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阵强烈的嗡鸣后,顾如南的眼睛有了短暂的失明。再睁开眼，发现自己高高地悬在夜空之上。

    背后，一轮巨型圆月笼罩着他，末日降临的森冷感和被注视感扑面而来。

    虽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没什么危险,但顾如南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低头看去,发现脚底下并不是黑暗的空无一物,而是有许多光带和小光点。他微微垂了下头,整个人就往下倾斜过去,离那些光亮更近了一些。

    他这才发现，那些不是单纯的光芒,而是欧洲各国的万家灯火。暖意融融的灯光从各个村落的瓦片屋窗里透出来,辛勤工作归来的人挎着篮子,守在家门口的人微笑着将他们迎进屋。

    正当他想看得更仔细的时候,他目光所及之处腾地一下燃起无名的大火,火舌迅速将村落舔舐殆尽,人们温暖的巢穴顷刻间化为废墟。

    乌黑的余烬被风吹起,弥漫天际,糊了顾如南的全部视野。

    他想下去帮忙救火，可一个调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透着玩味“别下去,衣服会脏。”

    顾如南皱眉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衣服

    他在脑袋里回话“你是莱茵”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也是莱茵。”男孩笑嘻嘻的。底下人命关天,他似乎乐见其成。

    “底下是你的同胞。”顾如南道。

    莱茵虚情假意地「唉」了一声,笑道“曾经是。现在我没有这样弱小的同胞。”

    “我不需要同伴,我只需要帮手和敌人。”他道。

    “看看底下的村落，你觉得哪个的形状最丑”他备感兴趣地研究起来，“这个怎么样像一只被人踩爆了浆的虫子。还是这个堆成一坨屎的癞，哈哈哈。”

    “哪个最丑，我们就先烧哪个”莱茵的眼睛里闪出狂热的光茫，手指举起一团火，与之对应的，顾如南的躯体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烧光它们怎么样底下有吸血鬼，也有人类，我分不清，但是没有关系，都烧掉就好了把他们一起烧死烧成灰哈哈哈”随着莱茵的癫狂大笑，底下的村落同时燃起巨焰，熊熊烈火愈烧愈烈，噌地蹿上天空，在顾如南的身边绕成了一个火圈

    火圈将顾如南围死在里面，顾如南甚至能闻到自己发梢被溅起来的火星烧糊的味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幻觉，都是幻觉，莱茵目前还没有拿到恶魔的能力，无法在现世中把他的复仇计划付诸行动，底下不是真的有村落在被烧。

    只是莱茵的意识在作祟，干扰他的视线。

    莱茵的笑声越来越大，周围窜起的火苗也越来越多。在黑暗之中燃烧着的业火，配着底下哀怨哭叫的幽灵和濒死的人类，就像教堂壁画上描绘的地狱光景。

    是火焚谷在人间的再现。

    月亮的黄色被血色一寸寸吞噬，仿佛天狗食月，当月亮全部转变为血红色时，一只六翼的黑翅天使飞了出来。

    他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汇聚着无限光华，仿若神祗俯视着万物。他低沉冷漠的声音和莱茵狂热偏执的吼叫融在了一起

    “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顾如南怔怔地看着重合在一起的两个影子，心跳快要停下来。

    因为不愿向神之子下跪，而带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入地狱的撒旦路西法来了。

    是不是等莱茵烧光底下的村落，他就会彻底通过「傲慢」的试炼

    冷眼旁观卑贱者的苦难，如同世上最无情的造物主。

    顾如南勉力控制自己纵火的手，躯体却被莱茵强硬地掌控着，他找不回半点支配权。他在脑海里和莱茵争夺着，由于用力，他的眼角、耳朵、鼻子都沁出了鲜血，随着莱茵的一个猛烈挣扎，顾如南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

    弹幕里的人都看哭了

    这个莱茵怎么这么狠连主播都打得赢

    别忘了这可是人家的身体，他的灵魂和躯体才是一套的，比顾如南一个外人肯定用得更得心应手。

    原来资料里写的战斗等级s级是莱茵的啊，顾如南还是d级，这就尴尬了2333

    “萨麦尔，速来助我。”莱茵阴沉着眸子，对幻境外的羊角怪物发号施令。还不到一秒钟，顾如南的脖子就被人死死掐住，甩飞了十米远。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咳、咳、咳”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过身来，侧趴在路西法用法力凝成的实体上，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试炼吗为什么感觉莱茵想在这里终结他

    “异界人，我不知道你占用我的身体是什么意图，但阻止我复仇的人，都得死”莱茵咬牙切齿地在他脑袋里爆吼，震得顾如南心跳过速。

    莱茵作为nc，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排斥他这个主播了

    到底是多厉害的策划，才能构建出如此智慧、懂得反击和自保的nc

    顾如南现在考虑的不再是通不通得了关的问题了，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儿。

    萨麦尔执着法杖，满脸杀气地朝顾如南而来，顾如南防备地往后爬，徒劳地躲避着。

    铛、铛、铛、铛法杖飞速地在实体面上敲撞，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制造出刺眼的金色火花，顾如南堪堪翻身躲过，看着地上的孔洞浑身僵硬。

