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眼神微怔。
这不是上周五坐在那个胖男人旁边的女性么看着也就20出头。
他目光飞快在二人脸上扫过,说实在的,她俩看着还挺像阿姨带着侄女。
内侧的女生匿笑一旁,在叶言看过去时,眼神里多了抹挑衅。
他心中有了猜测,这女人还记着胖男人多看了他几眼的仇。而且很有可能和中年妇人说了诸如勾引他丈夫之类的话。
可就算是真的,他也没法做什么。他是服务人员,对方是乘客,即使受了委屈,也得保持得体的礼仪,避免矛盾升级。
何况好男不跟女斗。两年的工作经验,令叶言很快调节好情绪。他态度诚恳地说道“我为刚刚的行为向您表示真诚的歉意,之后我会更加细心服务,愿您旅途愉快。”
然而,那妇人却是有意杠上了,“你他妈压了我的鞋,就想这样道个歉就算了”
叶言暗暗叹了口气,扫了眼吃瓜群众投来的目光。继续面带微笑,礼仪到位“女士,您的鞋并无损坏,若道歉无用的话,那您说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满意12万买的鞋子,懂了吗”那妇人鄙夷之色尽显,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倨傲自满。
言下之意是要叶言全额赔款了。
12万,对他来说差不多一年的工资,若真被他弄坏,就是吃土也会赔,可这无中生有故意找茬的行径,叶言绝不可能搭理。
他摸上腰间对讲机打算喊来乘警。
这时,一位男性乘务员脚下生风,一下蹿到叶言身旁,仿若护犊子般将他拉到身后,道“我说这位阿姨,请您睁大您那双老眼昏花的眼,仔细看看清楚您这高贵无比的鞋哪儿出问了题。上面那颗颗小钻可一颗没掉,您张口就要我同事赔12万,你脑子是被铜臭味给熏傻了吗”
说话的是方珵睿,此趟列车乘务长。头一次见他如此生气冒火,叶言都一时怔住了,被乘客刁难是他们经常遇到的不是么
来人人高马大,一表人才,气势却无比凌厉,那妇人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方珵睿见势,扭头冲叶言道“你去下个车厢,这里交给我。”
叶言迟疑了下,才点点头离开。
方珵睿是车站副站长儿子,母亲又是铁路局财务部部长,算他们这行的官二代了。听说乘务长只是他实习的跳板而已,而他和他很少排到一个班,叶言挺意外,他竟会如此激动。
那妇人见这小帅哥为了叶言不惜对旅客态度恶劣,口出狂言,心里的火像是被灌了一桶的汽油,瞬间烧去了全部理智。
她忽然一把推开方珵睿,飞快跑到叶言身侧,二话不说拿起推车上一听旺仔牛奶,狠狠地朝叶言的脸砸去,嘴上还喊着,“死狐狸精,骚贱人,敢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暴力来得太过突然,当众人反应过来时,叶言已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自其指尖流出。
令人佩服的是,这小姑娘竟是一点痛呼声都没有。
方珵睿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几个度。他忙不迭拿下腰间对讲机将情况上报乘警,然后抱着叶言飞跑至餐车。
被疼痛包裹的叶言目前只剩下一个念头,难怪那暴发户要出轨,原配真的好泼辣好无礼。
只有长途列车设有休息室,高铁上唯有餐车旁的一个小隔间供人歇脚。
方珵睿将叶言放到椅子上,自己则快速拿来医药箱,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清洗包扎,好在这是最后一站,离终点也就半个多小时了。
望着方珵睿绷得紧紧的脸,叶言一时费解。他和他并无交集,偶尔碰到,对方也都绕道离开,他始终认为他是把他当作女t、变态来看的,没想到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被砸傻啦”方珵睿忽然扫了眼叶言,板着脸道。
如此严肃凛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叶言的大哥,其实人才刚来一年,小叶言一岁。
叶言这才察觉自己想问题想出了神,连忙移开目光,道“谢谢,伤口严重吗”
“嗯,挺严重的,要缝针,那女的就是一疯狗,下手真重。”方珵睿说得咬牙切齿,就跟砸了他脑袋似的。
“没事,算工伤。就这伤口,在家好好休养一个月吧”
一,一个月就破了个小口子需要这么多天
“我给你搞定,你尽管休好了。”
有门路的人说话就是有底气。不过,他并不想接受这个好意,这算是个人情了。
“一个月太长了,在家会闲出屁来的,还是一周吧”
“行。”
不过最后,方珵睿帮他申请了10天工伤假。
周日,下午。
陆家嘴,世茂滨江花园。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儿子还在洗漱间出不来,坐在沙发上的覃婉龄催促起来,“洋洋,这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弄好”
予序本名予序洋,后来转校被学校漏了尾字,就一直叫了予序。
里头若不是吹风机一直吹着,覃婉龄都要误以为儿子是不是晕倒在沐浴间了。
予序已经在里头捯饬了两个多小时,发型都梳了好几个,摩丝打了又打,根根细发都要成了铁棍,最后还是觉得自然最好,这不又给重新洗了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就突然想更耀眼些。
“妈,头发吹好就走。”
