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开眼,脑海里是一片空白,没有过往的记忆。
你是谁这是哪儿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它们纤白柔长,皮肤娇嫩,指甲是泛着光泽的翠绿色,虽然是你的手,但只有陌生感。
然后你掀开轻薄如同云朵的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上。石制的地板本该透着凉意,你踩上去却有温热从脚底传来。
你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脚趾在注视下微微蜷缩,你不知怎么,欣喜地笑了一下。但你的腿仿佛出了些问题,它们软的过分,只是稍微站起来一小会儿,就罔顾你的意愿自行酸软下来,你又重新跌回床上。
你再试了一次,却只坚持了比上次还短的时间,你拿自己的腿毫无办法,只好只好无奈地坐在床边,观察起这间屋子来。
房间不算太大,装饰却很繁复,木质的家具带着一种低调的温和,整体色调也是暖色为主,墙上挂了许多羽毛饰品,还有一些诸如谷物麦穗一类的果实,显得生机勃勃的。
离床不远处是一张桌子,桌面堆放了好些杂物,一个小筐,剪刀,插满花的花瓶,木枝,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标本,一本书。
你还是想不起任何的记忆,不过这间房给你的感觉很舒适,也许应该就是你的房间。
你身下的床很软,摸着也是热乎乎的,因为被子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你感受着这股暖意,心里因为茫然带来的不安也稍稍安分下来。
然后你再一次站起来,试图向前迈步,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成功了。
你扶着墙壁,缓慢地,一步一步挪动着自己的腿走到门边,一把推开了门。
门外的风轻柔吹拂过你的脸庞,风中夹杂着青草和鲜花的气息,你仿佛受蛊惑一般迈出门去,怎料忽然有种身体被撞到的感觉。
你不解地回头去看,才发现自己背后长着一双巨大的,金翠色的羽翅,它们长在你的身体上,与你浑然一体。
你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仿佛这对翅膀是你天生就拥有的,你对它太过熟络,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它。
你走出门,阳光下你的翅膀更加绚丽了。
蓝绿色,翠绿色,金绿色,纯金色,分别从根部到翅尖逐渐过渡,它们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炫目惑人。
你忍不住伸手从上面轻轻抚过,微痒的感觉从翅膀上传来,你的手也感到掌心里的温热触感,不知怎么,你的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愉悦感。
你赤足踩在草地上,感受青草扎在脚底的微刺感,还有脚下泥土的凉意,你心中的愉悦越来越高。
你笑了起来。
笑容越来越大,笑声也越来越大,你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可就是忍不住要高兴。
不管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这些都无所谓了,你只觉得开心。
可是你的双腿有些坚持不住,它们逐渐疲软,你只能无奈地坐到地上,等着它们恢复精力。
然后你开始百无聊赖地揪起草叶来。
坐累了,你又躺在草地上,看着澄澈的、没有一片云彩的蓝色天空,就这样发了大概十几分钟的呆,什么也没有想,当然,你空荡的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来。
你翻了个身,风趁机从裙摆钻进衣服里,将后背的衣服吹得鼓起好大一块,于是你平躺回去,想要把风压扁,可风又调皮地从旁边吹进来,你不断翻身,突然在其中找到了乐趣,也不在意风的问题,索性一股脑在草坪上滚了起来。
你滚的速度太快,停下来是眼前都是重影,头也晕乎乎的,但是真的很好玩儿。
你也不想着走路了,直接翻滚着前行。
草坪很大,也总有走出去的一天或者说滚出去的一天,它和一片树林通过小溪隔开。
你趴在草地上,以胳膊支起上半身,望向那边的树林,潺潺地水流声传进你的耳朵。
仿佛受到引诱般,你站起来朝溪边走去。溪水很清澈,光滑的鹅卵石铺在水底,水面波光粼粼。
你探头过去,从水面看到了自己的脸,或许是很美的一张脸,眼瞳的颜色比阳光还要金,头发是卷曲的白色,同你的衣裙一般。
你面无表情的样子,透着一股悲天悯人的圣洁,这圣洁又是高高在上的,是充满距离的,落不到地面上。
但你就要落进水中。
你抬起脚,试探性地用脚趾碰了一下水面,微凉的水流轻柔地从指缝间流过。
你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般踏进溪水里。小溪很浅,只到你的脚腕深,但鹅卵石很滑,你小心翼翼地趟过小溪,生怕自己摔倒,背后的翅膀也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张开。
还好溪面不算宽,你顺利地走到了对岸,面对树林却犯了难。
高大的树木之间长满了低矮的灌木杂草,一眼看过去根本无从下脚,也没有林间小路可供你行走。
你只能无奈放弃走过去的想法。
你的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多长,你使用起它们,比使用手脚熟稔多了。你的羽翼宽大而有力,轻而易举就带你飞了起来。
你是那么游刃有余,在空中上下翻转,好似你生来就会飞,就是天空的宠儿。
这片树林很大,你飞行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依旧看不到边界,于是你停了下来,悬在空中,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