    萨麦尔懒得和他周旋，决定速战速决，他飞身袭向顾如南，像拎着一只小鸡崽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提了起来。

    只要萨麦尔稍一用力，他轻而易举就能把顾如南的脖子捏碎，顾如南细白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小脸因濒临窒息而变成了猪肝色。

    在他即将昏厥的前一秒，他「呵呵」地冷笑起来。

    “你笑什么”萨麦尔怒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看看我是谁”顾如南有恃无恐地抬头，晶亮的眸子毫无畏惧。

    萨麦尔的手犹疑地松了一些，面前的人，正是召唤来自己的莱茵。

    “你杀了我，也就杀了他，他死了，谁还会给你灵能”顾如南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声音仿佛念咒，“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你快杀啊，动手你是不是不敢杀”

    可顾如南失算的是，萨麦尔不是擅于思考的性格，作为「暴怒」的化身，他极其容易被激怒。哪儿还管什么莱茵不莱茵，他举起法杖就要往顾如南身上砸。

    顾如南紧紧地闭着眼睛，摸出随身空间里仅有的东西向萨麦尔手上的武器击打过去。

    一阵强烈的电流声伴随着巨大的光亮，整个周遭在这么一瞬间亮如白昼，巨大的法杖被击飞了出去，连带着萨麦尔一起推出去。

    顾如南看着手上的防狼电击器，目瞪口呆。

    敢情这玩意儿，是个缴械器。

    连恶魔的法杖这种级别的武器都能击飞，还真是个宝贝。

    萨麦尔震惊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契约对象比自己还要强大。他的脸上逐渐升起幽怨的表情，随即，系统在顾如南的眼前提示

    主播的属性值10，目前s属性值10，属性值10

    所以这算是把乔舒亚那里加上的属性值抵消了

    顾如南可以想见莱茵和萨麦尔签订完契约之后的未来，他的属性会不断加深，彻底沦为恶魔的傀儡。

    但他没空继续想，因为路西法的白绫缠绕了上来，顺着他的脖子、手臂、身躯、脚踝，仿佛一条冰冷粘腻的毒蛇，捆住了他整个身躯。

    “你很有意思。”路西法的长睫仿若鸦羽，作为七恶魔之首，他有着比黑蔷薇还要摄人心魄的美貌。

    “这样，我不要你烧村庄了，我们来玩个窒息游戏吧。”他凉薄地笑着，眼皮轻颤，一低头就钻到顾如南的面前，和他共用同一条白绫。

    “你勒我，我勒你，看谁先断气。”他勾唇，手上缓缓加大力度，顾如南瞬间被勒住了脖子，四肢也全部动不了了。

    “我先开始了。”

    路西法越勒，顾如南身上的长绫越紧，绫条越紧，他的手就越想抓住些什么。他扯着白绫想给自己松口气，这边一用力，路西法那边也就紧了起来，他看到路西法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大口呼吸，眼泛泪花，嘴角却带着极乐般的笑意。

    天啊，这是个既抖s，又抖的主儿

    路西法享受虐人同时又被虐的乐趣，喜欢赐予他人痛苦，自己也沉湎于痛苦。可是，路西法是恶魔，不怕死，可他是人类啊

    和恶魔玩窒息游戏，肯定不会是恶魔先断气。

    路西法真是自以为是的傲慢啊

    顾如南试图拿起缴械器，拷贝之前的操作，可他的手被捆得死死的，点不到系统，也摸不到衣服口袋。

    他的血管堵塞得快要爆开了，心脏得不到血液的供给，越跳越慢。系统的时间在他眼里就像死亡倒计时，他的眼角混着血水，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扯着这个该死的白绫，给路西法最大限度的痛苦，虽然他们不能同归于尽，但好歹他能泄泄愤。

    可这样做的话，他又和这些变态有什么区别

    他听到莱茵在他的脑袋里狂笑“你击败了萨麦尔又如何，我还有路西法我马上就要得到路西法了，他才是最强大的哈哈哈哈哈哈”

    “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这句话，把自己的怒意、野心，全部倾注在其中。

    顾如南明悟了什么一般，不再挣扎。他缓缓地松开手，以一种最自在的姿态享受最后的清醒。

    路西法快意的眼神消失了，含着恨，手上白绫渐渐松开。

    顾如南唇畔露出轻蔑的笑果然，只要还在幻境中，试炼就没有结束。

    恶魔不会在试炼过程中真的杀人，在灵能到手之前，他们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连串系统提示音响起

