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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三十岁是大生日,梁淑敏和秋文邀请了一大堆亲戚朋友。最高兴的当属姚木华女士了,站在一堆亲戚中间,笑得合不拢嘴。儿媳妇的生日,她这个婆婆比谁都高兴。

    在秋家,秋词从小就被边缘化,没什么存在感。她也不愿意去应付那些亲戚长辈,趁着还没开席,带着茗茗到饭店后院去透透气。

    一条长走廊走到底,就是后院。院子里植物葱茏,入目成片绿意。

    天气异常闷热,整座城市一丝风都没有,空气绸乎乎的,好像凝固住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天色昏聩了一整天,雨却迟迟不到。秋词估摸着这雨要到要后半夜才开始下。

    青陵的夏日总是这样,暴雨酝酿一整天,常常留到后半夜下。一场暴雨洗刷掉多余热量,第二天一早,人们会获得片刻的凉爽。

    秋词站在一棵枇杷树下,陪茗茗在玩泡泡机。

    小朋友举着泡泡机,对着天空吹出了一大串彩色泡泡。一边吹,一边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小孩子的笑声总是格外治愈。受小侄女感染,秋词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总归是得到了些许疏解。

    看到这只泡泡机,秋词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邹行光。这份生日礼物还是他替小侄女挑的。他很了解小朋友的喜好,茗茗很喜欢这只泡泡机。平时到外面玩都会带在身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他工作那么忙,现在应该在值班吧

    秋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直视屏幕,面容id成功解锁。点开可说a,很想给他发消息。甚至连对话框都点开了。不过她忍住了。

    既然下定决心要断,那就应该断得彻底,千万别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摁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揣兜里。她坐到一旁的花坛边,一手托着下巴,看茗茗玩。

    天色燥热难当,小朋友玩了一小会儿就累了。秋词及时给她递上水壶。

    小丫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秋词温声问“茗茗,还玩吗”

    茗茗摇摇头,“不玩了,我好热。”

    她满头大汗,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黏腻地贴在脑门上。

    秋词赶紧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小侄女擦汗。

    擦完,把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秋词说“跟姑姑进去吧,快吃饭了。”

    茗茗拉住秋词的手指,一本正经地说“姑姑,我跟你说件事。”

    她不禁怔了怔,被小妮子郑重其事的样子给逗笑了,“什么事啊不会是让姑姑给你买大黄蜂吧”

    她知道小丫头可惦记大黄蜂好久了。

    “姑姑,你蹲下,我跟你说。”秋茗小朋友神色严肃,搞得特郑重。

    秋词只好蹲下,耐着性子问“茗茗,你到底要跟姑姑说什么事儿啊”

    茗茗趴到秋词耳边,压低声音说“姑姑,等弟弟出生,我搬来跟你住好不好呀”

    秋词“”

    秋词再次愣住,面色不解,“茗茗,为什么要搬来跟姑姑住啊”

    茗茗“妞妞姐姐跟我说,等弟弟出生我就失宠了。爸爸妈妈和奶奶再也不会喜欢我了,他们只喜欢弟弟。只有姑姑爱我,我要跟姑姑住。”

    秋词无言以对,心里五味杂陈。

    四岁的小朋友,明明还是不谙世事,懵懂无知的年纪,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她预判了自己的未来。

    老二还没出生,家里人就对茗茗这样忽视了。等到老二出生,茗茗绝对会步秋词的后尘。在秋家,女孩就是原罪。

    她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小脸,轻声安抚“茗茗,别想那么多,姑姑永远爱你”

    梁淑敏的生日,开了四桌,都快赶上办酒席的规模了。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

    秋词根本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几口蔬菜和水果。

    宴席散场,亲戚朋友陆陆续续离开。

    秋词落在最后。

    把小侄女交到梁淑敏手上,她背上帆布包,准备走人。

    没想到却被大哥秋文从身后叫住“阿词,别忙着走,我有事跟你说。”

    秋词脚步一顿,站在包厢门口。

    兄妹俩一向生疏,平时零互动。秋文今天突然叫住她,她不由心生警惕。

    她条件反射地攥紧帆布包上的钥匙扣,手指触及浑圆的狐狸头,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转身,接上秋文的视线,轻声问“哥,什么事儿啊”