半晌后你决定返回原来的屋子,回到那个你醒来的、也许是你家的地方。
你还没有检查过房间里的东西,或许能找到什么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也说不定。
屋子和你离开时一样,房门敞开着,欢迎每一个踏进屋中的客人,你收拢翅膀走进去,最先引起你注意的,是放在木桌上的书。
书的封皮是银色的,上面印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羽蛇,它看起来那么逼真,颜料染出炫彩的鳞片,每一根羽毛又柔软又锋利,嘴大张着,尖锐的獠牙闪烁着光,仿佛下一秒钟就要从书上跳出来,扑到你的脸上。
你摩挲过封面上凹凸不平的羽蛇纹印,你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一下又一下,膨胀又收缩,挤压着血液奔跑过你的四肢百骸,速度那么快,你的耳中好似听到了它们汩汩流动的声音。
你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这是你,你是一条羽蛇。
你看着书皮上的,不同形态的自己,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了疑问,既然这是你,那你为何是现在的模样,除了身后的一双羽翼,你同书上的自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地方来,就连同样颜色的瞳仁,也一个是竖瞳,一个是圆瞳。
你坐到藤椅上,将书翻开,第一页是空白的,第二页是一张插图,一只羽蛇飞在天空,伴随着雨水和惊雷,第三页是密密麻麻的方形字,就像是一个个小巧的画,你凝视了半天,随后把书合上了。
你看不懂。
虽然你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但却很奇妙的,除了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些茫然失措,后来直到现在,心里非常平静,对自己的现状也有些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是什么很值得担忧的事情。
你甚至很闲适地拿起剪刀开始修炼花枝。
然后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请自来地闯入了这间房屋。
他的身影像是一副逐渐加深的油画,出现在门外的草坪上,门是敞开的,因此他不打招呼直接走了进来。
你抬头冷淡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有一头卷曲柔顺的披肩黑发,雪松般浓绿色的眼睛,而他看着你,眼眶微红,嘴唇紧抿着,也许是因为你冷漠的神色。
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懑,像是要狠狠质问你,又像不解,又像痛苦,然后他开口,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你也背叛我吗”
你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喉咙里溢出一连串嘶哑又尖锐的笑声,“哈哈哈,不知道我是谁,太可笑了”
他瞬间贴近你,用手死死捏住你的下巴,迫使你仰头,然后低下身子缓缓贴近你的脸,眼神阴冷,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舌,“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尔科亚,这张床,这张桌子,这条地毯,外面的草坪,都有我们欢愉过的身影,难道这些你也要说自己不记得吗”
你皱起眉头,魔力如海浪般迸发而出,将他击飞到一旁,“你认识我”
他倒在地上,黑发覆盖住他的脸,同他的身体一起被击飞的仿佛也有他的精气神,他维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周身萦绕着浓浓的疲惫感,好似被赶出家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的可怜虫。
你等待了片刻,随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接着用脚踢了他一下,“喂,说话,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似乎平静多了,用手拨开脸上的黑发,将它们捋至脑后,用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你,挑了下眉,“你是真失忆了还是装的”
随后他伸手搭上你的脚腕,手指缓缓地、暧昧地摩挲着你的皮肤,“真的全都忘了”
你任由他动作,甚至漫不经心地发散思维,如果他不是现在这种眼眶微红如同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应该会更诱惑一些。
“我并没有骗你的必要。”
毕竟以他现在的状态,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他,你身体里流淌着的彭拜汹涌的魔力,给了你十足的底气。
强者没有欺骗弱者的必要,这是裸的高傲。
他从你的眼瞳里、从你的神情里读出这一点来。
他抿着唇微微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支起脑袋,就这样躺在地上望着你,深绿的眸子里波光荡漾,声音低哑柔滑,每个词都仿佛是在舌尖含过一般,带着滚烫的暧昧气息,“我是你的爱人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