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消失了。
这种喂不熟的野猫,也许会在某个午后跑来喵喵的叫唤两声讨要食物,但绝对不会乖乖带上项圈。
但是也说不定
刚刚才帮教徒谈下一份就业合同的朝生有些失神。
说到底,冲击还是太大了啊。
那个甚尔,竟然愿意找到一个人类饲主。
明明只是个玩弄女人的屑。
偏偏还有了孩子。
这不就是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吗。
“朝生大人”信徒小声呼唤,“是太疲惫了吗”
“教主大人也真是的,怎么能拿这样的小事来劳累您呢。”
对于教主的安排,信徒是不满的。
不过是区区就业合同,派遣谁来不行呢,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需要朝生大人操心。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感受到了来自信徒的恶念,朝生回过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目光从车窗挪开,目不转睛地看着还在为他打抱不平的信徒。
“不要这样说村田君。”虚假的面具又完美无瑕地戴在了青年脸上,这让他的声音都变得缥缈虚幻起来,“你们是盘星教宝贵的财富。”
“是盘星教、我还有教主大人存在的全部意义。”
青年抚在了信徒的脸上。
细腻的手指下是男人粗糙干涸的皮肤。
“不要否定自己的价值,贬低自己。”
“不要否定我的选择啊”
无论是语调还是内容都是那么的平淡,连声音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但是村田的心里涌现的是莫大的幸福。
仅仅只是被朝生大人这样注视着,就是如此的幸福。
在男人回过神之前,朝生就已经下车,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离开了。
今天有一场画展。
朝生早早的就订好了门票。
接下来的时间,他并不打算回到盘星教去。
毕竟一名合格的社畜,总会掌握各种各样的摸鱼技巧。
有机会上班时间外出的话,基本就等同于合理早退。
但是回去的话,就又是一个人了。
夏油那孩子,大概是被气狠了吧。
毕竟等那孩子匆忙赶回家后就会发现来自朝生的小把戏。
他借着夏油太太的手,将夏油杰支开。
那孩子是个相当自主又有主见的少年,被发现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愚弄,一定会生气。
这不就是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再来找过他了吗。
一边检票,一边跟着大部队流入展厅,朝生垂眸。自暴自弃地想到,就这样吧。
毕竟夏油同学是个好孩子呢。
他理所当然地应该有更光明的未来。
哪怕带着一副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但姣好的面容依旧让朝生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更何况青年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和忧郁。
不时有人小心翼翼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和闪光拍照,又在朝生无意回眸时,做贼心虚一般收回手机,讪讪一笑。
好在安保人员很快注意到了这个角落的骚动。
这次画展中很多话,是由一名富商捐赠,大半都是大正时代的古画。
古画娇气,再加上富商的要求。
这场画展是不允许拍照的。
在安保出面维持秩序后,女生们也极其配合的承诺不会再犯。
朝生也借着这个机会脱身。
他对此次画展的大热门
来自大正时代的古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远离人群后,朝生一路越走越偏。
直到他站在了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画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绛紫色和服绣满椿花的女人,头戴花钗,静默地看着画框外的游人。
明明连五官都没有被人画上。
但任何一个看到这幅画像的人,都会感受到那份铺天盖地的爱意。
那位不知名的画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画下这幅画的呢
哪怕时过境迁,也想要通过画笔将其留下。
不想忘记。
不愿忘记。
朝生望着画像,伸出手,小声道,“好久不见,珠世小姐。”
“今天的你也是这样美丽。”
“啧。”一声轻啧从身后传来,“这是当然,珠世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美丽。”
今天的珠世小姐是这样美丽。
明天的珠世小姐也会更美丽
听到这声数百年不能变改的过激发言,朝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在熟悉的未亡人面前,青年一直戴在脸书的假面似乎终于破了一个洞,从这狭小的缝隙中露出了青年一丝本性。
“愈史郎,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条纹西裤的愈史郎白了朝生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弱啊,你这家伙。”
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真是可笑又可怜的家伙。
每次遇到烦心事就会跑到珠世小姐的画像前哭鼻子的胆小鬼。
实在是太烦了。
“我举办画展可不是让你跑来哭鼻子的啊混蛋”
这是一句谎话。
嘴硬心软的愈史郎,一名神秘名画家。
总会在一些别人意外的时间举办画展,毫无规律可言,就仿佛是完全凭借心情喜恶任性而为。
日本媒体将其夸耀为天才艺术家的通病。
但只有朝生知道。
这是嘴硬心软的某人特殊的哄人方式。
真是温柔啊,愈史郎。
就连他这种渣滓都愿意原谅。
朝生一把揽住满脸不虞的青年,得寸进尺的撒娇,“可是愈史郎,我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太寂寞了啊。兔子太寂寞也是会死掉的。
愈史郎浑身僵硬,到底没有推开朝生,他面露不解,“我上次介绍给你的小白脸呢”
结案了。
禅院甚尔印象中的偶遇的缔造者就是眼前的这位神秘名画家。
毕竟要饲养一株人间富贵花对愈史郎来讲,实在太过耗费精力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人丢了出去。
朝生跟在愈史郎身后,一同去了会客厅,这才期期艾艾地和家长告状,“甚尔他被人类女性领养了。”
“哈”
这家伙说得是人,而不是哪里的流浪猫吗
被女人领养这种话,不管怎么听都很别扭。
“等等。”愈史郎发现了盲点,“那种人渣也会被领养”
“拿着你的钱去养别的女人”
这些年来朝生给禅院甚尔花的钱,或许朝生自己不清楚,但愈史郎绝对清楚。
愈史郎看不明白。
但他大为震惊。
关于这一点,朝生还是需要解释清楚,“甚尔他从良了。”
仔细回想一下,早在一年多以前,禅院甚尔就将小白脸这份主业给停了。
愈史郎听完更加不满,直接将手里的杯子给砸了,“哈这不就变成逮着你薅了吗”
完全没有被安慰道的名画家,已经将禅院甚尔放在了自己的暗杀名单上。
人间疾苦的富家千金被骗财骗色哭唧唧跑回来为渣男开脱的暴怒老父亲。
“但是愈史郎。”朝生面露羞涩的扯了扯青年的衣袖,别别扭扭,“这样的甚尔就更像了啊。”
愈史郎
他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要知道禅院甚尔可是愈史郎比对着朝生那糟糕透顶的前任人间之屑,为朝生精心挑选的代餐。
狂妄、自卑自负、利己主义者。除了皮囊一无是处的人渣竟然能够找到真爱
那位不知名的女士还真是精准扶贫大师啊。
愈史郎忍不住感慨。
头一次对珠世小姐以外的女人心生崇拜。
朝生点头,哼哼唧唧,“连孩子都有了哦。”
“甚尔还开价三亿,问我要不要玩源氏物语呢”
朝生双手捧脸,靠在桌子上,“说实话,我真的好心动啊愈史郎。”
一个完全按照自己喜好培养出来的孩子。
谁也无法斩断的羁绊什么的
光是想想,朝生白皙的脸颊上就涌上一抹潮红。
“我可以养吗愈史郎”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的饲主。
愈史郎
好的,这家伙也没救了,拉下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