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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040章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林以柠买了一张回洄水镇的车票。

    没有座位,她挤上人满为患的车厢,耳边是小孩子的哭闹声,男人的打鼾声,还有开着公放刷短视频的嘈杂声。

    身边的阿姨接起电话,操着一口浓重的苏市方言,一张口,嗓门就盖过了车厢里的其他声音,连熟睡的男人都睁眼怔了怔。

    林以柠挂上耳机,点开音乐列表,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在耳边响起星的光点点洒于午夜,人人开开心心说说故事

    爱的故事上集。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掠,田埂将绿油油的一汪切成了格子,黛山绵延,炊烟袅袅。

    从京市到洄水镇,动车要四个半小时。林以柠到的时候接近傍晚,桂溪巷的路口,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已经支起了糖水摊,一群的小孩子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林以柠走上前,看着热锅里浮起的软白小汤圆,唇角漾起了笑,“我也要一碗,多桂花糖。”

    老婆婆笑眯眯地点头,“好,两元钱。”

    林以柠付了两元纸币,端着小小的一碗桂花酒酿汤圆,汤圆里裹了丁点的黑芝麻,轻轻一咬,芝麻的醇香便混进了桂花酒酿的香甜中,溢满整个口腔。

    整天舟车劳顿的疲累,在这一刻,好像被彻底治愈了。

    一碗汤圆,林以柠边走边吃,等走到外婆家门口的时候,刚好吃完。

    有邻居婆婆看到她,还定睛瞧了两眼,“是小柠柠啊。”

    “阿婆。”林以柠笑盈盈点头。

    院门已经有些老旧,轻轻一扶便会发出“咯吱”一声,林以柠迈过门槛,紫藤花架下的粗陶水缸里,两尾锦鲤还在追逐嬉闹。

    “是谁啊”年迈的声音响起,头发银白的老人掀起门帘。

    “外婆,是我。”

    老人家站在屋门口,有些愣神,“囡囡”

    “嗯。”林以柠展颜,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回到这里,林以柠才终于觉得心里踏实。原来人受了委屈,真的最想回家。

    正好到了晚饭的时间,外婆说要再去炒两个菜,林以柠却不肯,拉着外婆坐下,“就我们祖孙俩,两个菜足够啦。”

    “你看你,怎么瞧着好像又瘦了呢。”

    “瘦了吗我最近正好减肥。”

    “胡说,我们囡囡一点也不胖,不需要减。”

    林以柠弯起眼。

    外婆最疼她,从来都护短。

    外婆没什么文化,和她聊不上学习的事情,只问她在京市住得是不是习惯,吃得好不好,过年的时候她托齐衍寄的东西有没有收到。

    林以柠一一耐心答着。

    吃晚饭,林以柠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的工作,外婆跟在她身边帮忙,又担心她毛手毛脚做不好。

    “这个放这里。”

    “这个还没擦。”

    一来二去,外婆干脆从林以柠手里揽过活,“你去歇着,外婆自己来。”

    林以柠没走开,就站在边上用布子擦着碗,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妈妈她最近回来过吗”

    整整三个月,梁琴说到做到,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包括她打过去的电话,都一次次被拒接。

    外婆洗碗的动作顿了下,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去广州培训了,没个半年六个月,回不来。”

    “哦。”

    祖孙俩闲聊到快要九点,林以柠让外婆先去休息,自己坐在紫藤花架下乘凉。恰逢农历十五,明月如盘,皎皎月光映着方寸小院。

    林以柠拎了整整一晚的唇角才一点一点平了下来。

    她怔怔看着天上的月亮,抬手去按眼角时,却发现指腹一片晶莹。

    明明吃到了最喜欢的桂花酒酿汤圆,明明回了家见到了最亲的外婆,可为什么还是好想哭。

    彼时,京市。

    宿醉的晏析被一直振动的电话吵醒,遮光窗帘掩了城市的灯火,房间里黑黢黢的。

    晏析伸手,从床头摸过手机,是胡杨打来的电话。

    “喂。”他开口,声音又涩又哑。

    “析哥,看微信,晏槐那个王八蛋,居然欺负以柠”

    晏析弓着背坐在床上,手指按着太阳穴,听到胡杨暴躁的一句话,整个人都微怔了一下。

    “你说什么”