    主播的属性值10，s属性10

    主播s值值均已清空。

    金色长发的米迦勒降临，他一手拿着秤，另一只手空空红色十字剑飞过来斩断了白绫，分开了路西法和顾如南。

    鞘安于钝，以护剑利。

    恭喜主播解锁「七美德真挚」

    魔柱上晨星的光芒消失了，莱茵在脑海里歇斯底里地吼叫，顾如南充耳不闻。

    无能狂怒而已，没了众恶魔的力量，就凭一个折了翅膀的乔舒亚，莱茵掀不起什么风浪。

    顾如南揉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想要走出幻境，萨麦尔突然爆喝一声，从后方跳了出来，试图敲碎他的后脑勺。

    一个臂膀及时地到来，为他撑起一片空间，那人手持宝剑，替他挡下了萨麦尔的全力一击。

    “叶哈雅”顾如南瞪大眼睛，这个是真正的叶哈雅，不是幻境的产物。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舞会上听到的有关叶哈雅的传说一百年前，叶哈雅与恶魔决斗，由于受了重伤，才在水晶棺里沉睡了百年，也就有了故事的开头。

    这样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在这个时间点，叶哈雅来找莱茵，正好撞见了莱茵开启「火焚谷魔盒」。魔盒开启的空间缝隙能够维持一段时间，莱茵进去后，叶哈雅紧随其后就来了。

    但由于他们俩进入火焚谷有时间差，叶哈雅进来的时候，莱茵已经快速地通过了七魔柱的试炼，召集齐了七恶魔。七恶魔降临人间，无差别地在大陆上点燃战火。为了保卫族民，叶哈雅带领血族精英，与众恶魔背水一战。

    恶魔完成了莱茵的愿望，并瓜分走了他的灵魂。无依无靠的乔舒亚在悲痛绝望下成为了堕天使，心甘情愿地追随叶哈雅而去。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逻辑说不通，顾如南纠结地想叶哈雅为什么要来找莱茵呢他俩是什么关系

    他抬头，对方先他一步亮明了身份“莱茵，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可以叫我一声教父。”

    顾如南“”这是什么奇怪的关系。

    而且，叶哈雅应该是坎贝尔子爵的教父，而不是莱茵这个冒牌货的教父吧。

    他知道真正的坎贝尔子爵后来成了吸血鬼猎人么

    总之，剧情被顾如南完整地推了出来，他正欣喜，萨麦尔的下一轮进攻又袭来了。

    有叶哈雅在，顾如南就不慌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悠闲地指指点点“快点把他解决。”

    叶哈雅眼眸微亮，似乎很享受他的差遣，略微颔首，利落地投入战斗。

    按照设定，叶哈雅可是以一当万的吸血鬼帝王，作为血族和天使的混血，打一个恶魔并不在话下。加上有顾如南时不时在旁边对萨麦尔使用「缴械」攻击，他三下五除二就把萨麦尔打趴了。

    正当他握住剑柄，准备用力向下贯穿萨麦尔的头颅之时，顾如南拦下了他。

    只见顾如南轻慢地走过来，踩住萨麦尔抓在地里的手指，蹲下去，面无表情地对萨麦尔道“我们这样对你，是源于「暴怒」，你能理解吗”

    萨麦尔瑟瑟缩缩地，想要把手指抽回来，叶哈雅却用剑身猛地一下戳在他脖子旁边的地上，将他威慑得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如果我这样，就是「宽容」啦”顾如南很快地变了脸色，换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他松开了踩住萨麦尔手的脚，轻快地向幻境边缘跑去。

    火光里，顾如南回眸，短发被火风吹得凌乱。他满身是血，神情肃穆，瞳孔凛冽若明星

    “宁可卑微如蝼蚁，不可扭曲如蛆虫。”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透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他不知道的是，直播间的观众，全都在忙着截图

    这个定格绝了啊姐妹们，谁说南南不是美人，战损版美哭我啊

    真英雄就要回头看爆炸

    顾明灯花痴绝叫

    我宣布，顾如南这个本的直播在我心里封神了

    最有趣的是，所有人的必死本，成了顾如南的恋爱本hhh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恭喜主播解锁「七美德宽容」

    主播已成功集齐七美德

    幻境的边缘逐渐破碎，顾如南的身体渐渐下沉，只留叶哈雅仍停留在上空。

    顾如南忍不住伸手去抓他的手，那姿势就像在摘一颗遥不可及的星。

    男人同样倾下身子回应，与他指尖相触。

    画面在此定格。

    与此同时，百余个副本房间成功解锁，被be选项弄得焦头烂额的主播们如释重负地看向系统弹出的「退出副本」按钮，汗流了满脸。

    不用在「读档」、「存档」、扣分的死亡循环里反复跳跃了，噩梦到此为止。

    那个叫做顾如南的小主播，救了所有人。

    下一刻，顾如南听到了提示

    系统恭喜主播成功通关4级副本血族的华宴，由于您的贡献太过巨大，系统将单独为您作出计算

    作者有话说

    众主播南南，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