    秋文搓了搓手,酝酿一瞬方开口“是这样的,知春里的老房子我跟妈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卖掉。”

    暴雨比秋词预料的来得更早。没有等到下半夜,晚九点,大雨席卷整座城市,倾盆而下。

    秋词犹如一缕游魂,孤寂地离开江南府邸。她撑开折叠伞,一头扎进雨雾深处。

    她等这场大雨等了好久了。一场可以把天地倾覆,把她彻底浇醒的大雨。

    夏日的雨,不是雨,而是沸水,掉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瞬间带起一阵一阵的灼烧感。

    夜雨凄迷,行人都在四处找地避雨。唯独秋词,直面风雨,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裤脚和鞋面,将她整个浇湿。

    思绪咕咕冒泡,沸腾不止。脑子里天人交战,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阿词,你看茗茗今年四岁了,过完年就五岁了,再过个两年就上一年级了。现在好的小学多紧俏,不用我说,你肯定也清楚。我们和妈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老房子给卖了,凑个首付,再买套学区房,方便茗茗上学。”

    “你放心阿词,老房子卖掉,你就搬来市区跟我们一起住。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茗茗这么喜欢你,她也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大嫂,这学区房是不是为了茗茗买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也别说这些违心的场面话了。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可能搬回市区跟你们一起住。外婆走的那年,我没有搬回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要赶我走,不必找那么多借口,直说就行了。”

    “秋词,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老房子的房本在咱妈手里,她想卖就卖,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哥,外婆临终前怎么交代的,老房子究竟留给谁的,你不会不清楚吧咱妈是怎么抢着把房子过户到她名下的,大家伙可看得一清二楚。需要我帮你回忆一遍吗”

    “我什么时候抢房子了死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外婆就我一个女儿,她的房子不留给我,留给谁难不成你还想占这房子”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遍一遍问自己,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哪有亲妈不疼女儿的。可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就是有亲妈不疼女儿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投胎到你的肚子里。你当年那两贴打胎药怎么没把我打掉要是打掉了,我现在也不用受苦了。”

    “翅膀硬了要造反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来气我的是不是你个死丫头,跟秋运国那个死人一个样”

    秋词在雨中越走越快,步子迈得越来越急促,行走如疾风。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来,她必须一直走下去。

    走了一段路,一阵长风肆虐而来,掀翻了她手中的折叠伞。

    她索性扔掉伞,直面狂风暴雨。

    雨这么大,伞给不了她庇护,撑了也是白撑,衣服早就湿了,还不如丢掉。

    没人可以给她庇护,从来没有人。

    雨水兜头直淋,顺着脸颊簌簌往下滑,淌进衣领,她像是刚冲了个澡,浑身透湿。

    城市的排水系统不行,一到暴雨天,地面积水严重,全是一条条流淌的河。

    秋词的帆布鞋被积水浸湿,变得又沉又重,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

    这条路很长很长,没有尽头。两侧商铺灯火通明,多的是饭店和烧烤摊。店里的客人把酒言欢,惬意自在,丝毫没有受到外头暴雨的影响。

    秋词和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她好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她矫情的想,她现在就是小言里的悲情女主角。只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天气必须是暴雨。以此来烘托她的悲惨遭遇。

    说实话,秋词其实没那么心痛。眼下更多是一种麻木的清醒。人心不是一下子就冷的。那是日积月累,经春累秋,一点一点冷却的,最终形成了一个大冰窟,多少沸水都融化不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父母和大哥大嫂的嘴脸。他们在打老房子的主意,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不管他们再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她都不会感到诧异。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大哥大嫂不等二胎出生就准备卖掉老房子,凑出首付,买学区房了。

    她完全没准备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百万,一笔巨款,她连十万都没攒到。

    她如何能阻止他们把老房子给卖掉

    秋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一定不能慌,也不能哭,她必须要想出破解之法。可惜她的脑子被浆糊给糊住了,混沌不明,她根本没法正常思考。

    双腿如灌铅块,她已经走不动道了。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终于在一家店门口停下脚步。她抱紧双臂,整个人靠住墙壁瑟瑟发抖。

    檐下长雨不歇,路灯昏黄,光束摇摇晃晃,慢慢推移。逐一略过女孩的耳际、脑后,停留在她的发顶。长发湿哒哒的,雨露凝结。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忍不住剁了下脚。