    “晏槐那个王八蛋,他”

    晏析切断电话,点开微信。胡杨发了一段视频,是在晏家别墅的门口。

    林以柠慌乱的旋开门把手,晏槐的声音传出来,“草他妈的,老子今天一定要上了你”

    之后画面一空,只能听到宁崽的吠声,和晏槐倒地的惨叫声。

    “彭”

    手机被晏析砸在衣柜上,屏幕应声而裂。

    他抓起手边的衣服套上,大步走向玄关,捞起桌上的车钥匙,摔门而出。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飞驰而过,晏析拨通胡杨的电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胡杨说,李嫂也是今天傍晚打扫林以柠的房间时才发现的,林桥给林以柠带的礼物被胡乱的放在盒子里。李嫂当时就心中生疑,林以柠不会这么随便对待林桥的礼物。

    然后,就在地上发现了血迹,还有被匆忙清理的痕迹。

    晏老太太当即就调了监控录像,才知道,晏槐来过,还做了那样荒唐的事。

    “析哥,你别激动,你听我说”

    “人在哪”

    胡杨噤声。

    他知道,晏析是问晏槐在哪。

    “析哥”

    “在哪”晏析直接吼了出来。

    “在你们医院。”

    车子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音,旋即调头,直直往京大附属医院的方向开去。

    林以柠和学校请了两天假。

    第二天一早,她去镇上买了一部新手机,办了张新的电话卡,又陪外婆吃过午饭,才去车站搭乘到苏市的大巴。

    她和外婆说,苏大的老师让她回去一趟,补个资料,其实她只是想去清池中学看一看。

    正逢工作日,学校还在上课,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林以柠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到学生放学,才混在人群中,溜了进去。

    学校里还是老样子,一砖一瓦都和记忆里无二。林以柠漫无目的地走着,再抬眼,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琴房外。

    琴房的窗子开着,有悦耳的钢琴声流淌出来。

    林以柠想起那个傍晚,她也是站在这个地方,听到了那首温柔到不可思议的yve

    她站在窗边,夕阳落进琴房里。

    林以柠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猜测,关于那天在晏家琴房里弹奏yve的那个人。可现在,她好像也没有了想要去验证的欲望了。

    走过琴房,林以柠又在图书馆的门口站了半晌,她没有清池中学的校园卡,进不去图书馆。但是这个地方,却是她高中三年,留下记忆最多的地方。

    那处天台。

    那张卡片。

    那个常常在琴房里弹奏的人。

    林以柠转身,视线不期然看到立在树下的自动售卖机。

    光影流转,她恍惚看到那天在图书馆门外,少年抛起硬币的那一幕。

    硬币在空中翻腾,带着未知的宿命,落回修白的指尖,少年清如折玉的声音响起,“嗯,知道了。”

    干净的嗓音里带了点懒倦,漆黑眼底却凝着光。

    眼眶发酸发涩,林以柠生生将想要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抬起眼,薄薄的夕阳给整个校园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橘粉色的云霞在天际铺排开来,像极了她初见他时的那一天。

    林以柠回到京大的第一天,就听说了一个八卦。

    医学院的晏析被京大附属医院停职了。

    这件事情在京大被传得沸沸扬扬,可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捂得严严实实。

    祝晴不在寝室,方丹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柠柠,你知道晏析学长的事情吗”

    林以柠点了下头,拆开桌上的快递。方丹丹说,快递是昨晚上送到的,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才知道东西是寄给林以柠的。

    纸箱里是一个木盒子,林以柠揭开盒盖,里面安静的躺着一个乌木雕的芭蕾舞女孩,还有她的手机。

    一旁,方丹丹还在自说自话,“我听说是在医院的时候把一个来换药的伤患给打了,那个伤患”

    意识到说出的话不太合适,方丹丹自动闭上了嘴巴。

    林以柠拿起盒子里的乌木雕,看得有些出神。

    木雕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体态优美的芭蕾舞女孩还和原来一样,干净漂亮。

    “没事,我看到了。”林以柠接了方丹丹的话。

    方丹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还是闭了嘴。

    京大的学校论坛上关于这件事的八卦非常多,据说晏析是为了一个女生,在医院打了人。他是医院的实习医生,殴打患者,行为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了。停职只是暂时的,后续肯定还会有更严厉的处分。

