自己怎么办
青枫明显与她无冤无仇,想对她下手,无非是担心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不保。
可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她不但女扮男装,扮的还是太监
这东厂果然是藏龙卧虎。
宋云凝细细想来,她入东厂之初,也十分惧怕东厂。
但这么久以来,她并没有发现陆渊等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连自己的舅父王博落到北镇抚司,陆渊都依言保了下来。
若不是孙鸿知将苏昂之事抖了出来,只怕舅父已经官复原职了。
宋云凝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外界的议论和揣测,都与实情并不相符。
“想什么呢”
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宋云凝回头一看,竟是陆渊回来了。
他凤目微挑,眼尾飞红,看起来颇有几分不羁和风流。
宋云凝迎上前去,下意识道“掌印饮酒了”
宋云凝走的时候,他还未开始饮酒。
陆渊笑笑,道“这样的场合,多少要饮一些。”
宋云凝点了点头,她见陆渊立在廊下,神情疏懒,料想他是有些醉了,便主动过来扶他。
陆渊一贯酒量很好,倚在这儿,不过是为了吹风。
但宋云凝这般主动,想扶着他进屋,陆渊意外之余,却也欣然接受了。
宋云凝道“掌印小心。”
陆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啊。”
宋云凝将陆渊带入了厢房。
看着厢房的装潢,应该是整座驿站里,最好的了。
宋云凝打来热水,将帕子染湿了,递给陆渊。
陆渊擦了擦脸,便双手抱胸,站在了一旁,似乎并没有离开宋云凝的意思。
宋云凝注意到陆渊的目光,便道“掌印怎么不躺下休息”
这一趟出门,陆渊并没有带侍女,而在离京之前,白芷特意来找过宋云凝,她说陆渊有时会身体不适,请宋云凝在路上多多照顾陆渊。
宋云凝悄悄瞥了陆渊一眼,身体不适还饮这么多酒倒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看出来。
宋云凝虽然心里这般想着,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陆渊悠闲道“宋小姐怎么不躺下休息”
宋云凝愣了愣,道“待掌印睡下,我就回房间。”
陆渊笑了声,问“这不就是宋小姐的房间么”
宋云凝有些傻眼,道“这里不是掌印的房间么”
陆渊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上的血玉扳指,笑得人畜无害,道“何大人说,只有这一间房了。”
这话不假,且何立见宋云凝与陆渊出双入对,便自作主张地将他们二人安排到了同一间房。
宋云凝明白过来后,面上也尴尬了几分“这”
陆渊徐徐笑开,道“宋小姐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在咱家房间里睡了。”
宋云凝眼角微抽,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
她之前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在他房中睡了一晚。
不对,好像不止一晚,曾经她也在他房间睡过。
宋云凝顿觉理亏。
陆渊自然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小心思,笑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说罢,陆渊便转过身,去床榻上取了一床薄被,往外间的矮榻走去。
宋云凝回过神来,这才默默地去了里间的床榻。
陆渊个子高,整个人躺在矮榻之上,只能蜷着腿,有些憋屈。
但好在他也习惯了。
虽然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但如今出了东厂,他走到哪里,仇家便可能追到哪里。
张霖、骆无忧等人还好,唯独是她,没有任何武艺傍身。
万一出了事,他在旁边还可以护着她一二。
如今五月,淮州的夜晚格外凉爽,宋云凝一觉酣畅。已经到了黎明。
她一贯起得早,醒来便有些睡不着了,索性爬了起来。
外面天才蒙蒙亮,房中的蜡烛早就灭了,借着晨曦的微光,宋云凝看清屏风后面,陆渊仍然躺着休憩。
有了上次手腕被捏疼的经验,她知道在陆渊睡眠时,不能靠近他。
于是,宋云凝便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
他们带来的护卫日夜交班,此刻,不但院子门口有人驻守,连张霖也抱剑守在门口。
“张公公,早啊。”
宋云凝冲他一笑,张霖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宋云凝开口道“可否跟张公公借一个侍卫”
张霖疑惑地问“宋小姐要做什么”
“这淮州的鸭油烧饼、咸豆浆都非常有名,我想去买些回来,给大家尝尝,一个人恐怕拿不完。”
张霖听了,犹疑了一瞬,道“咱家同你去吧。”
宋云凝微微讶异了一瞬,但却没说什么,只笑着颔首。
两人出了驿站,经人一打听,便拐弯上了淮州的一条长街。
这条长街,在淮州有名的小吃街,一大早,便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张霖皱了皱眉,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等街边小摊的东西,掌印入得了口么
可一问出来,他又有些后悔了。
掌印连街边的麻花都买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张霖想到这,忍不住看了宋云凝一眼。
从前的掌印,一顿饭里总能挑出些不悦来,要么是食材不喜欢,要么是口味不合意,要么是厨子但宋小姐来了之后,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张公公”宋云凝见张霖一目不错地看着自己,有些奇怪。
张霖忙敛了神色,收回目光。
宋云凝笑道“张公公是觉得街边小摊不好”
张霖含糊地“嗯”了一声。
宋云凝却解释道“张公公有所不知,若论用膳环境,那自然是大店好。但要论地道,便是街边小摊、百姓们日日光顾的地方强。”
说罢,宋云凝抬手一指“张公公快看那里的鸭油烧饼,一定很正宗”
张霖放眼望去,却见前面一处小摊,门脸不大,但排队的人却不少。
宋云凝说罢,便抢先一步奔了过去,张霖一愣,连忙跟上。
两人排到了队尾,舒甜踮起脚,恰好可以看到里面做鸭油烧饼的桌子。
一个师父,熟练地用水油皮包好油酥,用擀面杖滚了滚,压扁之后,又擀成细长条。
宋云凝小声道“张公公可知,这鸭油烧饼的做法,讲究得很师傅这般擀面,便要擀上两回,然后,这里面还要搁上葱花,揉成椭圆形的饼。”
送选料到合料、烤制,一点都马虎不得。
“等这饼胚做好了,还得在外面刷上一层鸡蛋清,借着鸡蛋清的粘稠,裹上一层芝麻,等烤熟了,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张霖虽然不是很懂吃食,但他吃过宋云凝做的食物。
既然宋小姐说好吃,那应该味道不差的。
宋云凝想了想,道“张公公,我们一共五个人,买上十个够吗”
张霖轻轻咳了下,淡淡道“有骆无忧在,不够的。”
说罢,张霖冲那掌柜的一招呼“来五十个鸭油烧饼。”
宋云凝眼皮微抽是谁说不买街边摊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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