    扭头回望,见到夜色里鎏金的招牌ove。

    这是一家很有格调的日料店。

    店名与众不同,设计风格也很独特。

    四个字母并非紧紧连在一起,而是间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两个交颈而卧的男女。

    并不涩情,反而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温柔和缱绻。好像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就是这般。

    秋词又双叒叕想到了邹行光。

    每一次,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破解她的迷局,带给她爱和安抚。

    冷水入热油,顷刻间就炸了。

    她开始疯狂想念她的zou先生。

    zou先生如果在这里,他一定舍不得让她这么难过。他一定会让她的心情阴转晴,放声大笑。

    一个人最无助,最绝望之际,她往往会下意识去依赖自己喜欢的人。

    秋词全凭本能,根本未曾深思熟虑。她快速掏出手机,登录可说a,轻车熟路地点开邹行光的头像,埋头敲字。和过去无数次一样。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我想见你

    刚发完,身后日料店的玻璃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一个身穿红色工作服的女店员,递给秋词一条毛巾,柔声说道“小姐姐,你可以到店里去避雨。”

    秋词怔然一瞬,默默接过毛巾,哑声道“谢谢”

    从小到大,她的亲人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漠视和伤害。而所有的善意都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她握住毛巾,囫囵擦了擦头发,却没跨进店里。她浑身透湿,不想弄湿人家的地板。这副狼狈的模样,她更不想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头发擦到一半,秋词猛地想起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她赶紧翻出聊天记录,想撤回,却发现早就过了时效。屏幕上方醒目地列着她刚发过去的文字。

    一时间,她懊恼不已。冲动是魔鬼,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完全没过脑子,下意识就给邹行光发了信息。

    单方面跟人家断了联系的,是她。现在主动联系人家的,又是她。这样反复无常,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邹行光会怎么看她

    秋词现在只想装死。她希望邹行光早就把自己给删掉了,看不到这条消息。即使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千万别搭理她。

    她烦透了,果断摁灭手机,眼不见心不烦。

    衣服全湿了,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变小了。地上的积水也明显浅了。

    秋词整个人清醒了很多,她把毛巾还给店员,她想回家了。

    回到知春里的老房子,好好睡一觉。等她睡醒了,她再来处理房子的事情。

    就在此时,手机毫无预兆地被点亮了。邹行光的回复就这么不期而至,是一条语音。

    秋词盯着屏幕,久久不敢点开那条语音。

    她的手有些抖,颤颤巍巍地点开,递到耳旁认真听

    “你现在在哪儿”

    属于邹行光熟悉清润的嗓音,好似破冰的溪涧,潺潺流淌,秋词好久没听过了。她鼻头泛酸,泪水汹涌而出。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的zou先生一定不会的。

    不等她回复,对方的语音又尾随而至,无比焦急迫切。

    “给我发个定位过来。”

    “快点”

    “说话,阿词”

    秋词给邹行光发了个实时定位。

    他立即说“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到。”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说马上就到,不出二十分钟,人就到了。

    白色的雷克萨斯,直接停在日料店对面的马路边。

    邹行光拉开车门下了车。撑开那把海盛酒店的主题伞,修长的手指紧贴在黑色的伞柄处,仿佛黑葡萄中混入了一串白果。

    两人隔着漆漆雨雾遥遥相望。

    一个衣裳整洁,一个模样狼狈。

    男人的眼神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和疲倦,就跟过去无数次来见她一样。

    秋词呆愣地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回流,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鼓噪难歇。

    右手僵硬无比,手机越攥越紧,过度用力,五指青白。

    他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管她

    任由她自生自灭不行吗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男人并未做任何耽搁,携风裹雨,大踏步朝秋词走来。

    白色板鞋踏过路面,带起水渍,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秋词心尖。

    电影里,男主在一个雨水迷潆的早晨,等候女主赴约。而女主却死在了赴约的路上。

    电影外,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秋词却等来了她的zou先生。

    她的身体突然被上了发条,猛地冲过去,一头扎进邹行光的怀里,双手用力环住他腰,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zou先生,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邹医生快抱抱我们阿词

    写到ove日料店,我就想起了贺教授和初雪。四年了,至今不敢碰二婚的题材,后劲儿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