    至于那个女生,有自称知情人说得有模有样,说那个女生曾和晏析一起念过高中,姓余。

    余臻么

    心里恍恍惚惚有一个念头,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会打人

    他连素不相识的木古都那么照顾,自己出钱帮他看病,又怎么可能会去打患者。

    寝室阳台的门开着,有风吹进来。

    林以柠想起那晚在红南馆听到的话

    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

    老子就知道,你就是玩玩。

    真的,就要因为喜欢一个人,连自尊都不要了吗

    犹豫到深夜,林以柠躺在床上,摸出那只旧手机。

    最后一次,她就卑微最后一次。

    林以柠鼓足勇气,给晏析发了条信息你在哪

    信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复。

    之后几天,林以柠按部就班的上课、自习、练舞,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在苏大,甚至是读高中的时候,一天又一天,循规蹈矩。

    期间她和陆晶晶打过一次电话,陆晶晶和她的第七任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对方冷暴力。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想处就不处,你好歹有句话,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就是养条狗,也还要到点去遛的吧”陆晶晶哭哭啼啼,林以柠全程安静地听着,到最后,陆晶晶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渣男都给老娘去死再跟他有一毛钱的关系,我陆晶晶就一辈子性生活没有高潮。明天我就答应小学弟的邀请,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陆晶晶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林以柠听着很羡慕。

    挂断电话,她点开和晏析的聊天框,两人最后的一条信息,还是她五天前发出去的。

    她问他在哪,他没有回。

    所以,她也是被冷暴力了么。

    一颗眼泪砸在屏幕上,模糊了绿色的小气泡。

    5月12日这天是护士节,医学院给护理专业的学生开了一门讲座,邀请的是港大久负盛名的教授许望年,在临终关怀领域已经深耕了三十年,硕果累累,是当之无愧的业内前辈。

    许望年现在已经很少从事教学,大多时候都在医院坐诊。他每次出行都带三到四位助手,林以柠在许望年的团队里看到了余臻。

    原来,余臻在港大念研究生,学的是医疗管理专业。

    讲座的间隙,林以柠出去上洗手间,在走廊里碰到了余臻。余臻一身得体的职业装,干练又漂亮。

    “小学妹,要不要一起走走”

    余臻明显就是来找她的,林以柠顿了下,点头,“好。”

    初夏的京市气温还不算高,从会议大楼出来,林以柠抬起头,太阳却明晃晃地刺眼。

    余臻不兜圈子,“小学妹,你也在医学院读书,晏析的事情,你知道吗”

    果然,她是来问晏析的事情的。

    林以柠摇头,“不太清楚,学校的通报还没有出来。”

    余臻微微皱眉,眼中有明显的担心。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毕业,和他以后的职业生涯。”

    “学姐”林以柠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很多天的问题,“你知道他”

    余臻却兀自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当初也在清池中学,你应该听说过,我追他追了很久。”

    林以柠沉默不语,想问的话却没有问出来。

    余臻深吸了口气,唇角扬起笑。

    “人有时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这些年我也遇见过很多优秀的男孩子,他们中也不乏有很认真在追求我的。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谁也比不上他,谁也没他好。就好像得不到的,永远就是最好的。”

    “直到前段时间在海市遇上,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年,我还是喜欢他,只喜欢他。”余臻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有些走远,“尤其那天他为了保护我,那么拼命,他真的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余臻转头去看林以柠,“小学妹,你懂那种感觉吗”

    林以柠微微牵了下唇,没应。

    她纤长的眼睫垂下,整个眼眶又酸又胀。

    原来,他真的是为了保护余臻而且,连命都不要了么

    所以,她才是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见林以柠不语,余臻也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了倾诉的对象。

    “可能你不太懂吧,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所以我想试试。”

    “嗯。”

    余臻又笑了下,她似乎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小学妹,你知道他女朋友的事吗他们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很好”

    “我不太清楚。”林以柠摇头。

    “哦。”余臻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告别余臻,林以柠怔怔看着如镜的湖水,她觉得自己整颗心也像这面湖水一样。

    不是安静,而是完全沉成了一滩死水,再也掀不起丁点涟漪。

    拿出手机,林以柠给晏析发了条信息。

    我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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