当予序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早就免疫其盖世美颜的老母亲,都不免为之一亮双眸。清爽阳光还面色红润,就像素颜加了美颜滤镜,异常可口。
覃婉龄心头突然就乐了,凭过来人的直觉,这臭儿子八成是谈恋爱了。
“快快快,可别让人等急了。”她边自说自话边率先拿上予序的背包就往外走。
予序听得明显愣了一下,才赶忙跟了上去,心道才不会让人等急呢,人就在上面工作的。
其实予序有想过,自己这么忙活半天,万一没遇上咋办
后面又一想,万一遇上了呢
叶言受伤,除了在场同事,知道的并不多。
他怕父亲担心,还特意请大家帮着守口如瓶。
自己则直接住在首都铁路职工公寓,打算一周后拆了线,再回杭州。
至于伤痕,抹层粉也看不出什么。
方珵睿还特意找关系帮他安排了个单间。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住,让他方便了很多。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十天的首都生活,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时间来到周二,他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徐老班。
“喂,小言,你这几日在首都”
叶言难免惊讶“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忘了我有你微博了你这两天的动态位置全在这边。”
原来是这样,“您找我有事吗”
“有事有事,江湖救急,有空下午就来中戏一趟,老师这边一个作品就缺个理想声音了。这届学生真是我带得最差的一届,配得简直就是鬼哭狼嚎。”
“”
叶言哭笑不得地摸上右额角盖着伤口的大白纱布。
“怎么,没空么”
徐老班就是他曾经的大学班主任,在学校的时候对他帮助不少,叶言怎么可能会拒绝。
“行,我下午过来。”
挂断电话后,他飞快奔下楼,去药店买了盒创可贴和碘酒,接着匆匆上了楼。
他可不想因为突兀的伤口引来关注,更不想让老班知道后有丝毫歉意。
缝了两针的小伤口,一个创可贴就能彻底遮掩。如果被问起,不小心擦破了点皮也能蒙混过去。
中戏,图书馆。
林恒打着哈欠,头搭在书桌上,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看着对面的予序,以及满心羡煞可以不用陪老大、回宿舍睡午觉的赵昂。
这是第二个中午了,每每吃完午饭就被拉来图书馆看书,可在看吗
虽然捧着编剧的艺术,但没一会儿搭,眼睛又望向窗外开始发长呆。
林恒心下忍不住大喊有情况,真的有情况啊
自从这趟老家回来,老大的问题更严重了,白天随便吃吃,晚上辗转反侧,还整天沉着脸不说一句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食堂饭菜投了洗衣粉,宿舍床铺上扎了钉子,给人感觉就像是谁生了重病一样,但他却只能牵挂。
不过这很显然不成立。家人生了重病的话,老大直接回家了。
林恒哀怨的目光非常浓烈,予序却是有意留他。对他来说,那次回校没碰到他早有心理准备,本就是拼缘分的事。
他会有此反常,问题就出在列车上。
在他有意无意行走于车厢,寻找那抹身影的时候,听到了一段对话。
“是啊,叶言那假小子根本什么也没做,那个泼妇就把她头给敲了。我当时就在另一节车厢,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去,留了好多血呃。”
“真惨,后来那泼妇怎么处理了”
“呵,仗着有点钱豪横得很,不过遇到我们人民警察,再有钱也没用,最后乖乖跟叶言道了歉,还赔了一笔钱。”
不知怎的,予序就莫名担心是他受了伤。
种种巧合太像了,id名字言言言,短视频声音那么符合,受伤同事叫叶言,被称“假小子”,以至于这两天,予序都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他煎熬着到底要不要坐上高铁去杭州铁路局问个清楚的时候,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嫌弃的吁声,“老大,你快看那小子捂得可真严实。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呢。这年头,什么网红十八线都开始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恒没别的意思,主要目的还是想利用人的好奇心,激起对面那人的活跃值。
但他万万没料到,老大移了下眸子后,整个人一瞬间不只提高了活跃值,还爆了棚
黑色阿迪鸭舌帽下的那张脸,被细软黑发,白色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不过,包裹着瘦弱身躯的白色宽大t恤却是和短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予序通过那一晚,可将他所有短视频看了个遍,几乎全印在脑子里。
没多一秒疑虑他为什么会来中戏,人已从座位上跑开。
前前后后短短数秒,林恒简直看傻了眼。
不知是不是那句大明星,激活了老大多日来被压抑的兴致。林恒随即也跟着跑了下去,万一真是大腕,那可不能错过啊
毕竟这里是中戏。
午睡时间已过,路上学生越来越多,予序的瞳孔内却只剩下那一道白色身影。
他快速穿过绿篱来到他的右侧方,试探性地喊了声,“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